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 姜蕙眉頭皺了皺,好一會兒才能睜開眼睛。

“還當你醒不來了!”穆戎長出一口氣,“你昏了五個時辰。”

“這麽久?”姜蕙吃驚,往窗外一看,果然天都黑了,她想起什麽,把手伸出來看,只見掌中紅線已淡了許多,不由驚喜道,“殿下,這藥有效呢。”

他湊過去看,眉眼舒展開來:“寧大夫還是有些本事的。”

“我早說他是神醫了。”因這毒有辦法清除,姜蕙心情說不出的好,連聲道,“我可得好好謝謝他,寧大夫人呢?”她說着要下來。

穆戎抓住她:“亂動什麽,繼續躺着,寧大夫那兒,本王去說。”

姜蕙怔了怔,玩味的看他一眼:“可我還餓了。”

除了早膳,一整天沒進食呢,穆戎被她一說,自己也餓了,本想傳飯,可忽地想到姜蕙的身體狀況:“這得問問寧大夫,誰知道你能吃什麽,不能吃什麽,你且等着。”

他大踏步出去了。

姜蕙躺下來。

仰頭看着繡芙蓉的鵝黃色帳幔,緩緩吐出一口氣。

總算又逃過一劫,不用再受魏國人的威脅了,只往後更得小心呢,怕是出門也不能輕松了,所以說,做這王妃有什麽好的?雖然衣食無憂,極盡奢華,可操心的事兒也不少。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叫金桂端水來漱口清洗。

金桂倒了溫水,笑道:“娘娘昏着的時候,殿下一步不離,連飯都沒有吃呢。”

“哦?”姜蕙有些詫異。

他居然那麽擔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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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差點打了寧大夫。”金桂小聲告知,“要是娘娘一直不醒,只怕寧大夫的命都不保的。”

看樣子,寧溫吃了不少罪了。

真的得好好補償他呢,姜蕙心想,一邊含了口水。

穆戎走到側廂房,眼見寧溫正坐着,他道:“阿蕙醒了。”

“那太好了。”寧溫大喜,一下站起來,甚至忘了行禮,只問,“她那紅線……”

“已經淡了。”

寧溫皺了皺眉:“沒有完全好啊。”

“可有什麽問題?”穆戎見他露出擔憂的樣子,心頭一沉,“你到底治不治得好?”

“殿下莫急躁。”寧溫忙道,“此毒猛烈,不是一次就能完全清除的,再者,草民也無甚經驗,故而……”

他還未說完,穆戎正色道:“只要你能治好她,本王以白銀千兩做酬謝!”

寧溫一怔,暗道便是不給錢,他也會盡力救治姜蕙,一來,那是他東家,二來,他原來也對姜蕙有好感,便是姜蕙給不出一文,他也不會放棄。可轉念一想,她總是嫁人了,穆戎此前對自己所作所為,可見是有些防備他。

他忙行一禮:“請殿下放心,草民定會治好娘娘的!”

看他有些喜笑顏開的樣子,穆戎眉頭皺了皺,原也是個貪財的。

他淡淡道:“本王問你,她現在醒了能吃些什麽?”

“最好只吃些稀粥,等到第二日,除了肉腥蛋類,可進些菜蔬。”

穆戎聽了,轉身出去吩咐廚房。

回到內室,姜蕙仍還躺着,見到他來,笑問道:“寧大夫怎麽說?”

“過幾日能治好的。”穆戎道,“本王與他說,給他千兩白銀,當作酬勞,他一味應了。”

姜蕙驚訝:“這麽多!”

“只要能救好你,這算什麽。”他恩怨分明,此前雖然看寧溫不順眼,可寧溫真能救人,他也不會吝啬錢財的,別說是白銀千兩了,就是黃金千兩也沒什麽。

姜蕙沒想到他那麽大方。

一千兩銀子,都可以在京都買處宅院了。

不過這樣也好,寧溫終于有處屬于自己的地方,不用還租着宅子住。

她笑道:“謝謝殿下,讓殿下破費了。”

穆戎笑一笑:“從你那黃金千兩裏扣。”

姜蕙瞪大了眼睛:“這怎麽成。”

“怎麽不成?是救你的命,又不是本王的,你還想本王花錢?”

姜蕙無言以對,氣得背過身不理他。

廚房很快送來稀粥,因穆戎也沒吃,故而除了粥,還有六樣可口的小菜,姜蕙一整天沒吃飯,鼻尖聞到香味,只覺肚皮都要貼在一起了,也不用旁人布菜,拿起筷子就去夾。

豈料中途被穆戎的筷子夾住:“吃什麽,喝你的粥。”

“吃一點有什麽,光喝粥太寡了。”姜蕙道,“我就吃個蝦肉。”

“不行。”穆戎甩開她的筷子,“寧大夫說不能吃的。”

姜蕙為剛才的銀子惱他呢,故意與他作對:“我就吃一個。”

“不準。”穆戎沉下臉。

姜蕙不聽,又去夾自己面前的肉丸子。

這下穆戎火了,啪得放下筷子,一把将她抱起來扔在床上,吼道:“叫你別吃你聽不懂?幾歲了,還忍不住這個?吃了萬一對身體不好,你還想不想活了!”

就為這個,他大動肝火,真正叫她開了眼界。

她差點笑出聲來,扭了扭身子道:“不吃也行,那你喂我喝粥。”

“什麽?”穆戎眉頭皺了起來,“你自己沒長手?”

“那我不吃了!不吃也餓不死,蝦肉不給吃,肉也不給吃,我不吃了。”

說着脫了衣衫,躺在床上。

裏頭的衣服不似外衣寬松,勾勒出她一身線條,凸的凸,凹的凹,玲珑有致,穆戎看得幾眼,目光落在她一對蓮足上,十個指甲塗了蔻丹,紅的嬌豔,白的似雪,他只覺喉嚨忽地發幹。

正看着呢,姜蕙拿起被子把自己裹緊了:“我睡了。”

她閉起眼睛,嘴微微嘟起來。

穆戎哭笑不得。

他躊躇會兒,走出來與兩個丫環道:“你們出去。”

等到人走了,他才端起粥往裏出去。

“吃了,快起來。”他坐在床邊。

姜蕙悶聲道:“你喂我?”

穆戎淡淡道:“你不吃的話,指不定晚上怎麽餓,起來折騰呢。”

意思是他肯喂了。

姜蕙一下爬了起來,張開嘴。

也是奇怪,明明都昏迷了,怎得一張唇仍好像塗了口脂般的鮮豔?穆戎看一眼,只見裏頭露出些許雪白的貝齒,忍不住就想去親她,勉強按捺住,舀了一調羹粥放她嘴前。

她湊過去一口吃了,笑道:“真好吃。”

“剛才不是不要吃嗎?”穆戎道,“偏生要鬧。”

“那不同,殿下喂的自然好吃了。”她伸出雪藕般的胳膊圍住他脖子,“殿下真好。”

他真的肯喂她。

姜蕙少不得有些感動,湊過去親了他的嘴一下。

穆戎一怔。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他呢!

他的心忽地有些麻,連同着手,像是一下子拿不動勺子,微微垂了下來。

姜蕙催道:“才吃了一口呢。”

他卻把碗擱在旁邊的高幾上,一把捧住她的臉親吻起來。

姜蕙吓一跳,伸手推他,只把臉往後仰。

她還在吃着飯呢,指不定有些粥還在,多難為情啊!再說,誰在吃飯的時候做這個的,她很不好意思,一邊躲着他,一邊嬌嗔道:“殿下,我,我嘴裏……”

“我不嫌棄,別動。”他固定住她的腦袋,深深吻了下去。

姜蕙臉通紅。

等到再喝粥時,粥都冷了。

過得幾日,在寧溫的細心醫治下,她的毒總算清了,掌中也再沒有紅線,穆戎松了口氣,當真送了寧溫一千兩銀子,派人送他回去,當然,也沒有在姜蕙的錢裏面扣。

“把那些人都抓了。”穆戎吩咐何遠,“與盧大人說一聲。”

經過探查發現,那三十九家人裏,有三家都是魏國人,共有二十三人,白日裏裝模作樣出來做生意,可晚上都是換了一副嘴臉的。

何遠領命。

他們突然襲擊,魏國餘孽雖然沒有準備,可他們原就是亡國奴,本就警惕,便是床下都擺了武器的,當下在街上就展開了一場血戰,魏國餘孽共死了十二人,被生擒的有十一人。

穆戎問:“其中可有一個老者,六十來歲?”

盧南星想了想:“有兩個呢,不知殿下說得是哪一個?”

“兩個?你查一查,是做侍郎的那個。你把他秘密帶出來,怎麽做,不用本王教你罷?”

人犯都押在他那裏,假稱中途死幾個沒什麽問題。

但是要快,若是轉移到別的衙門,可就難辦了,盧南星連忙應一聲,告退後快步走了。

穆戎捏了捏眉心,與何遠道:“就怕一個都不交代。”

魏國餘孽雖然絕不足以颠覆越國,可四處搗亂,總是件麻煩事,他也相信肯定不止這麽多人,恐怕還有旁的蟄伏在別的城市,故而便是清除了這一波,還有下一波。

何遠知道他的意思,可也沒有法子,他想一想道:“刑部曲大人素有活閻羅之稱,要不派他前去協助?”

審訊是要本事的,并不是說打打板子就一定行。

有些人生性堅韌,萬般拷問都未必問得出來。

穆戎沉吟一聲:“本王先去宮中一趟。”

正當邁出書房門,見姜蕙立在不遠處等候。

她定是知道這件事了。

穆戎道:“你外祖父,本王已命人秘密帶走,你莫擔心。”

雖然姜蕙與這梁載仕沒有什麽感情,可總是有血緣關系的,他并不想梁載仕被嚴刑拷打。

姜蕙松了口氣,誠懇道:“多謝殿下。”

笑容明媚,好似這天氣一般。

穆戎道:“舉手之勞罷了。”

她看他要出去的樣子,詢問道:“殿下要去宮中不成?妾身是不是……”

“你不用去了,才好,在府中多歇息會兒。”穆戎摸摸她的臉,覺得她好像因這毒清瘦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吃得清淡?瞧着惹人憐愛,等再過幾日,得叫她多吃些葷腥呢。

他手指微暖,碰觸在她頰上,她望進他眼裏,他眸中有淺淺的溫柔,能融化人的心。

姜蕙忍不住把臉貼着手輕輕磨蹭了一下,貓兒一般依戀。

他笑起來,卻收了手:“本王還得出門呢。”

可不能被她弄得走不得。

姜蕙道:“妾身等着你。”

這聲音聽得旁邊的何遠身子都酥麻了,穆戎輕咳一聲:“好。”

他轉過身疾步走了。

待到宮裏,穆戎把這事兒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兒臣此前就有些懷疑他們潛藏在京城,不然怎那麽清楚,還趁着皇祖母生辰混進宮裏,故而去戶部,兒臣便一直在翻看黃冊,前段時間終于發現些端倪,與盧大人提了幾句。”

皇上很高興:“真虧得你了,戎兒!那些大臣們平日裏一個個才高八鬥的樣子,事到臨頭,拿那些餘孽沒辦法,還是你聰明!這下可好,朕也不用提心吊膽呢。”

穆戎正色道:“只是把京都的一網打盡。”

“那也行啊,朕至少出去狩獵沒那麽擔心了。”皇上笑眯眯,“朕派人去好好審查一番,興許能把旁的也抓了。”

太子在旁邊聽着,此時好奇的問穆戎:“怎麽找到的?便是看黃冊,又知是哪一家?”

“都是借用了假戶種,多用各處難民的名頭來京定居,故而也不是很難。”穆戎瞧太子一眼,“可惜與他們同謀之人一直未曾找到,倒是可惜了。”

太子笑起來:“三弟如此聰慧,定然難不倒你的。如今既然抓到他們,想必問出來也不是難事,現在是還在盧大人那兒?我看得交由大理寺審訊才好。”

誰料皇上擺擺手:“朕決定關他們入天牢,叫錦衣衛接手!”

他也知有內應,誰也信不過,錦衣衛自開創以來,都是皇帝親手提拔。

太子沒再說什麽。

穆戎道:“父皇,曲大人精通審訊之道,兒臣覺得或許有些幫助。”

皇上對穆戎言聽計從:“甚好。”

太子臉色微微一變,父親當真對三弟好得難以形容。

打小就是!

好像他不是親生的一般。

可分明他們是同胞兄弟啊,為何父皇卻從不考慮他的心情?

以為給了他太子的封號,便給了他一切嗎?

如果可以,他倒是寧願與穆戎換過來!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皇上笑眯眯與穆戎道:“此前有消息傳來,那寶藏找到了,號稱當年有金山銀山,不過虛張聲勢,其實才幾樣西域來的珠寶,一些金子。”

穆戎笑道:“便是少一些,總算也有所斬獲,恭喜父皇。”

皇上哈哈笑道:“也是,朕不诓你,到時運過來,分你一半。”

原來二人還有這秘密,太子擡起頭:“父皇有寶藏圖,竟也不與兒臣說?也好讓兒臣出分力啊。”

皇上道:“你平日裏繁忙,又要念書又要學治國,還時常去衙門視察的,朕怕你累壞了。”

太子無言。

他倒是不怕穆戎累壞。

穆戎背地裏做的事情只怕更多呢!

三人說得幾句,穆戎與太子便告辭走了。

到得殿門外,太子回頭看着穆戎:“盧大人當年是你侍衛,孰料後來官運亨通,竟能坐上指揮使的位置,今次抓到魏國餘孽,又算大功一樁了,得升到兵部去了罷?”

穆戎道:“升不升,都是父皇做主。”

他嘴裏都是以皇帝為尊,可事實上,做得哪樣事情不是自己自作主張?

這次抓魏國餘孽,也是他一手操辦的。

太子淡淡道:“也是。”又問他,“今兒弟妹不曾來?”

“她最近身子不舒服。”

太子哦了一聲:“那是該好好歇息了。”

他轉身走了。

穆戎看着他背影,眉頭皺了皺。

有什麽一閃而過,叫他心頭一緊,可很快他又舒展開,前往慈心宮,坤寧宮,去拜見皇太後與皇後。

等到下午方才回來。

姜蕙見到他,迎上去道:“我剛剛想了想,假使叫我見見外祖父,或許能叫他供出一些事情呢。”她頓一頓,“但也求殿下一件事,倘若外祖父說了,能不能放他自由?往後叫他隐姓埋名,卻別處安享晚年。”

總是自己的外祖父,母親定是惦記的,看她卻不想母親的生活被打攪,外祖父便安安靜靜走罷。

走得遠遠的,只當從來不曾尋到他們。

穆戎道:“也可,過段時間。”

如今正在緊要關頭,他不想出什麽差錯,再者,盧南星已把梁載仕轉移到十分隐秘的地方,誰也找不着,若是帶姜蕙去,怕中途出意外。他便算有許多暗衛,可旁的人也一樣有。

姜蕙明白,點點頭。

她上去給他脫了外袍,說些瑣事:“沒幾日,我姑姑就要嫁人了,那張家早早送了請帖來,原本我該是在娘家小姑房裏的,可祖母好似也希望我去張家吃喜酒,便是給她面子了。殿下去不去?”

穆戎沒多想:“去罷。”

姜蕙一喜:“真的?”但語調一轉,“便是殿下肯,也只我去。”

穆戎奇怪:“為何?”

“也不能太給面子,那張家又不是皇親貴族,殿下不必親自去的。”她笑了笑,“我去就行,足夠了。”

雖然穆戎大方,可有些人,只要給他一點顏色就能開染坊的,人的貪心永無止境,她還不肯穆戎前去呢。

穆戎笑起來:“那你還問我?”

“想試試殿下。”她俏皮一笑。

穆戎伸手捏捏她的臉:“試出什麽來了?”

“試出……”她人湊過去,坐在他懷裏,“妾身覺得,殿下還是挺喜歡妾身的。”

穆戎心裏歡喜,卻道:“誰喜歡呢,真夠不要臉的!不過看你祖父祖母面子罷了。”

她輕哼一聲,不承認就算了。

待到第二日,姜蕙将将用過早飯,卻聽外頭一陣喧嘩,金桂急匆匆的跑進來,面無人色的道:“娘娘,有一隊禁軍來了,說請娘娘即時入宮呢!”

姜蕙道:“可知何事?”

“不知。”金桂心想,一個個看起來都挺兇的,倒不知誰派來的人。

姜蕙不慌不忙起來,走到外面。

禁軍頭領道:“還請娘娘贖罪,屬下也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姜蕙挑眉,“殿下可知?”

禁軍頭領一抱拳:“與殿下無關,乃太後娘娘下的令。”

姜蕙心想,莫非是關乎魏國餘孽?

畢竟是昨兒抓來的,聽穆戎說,已經派人去審訊。

難道有人把她招了出來不成?

雖然這麽想着,她立得更直,微微一笑道:“既然是皇祖母下令,自當聽從。”

她與金桂道:“把轎夫叫去二門處。”

很快轎子就來了,金桂扶着她上去。

金桂眼見她走遠了,急道:“如何是好,太後娘娘突然派人來府中,定是出了什麽事了,該去告訴殿下才行呢。”

“早有侍衛去了。”銀桂寬慰她,“太後娘娘可是娘娘的皇祖母啊,便是有什麽,想必也不會怎麽樣的,別說還有殿下在,我看是不是一場誤會?”

也是,自己太過着急,這府中上下那麽多侍衛呢。

但願別出什麽事!

行得一會兒,轎子便到慈心宮了。

姜蕙下來,慢慢走進去。

剛到殿中,就聽見皇太後的聲音:“你膽大包天,竟敢诓哀家了!你原也是魏國餘孽,還是那什麽梁侍郎的親生女兒,你母親乃魏國人,是也不是?”

姜蕙忙跪下去,嘴裏卻道:“不知皇祖母是何意思?孫兒媳身上是有魏國人的血,可一早孫兒媳便告知皇祖母了。”

騙人就得騙到底,假使怕死說出來,那只能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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