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知道姜秋號碼的人不多,除了騷擾電話之外,能用陌生號碼給他打電話的不是類似陳揚這種對他有所圖的人,就是沒把手機帶在身上,借用別的手機給他打電話的熟人。
姜秋猶豫了下,還是接了。
一個“喂”字尚未說出口,姜秋就從聽筒裏聽到了一陣急促的喘氣聲。
喘息的頻率很高,年輕男人開口時都是氣音,急促中又帶着哭意,他似乎想要跟姜秋說什麽,卻在話筒中又傳來幾聲砸擊的巨響時吓得大叫:“啊——不要進來——”
沉重的木板門被砸得咣咣響,隔着一扇門傳來宛如惡魔般亢奮的聲音:“看你還能躲到哪裏去?你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嗎!等我打開這扇門,就來跟你好好玩玩……”
姜秋很快從年輕男人那怕到極點的哭聲中辨認出了他的身份。
“林言?”姜秋輕輕地叫了聲對方的名字,因為擔心會被隔着一扇門的壞人聽見,又要試圖安撫林言的情緒,只能放緩自己的語速,“你先冷靜一下。告訴我,你那邊究竟是什麽情況?”
林言都被吓到語無倫次了,每當砸門聲響起,他就會大聲尖叫,引來門後那個變态越發開心的笑聲。
“外面那個不是易子坤吧,你有沒有把你的情況告訴他?”姜秋又問。
林言那邊什麽都說不出來,他握着手機瑟瑟發抖,努力将自己蜷縮在離門最遠的地方。
上了鎖的門在一次次的撞擊中似乎已經有些關不住了,鎖頭上的金屬也慢慢扭曲,仿佛能從被砸開的門縫裏看見那人發紅的恐怖的眼睛。
随着“咚、咚、咚”的聲音越來越快,林言又聽見了類似電鑽的聲音,吓得一把抱住了自己的頭,求生欲令他不得不努力自救,用打了結的舌頭跟姜秋說話:“我在……在……我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易……他的電話沒人接!我搶到了那人的手機,他馬上要進來了……姜,救我!”
姜秋試圖問出他的所在地,但是林言一問三不知,讓他挂了電話報警,他又吓得直哭,好像忘記了該如何去報警。姜秋也擔心他以這個狀态去報警,能不能把事情說清楚,可什麽都沒問出來,他又要怎麽幫對方報警呢?
他現在在什麽地方、劫持了他的又是誰、從什麽地方以什麽方式把他帶走的……這些細節都沒有,連監控都找不了啊。
姜秋問着問着也跟着急了起來,林言的狀态太不對勁了,他怕逼急了這人會更語無倫次。
有些人在緊張的時候會結巴,甚至會大腦一片空白,失去語言能力,林言這個表現也屬于正常人的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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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再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聽着外面那人砸門的狠勁兒,姜秋毫不懷疑男人也會同樣這麽對待林言,他正要再試一次引導林言說話,唇上忽然多了一抹溫熱。
姜秋愣了一下,擡眼就看見了齊修澤。
齊修澤用食指按住了姜秋的唇,做了一個“我來”的口型,并給他遞了一張空白的便簽紙,又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鋼筆給他。
然後齊修澤跟他換了手,只用了四個字就讓林言停止了哭泣:“我,齊修澤。”
姜秋:“……”
只能說,齊修澤那冷到冰窟窿裏的聲音,對林言來說,比外面的男人更加恐怖。遇到更恐怖的人,林言瞬間就找回了狀态,乖巧地蹲在電話後頭,等待齊總的指示。
齊修澤問他:“你所在的建築是什麽類型的,居家房屋,還是廠房倉庫?”
“……房屋,我在一間房子裏。”林言壓抑着哭腔老實回答。
齊修澤朝姜秋點了點頭,将聲音外放,姜秋聽見之後立刻在紙上寫下關鍵的信息。
齊修澤又問:“在市內還是郊區?你現在的房間有窗戶嗎,能不能描述一下外面标志性的建築或風景?”
林言站起身看了看,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跑進了衛生間,四周沒有窗戶,但是牆的上方有一個抽風機。他踩着馬桶蓋伸長脖子,從抽風機的小窗口往外看,能看到一些景色。
林言開始描述自己見到的事物,描述得還很文藝:“日落西山,荒草萋萋……還有一條河,小橋流水人家……”
姜秋落筆的時候忍不住在紙上點了重重一筆,差點忘了頭一個字該怎麽寫,他擡頭看向齊修澤,發現齊先生的臉上也是一副無奈的表情。
等姜秋記得差不多了,齊修澤最後對林言說:“我們會去找人救你的,但要想安全獲救就別作死。從現在起,把手機關到靜音藏在垃圾桶裏,不要讓對方看見,也不要劇烈反抗,避免刺激對方。能辦到嗎,林言?”
林言點了點頭,喘着氣說:“我……可以。”
“嗯,那就挂了。”齊修澤主動挂斷電話,然後拿出自己的手機報警,将陌生號碼告訴了警方,并有條不紊地對案件進行描述。
姜秋把寫好的便簽拿給他,在警察定位手機的同時,齊修澤為了節約時間,分析道:“他在碧海青天——這個樓盤的老板跟我有合作,目前這個小區剛交樓,房屋大部分還在裝修,裝修聲音大,很容易就把林言的求救聲掩蓋住。”
“你怎麽判斷是那個小區的?”姜秋問。
“你忘了他說了一句‘日落西山’?”齊修澤的指尖在姜秋的字跡上摩挲了下,“從方位上看,在山體的東面,而且那邊還有一條河。A市的山不多,附近有河流的就只有望西山,望西山的周邊只有市一中和獨棟樓房,新建成的小區只有這麽一個。”
姜秋眼睛一錯不錯地看着齊修澤,就像是看到了寶藏:“可以啊,你這推理能力,都趕得上偵探了。”
齊修澤抓起外套幫姜秋披在身上,牽着他的手,很自然地揣進自己被體溫烘暖了的口袋裏:“我是做房地産的,對A市的地形熟悉,不是很正常嗎?”
“的士小哥對地形也很熟悉,但肯定沒有你觀察得這麽細。”姜秋由衷地誇贊道。
齊修澤嘴角微微一勾,雖然唇上的弧度很快壓了下來,可眼神中還是能看出他很受用。
如果觀察不細微的話,他又怎麽能分辨得出哪個才是他的小秋?
報警之後,兩人沒在原地等着,而是開車去了齊修澤說的那個碧海青天。
姜秋調好導航後還挺疑惑的:“A市也不靠海,怎麽小區會叫這個名字呢?”
“那不是還有條河湧嗎?”齊修澤手握方向盤,很自然地回答,“四舍五入就是海了。現在的樓盤起名都追求高大上,詩情畫意的名字顯得逼格高,時代不同,流行也不同。”
姜秋想想也覺得可以理解,像是二十年前的那些小區,多半叫什麽‘安樂’‘安康’‘康樂’之類的,那個年代的人們還掙紮在溫飽線上,所以願望也是很樸素的平安健康。如今手頭有錢了,就不滿足于這些了,會想要去追求精神上的富足。
只是有些人追求的卻不是富足,而是堕落。
“要不要通知易子坤?”姜秋看了眼齊修澤。
“随你。”齊修澤無可無不可,他開車去找林言,主要還是擔心自己媳婦放心不下。無論是對林言還是易子坤,他都沒有超過對待普通人的情誼,沒有義務對他們負責到底。
齊修澤側頭看了一眼姜秋,見他準備給對方打電話,又道:“如果你通知他的話,也順便跟林叔說一聲吧。”
“嗯。”姜秋點點頭。
易子坤一聽見消息就開始暴躁,二話不說立馬離開了公司,開到一半的會議也被中止,高層們坐在辦公室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總裁怎麽走得這麽匆忙。
“你說什麽?”易子坤來到地下停車場,打開車門後快速坐了進去,“為什麽他會給你打電話求救,而不是來找我?!”
姜秋把手機拿得遠了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這人關注的重點是不是跑偏了?
“他先給你打的電話,但是你沒接。”姜秋忍不住刺了他一句,“你要是先接了,就輪不到我什麽事了。”
易子坤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
警察、齊修澤和易子坤三方的人一起前往碧海青天,比起強兩者,易子坤雖然是最晚接到通知,卻是最早趕到的人。
他一心趕着去救林言,不惜超速,一路風馳電掣闖進小區,還撞壞了門口的欄杆,保安都攔不住他。
他按照齊修澤分析的大致樓層,一棟棟樓的找,仔細分辨門內的聲音,最後用力拍打其中一扇上了鎖的門:“開門!給老子開門!”
門內雖然有聲響,可裏面的人自然不會輕易去開門,易子坤左右看了眼。這家的隔壁也在裝修,大門是敞開的,裏面還放着幾個油漆桶,工人大概是去休息還沒回來。
他快步走到陽臺,從這家還沒封窗的陽臺,直接爬了出去,摸到了對面的陽臺上。
看清房間裏的情形後,易子坤目眦欲裂:“你他媽的,老子要你的命——!!”
姜秋和齊修澤後腳趕到,門內的動靜很快讓他們注意到了不對勁,齊修澤敲了敲門,擰下把手,沒想到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門一開,林言那張滿是淚水的小臉就出現在他們面前,他都顧不上自己衣衫不整,身上還帶着鞭痕,就趕緊拉住姜秋的胳膊,着急道:“你們快進去看看!要、要出人命了!”
姜秋和齊修澤互相對視一眼,立刻進去一看。
房間內,易子坤一拳将男人打在地上,男人痛苦地蜷縮起身體,抱着腦袋爬不起來。易子坤猶不解氣,伸腳踹在男人的背脊上,隔得老遠似乎都能聽見骨頭發出“咔嚓”一聲,也不知道是錯位還是斷了。
“等等,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姜秋想也不想就上去拉開了易子坤,卻被發了狠六親不認的男人用力往牆上一掼!
“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今天我不揍死這孫子,老子就不姓易!”他又上前照着男人的面門狠狠踩了一腳,男人臉上頓時多了兩道鼻血。
易子坤還要再揍,他把周圍的事情都抛在身後,殺紅了眼,好像不看見這個男人斷氣他就不罷休。
“夠了。”
易子坤嗤笑一聲,循聲轉過頭,剛想斥對方一句別多管閑事,就迎面挨了一拳,将他打得東倒西歪,眼冒金星,險些沒一頭栽倒地上去。
“清醒了嗎?”齊修澤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了易子坤一眼,他轉了轉手腕,在易子坤搖搖晃晃還想站起來時又是一拳,“把你剛才的話咽回去,你的事情輪不到他管?要不是小秋,你現在後悔都找不到地方哭。”
齊修澤的表情異常可怕,冰冷的眼眸看着易子坤就像在看一個死人:“你瘋起來,連自己的目的都忘記了嗎?”
易子坤這才晃晃腦袋,扶着牆壁站起,目光一動,就看見被這一連串的轉折弄得連哭都忘記了的、吓得臉色慘白的林言。
“小言……”易子坤終于冷靜下來,頂着一張腫臉想要到林言身邊去,卻被林言躲開了,直接躲到了姜秋身後去。
齊修澤嫌棄地把林言從姜秋身後拽了出來,自己握住了姜秋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袖子,在他的手肘上看見被撞得微紅的一塊。
空氣驟然變得更冷了。
就連易子坤也忍不住覺得後背有些發涼,老老實實地站着不動,在齊修澤鋒銳的目光下不情不願地說了聲“對不起”,然後“嘶”地一聲揉了揉自己被揍得生疼的臉。
……齊修澤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沒事下這麽重的手幹什麽!
“警察馬上就來,我給你買點藥擦一擦。”齊修澤低頭看着姜秋的傷處,眉頭皺得很緊,似乎眼前的綁架案還不如姜秋的一條胳膊重要。
“等等,這個人我好像在哪裏見過。”姜秋拍拍他的手背,對齊修澤眨眨眼,表示自己的手也沒那麽嚴重。然後走向倒在地上的男人,将他翻過來一看,盡管人已經被易子坤打得鼻青臉腫,他還是很快認出了對方,“是那個高溫瑜伽的教練?”
林言點點頭,抓緊自己衣服的領口,顫着聲音說:“就是趙教練!他中午說請我吃飯,然後我不知道怎麽就被他帶到這裏來了……”
大概是因為姜秋和齊修澤都在,他心裏比較有底氣,不再像之前那麽慌亂了,總算是緩了過來,敘述都變得有條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齊修澤:敢傷我媳婦,十倍還給你。
姜秋:……我只是被撞紅了一小塊,你是把人揍成了豬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