第25章

? 姜蕙一直心神不寧,直到梁氏回來。

見她眼睛有些紅,她心裏咯噔一聲,連忙拉着梁氏回屋,又叫人拿手巾來,沾了水給她擦臉。

梁氏見她忙前忙後,說道:“阿蕙,為娘沒事,你不要擔心。”

“娘,你……”

她哭了,可是見到何緒陽,動了感情?

梁氏拍拍她手背:“陳年舊事罷了。”

姜蕙心想也是,這何緒陽很喜歡她,兩個人定然有過很多回憶,又如何不會哭呢?

她點點頭:“那娘歇息會兒。”

她本來還想問有沒有提到何夫人,終是沒開口。

娘肯定累了。

她轉身出去。

路上遇到姜濟達,見到姜蕙就問:“聽說你娘今兒出門了?可回來了?”

姜蕙忙道:“回了,不過在睡覺呢,阿爹一會兒再進去。”

姜濟達收住腳步:“睡了啊?那是不該打攪她。”他好奇問姜蕙,“你阿娘來宋州還沒出過門呢,怎麽今兒就出去了?你可知道?”

“好似突然來興致,出去瞧了瞧罷。”姜蕙沒跟梁氏通過氣,也是随口一說。

姜濟達很高興:“既然你娘肯出去,以後我便能常帶你娘出去玩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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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蕙笑笑,點頭贊同,暗地裏卻嘆了口氣。

雖然父親知道母親是逃妾,可應該不知道是何家的逃妾,但也只能如此了,母親見過這面定是說清楚了,而何緒陽如了願,将來何夫人出手,他必會注意。

姜蕙告別父親,路過園子時,幾位姑娘都不在,何家姑娘應是回去了,她一路前往上房。

平日裏,她但凡有空,總會陪二老說說話。

一來是該當有的孝心,二來,能得到祖父祖母喜歡,總不是壞事。

結果才進去,發現胡氏正在,胡氏看見她笑道:“哎喲,阿蕙來了,聽說你娘出門去了?”

她母親出門是個稀奇事,故而個個都要問。

姜蕙含糊應了一聲,向老太太問安,又笑着問胡氏:“二嬸的鋪子何日開啊?”

“到中秋過後再開。”胡氏正與老太太商量,“娘您看我剛才的提議如何,自家人總是比外人牢靠罷?我那弟弟可憐,跛了腳如今田裏的活也難做,要糊口飯吃,我說不如來鋪子裏,他學過算術,能管賬。正好如虎也能來念書,如蘭呢,正跟阿蕙一樣大,幾個姑娘在一起,更是熱鬧了。”

他們胡家就兩兄妹。

如今她這個姐姐嫁得姜濟顯,日子越過越好,自然要幫襯下親弟弟。

老太太也明白。

這個兒媳婦她還是挺喜歡的,不僅能照顧好家裏,在外面也能說會道,人情往來不曾出錯,現今要她答應這事兒,老太太想一想,還是同意了:“将來家大業大,人是越來越多的,你弟弟來,日後便是不管鋪子,做個管家也好。”

那些個大戶人家,都是這樣。

他們姜家有朝一日,也會興旺。

胡氏喜不自禁,連聲道謝。

姜蕙在旁聽着,并不意外,當初姜瑜成親,他們大房來宋州賀喜,胡氏的弟弟一家便已經住在這兒了,其實就是在鄠縣,有時也來往的。

老太太說完,也對胡氏提要求:“你別光忙阿瑜的事情,秀秀的終身大事,到底如何了?前些天說的幾個,要麽是年紀太大,都能當秀秀老子,要麽是長得醜,咱們秀秀也不至于配個這等的罷?”

胡氏暗暗道苦,硬着頭皮道:“是兒媳的錯,定會好好給小姑挑個相公的,不過娘也莫着急,秀秀這不是還年輕麽,一急反而找不好。”

她只能使用拖字訣。

這小姑啊,便是有個哥哥是知府,也難以挑到好的,誰讓是個寡婦呢,生得也一般,能有多好的?

好的,人家不會娶個小姑娘啊?

胡氏頭疼。

老太太瞅她一眼:“你抓緊便是了。”又看姜蕙,想到一茬是一茬,“阿蕙,你開鋪子時要準備些吃食,這樣客人來能填飽肚子,我看好些人開鋪都這樣的。要買什麽炮仗,也早些買,多買點,熱鬧,這一放,大家便都來看了。”

姜蕙笑起來:“我還沒想到呢,就按祖母說的辦。”

老太太又叮囑胡氏:“阿瑜這事兒也差不多得定了,我看好些公子都不錯啊。”

胡氏心想,你姜秀都要那麽好的,她女兒更不用說了。

反正她是沒發現特別合意的。

姜蕙聽着,暗暗好笑,兩個人都貪心的很呢,不過姜瑜晚些嫁出去也好,一旦嫁了,就甚少回家,她定然會想念她的。

很快就到八月六日,仁心堂開張了。

姜蕙一大早穿得漂漂亮亮的出來,上身是件玫紅繡纏枝梨花的夾衫,下頭一條雪青色百褶裙,腰間挂着碧綠色絲縧,垂着白色的玉墜子,頭發挽平髻,斜插一支滾珠金簪。

等到她來到客堂,衆人的視線全都落在她身上。

雖是十三歲的年紀,此刻竟像個大姑娘,行動間顧盼神飛,亭亭玉立。

胡氏未免胸口泛酸。

她有些瞧不起梁氏,知道她來歷不明,指不定是風月女子,可這女兒生得那麽好,誰不羨慕?

老爺子笑道:“也是該給阿蕙找個相公了!”

老太太斜睨他一眼:“這等話兒也拿來打趣,阿蕙還是小了點兒的。”

姜濟顯道:“阿蕙,今兒這日子好,都在休息呢,二叔也去你鋪子裏瞅瞅。”

“那最好不過了!”姜蕙笑道,“二叔一去,旁人定會買上一些的,誰叫二叔是個好官呢,百姓都敬重您!”

這可不是讨好,姜濟顯的名聲是不錯,他辦案公正嚴明,自從來了宋州,已經抓了好些盜匪,便是有些陳舊的冤案也能得以昭雪。

姜濟顯被侄女兒一誇,也笑開了。

衆人前往仁心堂。

剛下車,姜辭就給她戴上帽兒:“人多,別被瞧見了,一會兒好些公子來,你看堂姐堂妹都戴了。”

姜瓊撇撇嘴兒:“阿娘千叮囑萬叮囑的,能不戴嗎?還是寶兒好!”

姜照道:“寶兒也要長大的,你嫉妒什麽?你小時候,還滿山跑呢。”

姜蕙哈哈笑起來。

姜瓊伸指給姜照來了一下。

兩個人是龍鳳胎,姜瓊比姜照早了一會兒出來,便是姐姐了,但姜照也不把她當姐姐看,兩個人常沒大沒小的。

外面爆竹聲已經震天。

是姜濟達去命小厮放了。

因一早就有的消息,知府大人的侄女兒要開藥鋪,是以好些人早早就來了,有好奇的,有來讨好的,也有确實來買藥的,還有應天書院的學子,十分的熱鬧。

姜照出去招呼,請着進來,鋪內設了吃食點心。

兩個夥計也早準備好了,都是有經驗的,與客人介紹藥材。

寧溫姍姍來遲。

姜辭這時才看到坐堂大夫,不由吃了一驚,與姜蕙道:“這麽年輕?”

怕他資歷不夠。

姜蕙道:“新鋪子到哪兒去請名醫啊,先開起來再說罷,以後總有機會。”

姜辭一想也是,現回春堂霸占了好幾個呢,妹妹又不懂開鋪子,能指望多少?他看着姜蕙嘆一聲,以後還得他多操些心,姑娘家,總是沒有那麽周到的。

他這妹妹,原本就該老老實實等着嫁個好人家嘛!

對姜蕙開鋪,他現在都有些不滿。

這一日,藥材還是賣出去不少,不知道是不是看姜濟顯的面子,掙到了二十幾兩銀子。

可把姜蕙高興的。

要是每日掙那麽多,一個月可得好幾百兩呢。

當然,那是白日做夢。

過得幾日就少了,一天才得兩三兩銀子。

她正發愁的時候,回春堂出事了。

聽到這個好消息,姜蕙頭一時間就去問姜濟顯。

姜濟顯奇怪。

姜蕙眨眨眼睛:“二叔,回春堂倒了,我這仁心堂就有希望了啊!”

這鬼丫頭。

姜濟顯笑道:“有人告回春堂的藥有假,現還在查呢,不過回春堂這麽些年的口碑,不是那麽容易倒的,你莫指着這個,好好做生意,腦筋別想歪了。”

姜蕙虛心接受,但還是提供了一條線索:“聽聞掌櫃嗜賭,輸了不少錢,所以才會賣不好的藥材。”

“哦?”姜濟顯還不知道這個,聞言點點頭,“好,我會叫人去查一下。”

姜蕙高興的走了。

不過回春堂的掌櫃頗有人脈,這案子查了好一陣子,鋪子也沒有查封,姜蕙這日在仁心堂跟寧溫商量。

“要不要事先與那幾位名醫通通氣?不然被別的鋪子搶去了。”她立在案前,歪頭看着寧溫。

寧溫在寫方子,他這人很奇怪,總是沒看病呢,就把方子事先寫好了,也不知道怎麽就能對上號的。

寧溫擡眸看她一眼。

她有些焦急,好看的秀眉微微擰着,一雙春水似的眸子含愁,鮮豔的嘴唇也不似平日裏那樣翹起,叫人看着,恨不得也要替她的事情擔心。

寧溫一笑:“我已經去說過了,馬大夫說考慮考慮,鐘大夫要告老還鄉,他年紀大了。至于李大夫,他是牆頭草,膽子也小,一聽我說知府大人,立時就同意了,明兒就來。”

姜蕙差點蹦起來,欣喜道:“太好了,李大夫一來,來咱們鋪子看病的人定然會多。”

寧溫嗯了一聲:“還是怪我醫術不精。”

“你已經很厲害了,只是那些人不知道。”姜蕙忙道,“你前幾日不是醫了一個婦人?她得肺痨的,那不是容易治的病,如今那婦人都好一些了,我回去說,家人都說你醫術高妙呢。只等以後看得病人多了,你的名聲自然就會起來的。”

她說話的聲音很是豐富,高興的時候裏面好像摻着蜜,憂愁的時候很嬌弱,鼓勵人的時候,聲音又很溫和,像是春風,像是麗日。

寧溫眸中滿是笑,忽然伸手去點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就是這麽糊弄我,才使得我來你這鋪子。”

不然,他興許早不在宋州了。

姜蕙吓一跳,可寧溫這一指雖然突兀,她卻并不讨厭。

那是上輩子救過她的人,不曾要任何酬金,他救了她,潇潇灑灑的走了。

她心裏知道,寧溫是個好人。

她正當要說什麽,寧溫卻擡起頭道:“有客人來了。”

姜蕙回頭一看,只見門口立着一人,深紫色的夾袍上銀光點點,好似黑夜裏的星星,他一張俊顏世間難尋,襯得這鋪面好似都亮堂起來,真正印證了一詞,蓬荜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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