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團
郭副導聽到徐導這邊松了口，激動地趕緊起來往外走，生怕自己晚了會兒，這個角色真就連替補都沒處找去。
當他看到程悠悠仍站在原來的地方等他時，郭副導松了一口氣，臉上不自覺帶出幾分笑來，過去跟她先自我介紹了一下，之後說起角色的問題，末了帶了些期待地問她：
“你願意來試這個角色嗎？”
程悠悠愣了一下，其實她之所以在這裏待着，完全是因為來不及拒絕，出于禮貌等人回來。
正當她想委婉地表示謝意、開口拒絕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程悠悠的視線越過郭副導的肩頭，與洛子衿的雙眼對上。
耀眼的日光從木柱長廊外斜斜落到地上，而她恰好站在方寸日光旁的陰影裏。
分明一線以外是灼熱的世界，但洛子衿身上的清冷氣質卻讓陰影處的溫度都跟着降低了很多。
程悠悠的思路岔了一下，忽然覺得這人美出了一股風油精的氣質——
特別清涼。
之後她就被洛子衿平靜而又專注的目光拉回了注意力。
程悠悠怔了一下。
一時間竟然莫名覺得：她是想讓自己來演嗎？
再想去辨認的時候，洛子衿已經側過頭看向旁處，耳側鬓角長發下的颌骨線條優美如神刻。
這一切只發生在很短的時間內。
程悠悠收回目光，對上郭副導的期待，想了想問道：“這個角色的鏡頭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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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副導一時有些摸不清她的想法，看她在原地等了自己這麽久，估計也是對自己的提議有些心動的……
他正在思考自己怎麽委婉地說這個問題時，程悠悠倒是看懂了他的意思，輕輕搖了搖頭，還未彎唇，眼尾已暈開笑意：
“郭副導，我的意思是，如果這個角色鏡頭很多，其實我還是建議你們選更專業的人。”
郭副導松了口氣，回憶了一下程悠悠的戲份，拍胸脯保證道：“沒事，你只需要拿出你直播時候的實力，再找找鏡頭感，我們先過了試鏡再說。”
程悠悠：“……？？？”
她接過郭導遞來的劇本大略翻了翻——
懂了。
這位安寧公主大部分的鏡頭都和美食同框來着。
……
試鏡挑的是安寧公主最初出場的那幕，被安排在兩個小時後。
這一幕是陸同裳第一次見安寧的場景，在她十三歲那年清明前夕，陸将軍戰死沙場的消息傳入宮中。
朝野震驚，內閣大臣被連夜召入宮中議事。
第二日，陸同裳被召觐見，随同父親戰死的噩耗一并傳來的，卻是将爵位世襲至她的诏書。
早一周軍中就有人給她傳了消息，她再聽見時卻依然掩不住悲憤。
領旨謝恩後出了金銮殿，一路茫然地往宮外走的人，卻在路過禦膳房時聞到了青團的艾草味。
陸同裳停了腳步，想讨上一籃去給父親上祭，隔着窗廊，她見到了裏面那人的面容。
這就是她們的第一次見面，具體情景發生在禦膳房。
在這兩小時內，程悠悠可以對着劇本找找感覺，她看了看上面的內容，還未在腦海中描繪出具體的畫面內容，忽然察覺到有人走到她旁邊。
程悠悠分神瞄了一眼，視線移去的時候，對方的話已經輕飄飄落了下來：
“我幫你對戲。”
與此同時，程悠悠因為驚訝而圓睜的眼睛正好被洛子衿收入眼底。
像野生公園裏那些抱着松果啃到一半，忽而發現被人盯着的松鼠似的，眼中圓瞳如黑豆，可愛極了。
洛子衿對她這副模樣是又愛又恨。
這人好像完全将她們倆以前的相處拍進了記憶角落，現在每次見着她，對于她所給的一切都表現出一種受寵若驚的态度。
還真是……明星和路人的關系是嗎？
程悠悠被她的話吓了一跳。
還未應呢，手中的劇本已經被洛子衿擡手一抽，而後這人便自顧自地回身往住的酒店方向走去，程悠悠只得下意識地跟上。
緊跟着洛子衿的背影走出劇組之後，程悠悠快走了幾步，繞到了她的跟前，稍稍揚起腦袋看着她。
嘴上說道：“不、不用麻煩你，我不一定能過的啦，只是……”
“你不想跟我一起拍戲？”洛子衿在她要伸手拿劇本時，擡手稍稍揚了揚本子，連帶着下巴都跟着擡了擡，冷冷清清的語氣硬是被她問出了一種居高臨下的盛氣淩人。
程悠悠對上她的目光，不知為何，語塞了幾秒。
驀然想到好多年前，喜歡每天拉着洛子衿下了晚自修之後去壓操場，看着天上零星的三兩碎亮光，跟她暢想未來的樣子。
“同桌，我好想跟你考同一個大學啊，住同一個宿舍，每天還是一起上學放學，想想都開心。”
“你想考哪兒？”
“北影啊，這是我的夢想哈哈哈，不過你成績那麽好，你肯定要考清北的，對吧？”
“其實我無所謂，反正我家已經有清北的人了，我爸媽對我沒什麽要求。”
起初程悠悠以為洛子衿只是一時高興才那麽說的。
後來才知道，原來她真的報了北影。
可是命運跟她們開了個玩笑——
洛子衿毫無疑問地考上了，而她的成績，卻只夠上個職校。
一晃到了多年後的今天，洛子衿站在她跟前，問她：你不想跟我一起拍戲嗎？
程悠悠眼裏的明亮黯淡了些許。
她咽了咽嗓子，在心裏回答：想啊。
很想。
很多年以前就想了，連做夢都想。
只是不敢離你這麽近，怕心裏頭那捧熄了的死灰重燃起來，再撲不滅。
程悠悠最終垂着視線，看着自己的裙角的褶皺，身側的手指勾了一下，仿佛想拉住什麽。
用那奶聲奶氣的軟調子慢吞吞地說道：“我沒有和你一起拍的戲份。”
這是實話。
《靈均》裏的陸同裳分了兩個人來演，洛子衿演的是十六歲之後的，還有一個是由一位十三、四的童星來演。
她的戲份都是和那位童星的。
洛子衿輕哼了一聲，自然而然落下的眼尾中自然挑出幾分嘲意。
為她這蹩腳的理由。
半晌後吐出一句：“哦，我話還沒說完，幫你對戲是有償的。”
程悠悠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目光裏已經寫滿了內心的吐槽：
可、可是我并沒有請你幫我啊？
……
兩個小時後。
開始之前，徐導無語地指着對面桌上擺着的洛子衿助理買來的青團，開口問《靈均》劇組裏公然幫配角開挂的女一號：
“你想讓她現場給我們吃播？”
她凝視着那個站在古色古香方桌前的人，程悠悠與面前那碟白玉盤上的青綠團子一并出現在視線裏。
忽而之間，她左手在右腕上拂了拂，分明是穿着現代的連衣裙，在這個動作出現的剎那，她就已經進入了安寧公主的角色。
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華裳廣袖往上撥了撥，而後——
芊芊素手捏起象牙白的筷子，挑着那青團一角與其中餡料一并挾起。
令人的視線忍不住随着那只玉白的手往上移，見她将筷上食物湊到唇邊輕吹了吹，送入淡粉绛唇中，如花如月的昳麗側顏與那青團的一抹綠意相得映彰。
一雙桃花眼低垂着，潋滟裏蘊着難言的專注。
品嘗的模樣認真又仔細，明明是祭拜祖先的食物，她卻也要親自嘗過，不敢有分毫怠慢。
忽然之間，她的視線往旁邊一挪，看向徐導幾人，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睛。
仿佛原先的廚房內只有她一人，而此刻倏然察覺到旁人目光的注視。
——是發覺陸同裳走進了廚房。
象牙白著還點在唇邊，将那副堪堪偷吃完卻被人發現的驚乍表現得恰到好處。
她正待開口說話，徐導旁邊忽然傳來‘咕——’的一聲。
徐導往旁邊的郭副導身上瞪去，還未來得及說話，他自己的腹中也跟着響了一聲。
徐導：“……”
郭副導：“……”
徐導無奈地瞪一眼另一邊的洛子衿，開口道：“過！”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我必須要撒潑打滾賣萌才能求來留言了。沉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