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40
相較于富麗堂皇的主棟大宅, 鐘閣裏倒是清靜規整的多, 茶室裏一方檀香點着,路暤遠難得性質不錯,和老管家下起了軍棋。
路椹和路霄坐在一邊, 各自忙着。
電話兀的一聲響,路椹一接起來,神色就緊了幾分,微微朝門口的方向側過身,嘴角的兩道深溝一抽, “我現在不方便。”
他說完有些不自然的擡頭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窗口旁的路霄, 好在路霄并沒有被吸引注意力,還在自顧自的對着平板處理公事。
倒是另一頭棋盤邊的路暤遠先發了話,
“忙的話就出去說。”
老頭子說完頭也沒擡, 熬出狐貍尾巴的老管家立刻起身給路椹開了門。
路椹:“.......”
這廂已經下了逐客令,那廂的路明睿還沒挂電話, 路椹思量片刻,站起身, 一邊掐斷路明睿的聲音,
“行了行了, 我去找你。”
一邊熟練的扯上一臉笑, “爸, 明睿叫我, 我去看看。”
路暤遠若有似無的點了一下頭, 厚重的木門一開, 一團冷風便乘機鑽進來,在開滿暖氣的房間裏卷起一陣清新的涼意。
路椹的腳步走遠,路霄不緊不慢的收了平板,黑色的羊毛針織衫袖口長出半截,握着平板邊緣的指節骨骼分明,他朝門口的方向走了幾步,卻倏地被路暤遠叫住。
“去哪兒啊,一個晚上還待不住。”
老頭子精神的穿着黃色棉麻小馬甲,領口還別了個時髦的小禮帽,“過來陪爺爺下會兒棋。”
路暤遠話音将落,老管家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棋盤對面的小茶墊旁連新茶都已經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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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霄:“......”
眼看路暤遠撇了胡子,路霄不得不先坐下,掠了一眼棋局。
路暤遠掂了掂手裏的寫着兵站的兩顆棋,咳嗽兩聲念叨起來,“你小時候可聰明了,這種的一教就會,我記得是不是還在學校拿過獎...”
路暤遠說着,朝身邊的老管家遞了個眼神,老狐貍立刻心領神會,
“是的,董事長記性好,那時候什麽林家那幾個首長家的孩子只能看着字擺棋,少爺就不一樣了,牌全部卡着上桌,看不着字也能贏。”
路暤遠被這麽一提醒,也想了起來,手指掂量着對空指了指,眉開眼笑:“對對,哎呀可給那老林氣得,跟我直吹胡子,都說了我大孫子聰明還不信,嘿。”
軍旗的玩法有好幾種,有各自看着牌走的暗棋,也有牌全朝下卡着不看字的翻棋,而路霄擅長的就是不看字的翻棋。
路霄自然的把桌上立着的棋子字面朝下擺好,卡上桌,臉上看不出情緒:“董事長,開始吧。”
老管家在一旁弓腰伸手,“小霄,這藍牙耳機要不要取下來?我給你收好。過年了,就別總忙着工作了。”
路暤遠拎着牌,點點頭,“對,過年了,別緊着那點工作。”
路霄卻半天都沒有動作。
有時候氣氛的轉變只在微妙的一瞬間,比如剛才還暖和的屋子不知為何,這會兒卻露了些許寒意。
“剛才路總出去,門好像沒關好,我去看看。”老管家收斂了笑意,輕描淡寫的打破了僵持。
“嗯。”
路暤遠揮揮手,下出了第一步。
一局結束,路霄伸手正了正耳機,對路暤遠淡聲道,“不早了,您早點休息吧,改天再下。”
“兔崽子,贏了就想跑?”路暤遠低着頭,看着自己被滅的司令部,不甘卻擡了擡下巴,面色透着些得意,“再陪爺爺來一局。”
“不了。”
路霄直接收了子,蓋上了蓋子。
雖然方才一派爺孫和睦的氣氛看着很是溫馨,但依舊沒人能這麽直接而強硬的拒絕路暤遠。
在路霄平靜的說出這兩個字後,茶室裏的溫度仿佛路椹走時順手撬了門。
他是長輩,路霄是晚輩。
他是逐路的董事長,路霄是他的員工。
路暤遠本以為路霄肯回來過春節便是已經放下了以前的事情,卻沒想到這中間的生疏和隔閡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痊愈。
這個年紀的老人家,本就固執,更別提是身居高位的路暤遠。
“你坐下,我有事要說。”
路暤遠放下棋子,扣好小馬甲,銀發上繞着幾縷香霧氣,語氣已經不複方才的随意,“你進公司也有兩個多月了,咳,該聊聊以後的發展了...咳。”
意思淺顯又易懂
坐下,爺爺給你升職。
可路霄卻沒停下起身的動作,大少爺面無表情,還是剛才那一句,“不了,下次吧,您早點休息。”說完就拿上平板,一手撐開了門。
“你給我站着!咳!”
路霄回頭掠了一眼,路暤遠鼻子都氣得一紅,這回咳嗽不是裝的,是真的咳了一聲。
“......”
稍微平靜了一下心緒,路霄回身,起手給路暤遠倒了一杯茶,禮貌的遞了過去:“爺爺,我有事,抱歉。”
路暤遠接了茶,臉色緩了緩,眼神卻還是一樣的鋒利。
大過年,大晚上,路家大宅。
他小老頭想不出還有什麽事比現在坐下來跟自己談談接管公司的事情還要重要。路家也不存在什麽能讓路霄牽腸挂肚的人。
兔崽子就是跟他對着幹。
“什麽事大晚上的要走?”
能逮到路霄一次也不容易,路暤遠自然不打算放人,再說自從徐放假過年之後,他也失去了寶貝孫子的一手情報,這會兒還有點好奇。
“私事。”路霄言簡意赅。
“你...!”
剛穩下的氣又蹿了上來,路暤遠氣得要拍桌子:“我是你爺爺,你什麽私事還不能告訴爺爺的,難道跟我下棋都是公事?!”
路霄這回倒是沒說話。
......
這意思就是默認。
火頭上來的人總是恨不得下一分鐘,甚至下一秒就踩上蘑菇雲,抄起十萬馬力的水壓槍把對面澆到閉嘴和臣服,并不會考慮這麽做理智與否。
路暤遠氣得剛扣好的馬甲的都要崩開,正要喊人把路霄栓回來,門口卻倏地想起一聲低沉的問話,
路霄伸手拿了一顆棋放在桌上,
“您知道為什麽我能贏嗎?”
“你聰明,又年輕有為,贏爺爺很正常。”路暤遠雙手撐着膝蓋,重新坐下來。
“不是。”
路霄頓了頓,聲音并沒有什麽波瀾,“因為看着字下暗棋,要裁判,得三個人。”
可他家裏從來沒有過整整齊齊三個人。
後面的話沒人說,路霄已經出了門。
主棟房間裏,路椹和路明睿對峙的聲音不停的通過藍牙耳機傳進耳朵裏,好在目前還算平和。
路椹從進了路明睿的房門開始,就開始被胡攪蠻纏,如果不是路明睿好好地穿着他的火雞夾克,他幾乎以為路明睿撞了鬼。
“你是不是想把這事兒栽我頭上。”
路明睿壓低聲音,指了指電腦,機警的瞪着核桃眼:“你那麽多搞程序的,給我中什麽病毒了吧四叔?”
陸渺渺:“......”
路椹拍拍袖口的雪,不耐的一瞥了他一眼,“嘶,你有毛病吧,什麽事?別說栽什麽栽的,我現在不想聽到這個字。”
“你活該。”
路明睿啐了聲接過話頭,“我當時就跟你說過,路霄回來了也不會回家住,你倒好,非要把那只貓弄死。”
他說着,心煩的撓了撓雞窩頭,“結果呢,他現在沒住回來,你還不是栽了。”
“我說了別跟我提這個字!”
路椹氣得要跳腳,反應過來是在說貓的事,語氣也壓低了幾分,“那只老貓可是老頭子跟他一起養大的,萬一路霄住回來,放在那天天叫喚,逐路還不早晚得叫到他手裏去。”
陸渺渺一動不動的趴在電腦桌上繼續裝睡,雖然早已經猜到是這個發展,但心裏還是落了落。
看似毫無理智的行為,可人心往往在這種時候,才會讓你大開眼界。
得不到的妒,欲望的貪,總能把好好的一個人,變的像一個魔鬼。
“一沒謀財二沒害命的,就是放了幾袋過質貓糧進去,它自己命不好,過來呆了半天還剛好吃到了而已。”
許是想起自己為了家産竟然心眼小到去弄一只貓這種事太龌龊,路椹尴尬的咳了一聲,過了半晌才沒出息的看了一眼路明睿,“再說都過去大半年了,你現在着急個什麽勁。”
“我着急個什麽勁...”
路明睿黑着一張臉:“着急的不是你嗎?怎麽,覺得把我拖下水你就能浮上來了?這丢人的破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他越說越窩火:“當初還騙老子去送貓糧,我現在睡覺都是貓壓床,上隐寺大師說我得給小不點花一個億才能解障,這錢你出嗎?”
陸渺渺:“啧。”
“那不是當時聽說路霄要回來,整個逐路都不□□穩嗎,能光是我嗎?”
路椹大拇指掃過鼻尖,神色穩了穩,“這麽大的家業,多一個人就要少上百億的算術,我再給你算一遍?”
路明睿梗着脖子冷笑一聲,“那你弄個小畜生有什麽用,有本事現在回公司,把路霄趕走,把您的職位給複咯?”
這一句顯然戳到了路椹的痛腳,本來只是有些不耐的男人臉色都陰了幾分,“放屁,你不了解路霄。”
“這種家庭,哪有什麽親情,路長今出個車禍不知道多少人笑呢。就他是一副清高的樣子,在乎那些有的沒的,多少年沒回來,哪裏像個路家人。”
路椹信誓旦旦,“別看是死只貓,他要知道貓是在這裏吃死的,能再呆個幾年都不想回來你信不信?”
“可惜那只命硬了些,吃了回去好一陣才死。”路椹臉色拉下來,“還生了只小的,又過來叫喚個不停。”
他正說着,剛巧撇見了電腦桌上那一團白茸茸的小毛球。
“......”
陸渺渺心裏一沉。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