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正四品容華
窗外陽光甚好, 透過窗子曬進屋內,暖暖的光線鋪滿整個木幾。
女子手持狼毫,一筆一劃書寫的十分工整。《心經》合頁在擱在一旁,連續抄寫了三日,如今已經可以默下來了。
粉黛眯着眼睛在一旁打坐,時不時的摸顆花生米放嘴裏。
“昨夜皇上歇在了楊嫔那裏。”見女子沒有半點反應,粉黛又道:“前日歇在呂小儀處,再之前歇在了趙淑妃的橙花宮,再再之前歇在了景貴妃的芳華宮。”
蕭昱自那日之後, 沒再來玲珑閣,反而接連寵幸了其她幾個嫔妃。
宮中三姑六婆又說了——那個白嫔就是一把鑰匙,開啓了皇上當男人的大門!
這他娘的關她鳥事!
想當年, 第一個睡他的女人,那才是開啓他作為男人大門的鑰匙。
話又說回來, 就算她想當鑰匙,蕭昱也沒給她機會不是?!
想想那身段, 那臀,那腰,白梨梨腦子裏猛地冒出三個字——美人計。
太可恨了!讓她在圈套的邊緣跳來跳去。
身上又一陣燥熱,白梨梨抿口涼茶,繼續寫字。他的城府極深, 她看不透,她不喜歡按章出牌,他也不喜歡按章出牌。
可不管怎麽出牌, 白梨梨深知他是個極有目的性的皇帝。看似胡來,實則不然。
粉黛抛起一顆花生米,張口接住,笑道:“瞧瞧這床腿,趕得上我的腿粗了。聽聞,廖總管讓人打制了張床,沒床腿的。廖總管說了,放庫房裏別動,給玲珑閣預備的。”
白梨梨手一頓,摁住抽抽的嘴角,“拜攪屎棍所賜,我白梨梨從此豔名傳遍四海八荒。”
粉黛笑的渾身打顫,張口接住落下來的花生米:“實至名歸,你本來靠相貌便可名揚四海,偏偏非要吃才華這碗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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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蕭昱來了,并沒提前打招呼。
一進玲珑閣,蕭昱揮揮手,示意屋內衆人下去。
宮女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慨皇上精力充沛,前腳剛進門就要直入主題。
白梨梨當着宮女的面兒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一關上門便直接到木幾前寫《佛經》去了。
蕭昱笑笑,徑自脫了外衣,也坐在了木幾前。
看她用左手寫字,蕭昱眼睛一亮,贊嘆:“喲!有兩下子,右手寫個字看看。”字跡雖不是出奇的漂亮,可是很工整,只怕右手寫的更為好看。
這丫頭顯然是藏拙!
“啧啧,這可不像是作出烏龜詩的白嫔。”
白梨梨也不理他,下筆如飛:“臣妾禍國殃民,紅顏禍水,除了睡塌了床,還睡瘸了皇上的腿,大俠還是趕緊逃命去吧。”
蕭昱忍不住笑出聲,“誰那麽誇你了?紅顏在哪裏?明明醜似夜叉!”
見她撇嘴,蕭昱道:“太後看似罰你,實則不然。後宮女色衆多,一個比一個水,可都禍害不了英明神武的——本大俠,故而出現一個能坐斷床腿的禍水,太後怎麽舍得罰你?不過是給別人看罷了。”
這個白梨梨相信,後娘繼子故事的升華版本。
當年和粉黛四處游蕩,曾遇見過一個被後娘虐待的繼子。
那孩子不過八九歲的年紀,冰天雪地的蹲在破廟裏凍成一團,高熱了三天,在白梨梨和粉黛的悉心照料下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
後來仔細一問才知道原因。
俗話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那孩子的親娘過世的早,親爹娶回了一房水靈靈的後娘。
後娘看似純良,實則一肚子壞水。自從生下親生兒子後,便想方設法陷害繼子,企圖把繼子趕出家門。
那孩子是個有造化的,遇到了俠義心腸的白梨梨。
白梨梨從當鋪裏花了十文錢買了身帶破洞的道袍,又讓掌櫃的搭了把破舊的拂塵。
披上道袍,豎起蘭花指,仙風道骨的當了一回指路大神。不過幾句話便把孩子又塞進了家門,連哄帶騙的讓那富商爹送孩子進了私塾,富商還心甘情願的送給了她二十兩銀子。
後娘繼子的故事,她看的不比春.宮戲少。
蕭昱從寬大的袍袖裏掏出四瓶小酒,“不是愛喝金醉?瞧瞧,本大俠可是專門帶來的,今日供你喝個夠。”
男色與美酒在前,白梨梨放下了筆。
打開塞子,酒香濃郁撲鼻,白梨梨想起了在冷秋宮的那夜。
也是面前的這個人,一嘴的謊話,偏偏她信了。
酒瓶到了嘴邊,忽聽大俠調侃:“啧啧,這床腿粗,廖總管差事辦得不錯。”
這酒沒法喝了!
白梨梨只覺得臉上一陣熱過一陣,好似夏日裏太陽底下的熱浪,風吹過,渾身是汗。
“蕭昱!!!”她點北梁皇帝的大名。
蕭昱也不計較,見她黑裏透紅,別有一份風情,忍不住笑出聲:“阿梨別擔心,廖總管還準備了張大床,沒床腿的,床柱格外粗。”邊說着邊比劃,“這麽粗,比你的大腿還粗。”
真沒法喝了!
白梨梨酒瓶子往木幾上一擱,胳膊橫掃過去。
蕭昱嗤嗤一笑,身子後仰,擡手兩指夾住她的手腕,卻見她手心張開,一粒大丸子抛出來。
蕭昱吃夠了這玩意兒的苦頭,忙回頭躲避。
就這瞬間的功夫,白梨梨一手抓住他的衣衫,手肘攻向肋下。
蕭昱急忙躲閃,只聽“刺啦”一聲響,從脖子到腹部,衣衫撕成兩半。
八塊腹肌分界明顯,看的白梨梨一愣,心道這厮的身材跟臉不相上下,都那麽好看。
美景就在眼前,白梨梨咽口唾沫,還沒來得及臉紅,擡頭見大俠一臉痞樣。
大俠兩手一拽,衣衫又是“刺啦”一聲,白梨梨正琢磨大俠這是犯的什麽病,卻聽蕭昱大喊一聲:“啊!別撕朕的衣裳!”
白梨梨手一哆嗦,剛到臉上的熱乎勁兒頓時直升入腦,對着大俠中間一腿踢了過去……
好在大俠知道她的招數比普通人無賴的多,兩腿一夾,減輕了攻勢。
饒是如此,也有幾分疼痛。
大俠十分不要臉,一嗓子喊了出去:“啊!你輕點兒。”
門外小豆子急的滿頭冒汗,進去呢還是不進去,擡頭看看一旁的健壯宮女,一臉的風輕雲淡。
小豆子低聲問道:“你就不着急你家主子?”
粉黛嚼着花生米,歪頭道:“剛換的大床,結實!”
啊!
上次被折騰的瘸了腿,這次不會玩命兒吧。也不知這白嫔與明澄湖裏的王八精對戰,哪個贏哪個輸。
小豆子又問:“宮裏傳你家小主……可是會妖術?”
“狐媚”二字被兩顆板牙硬生生擋了回去,這大宮女舉石頭的本事他可是見識了的。萬一生氣了,把他扔出去毫不費力。
粉黛一臉理所當然,目光十分純潔:“你沒聽說?我家主子點石成金。”
小豆子更着急了,千萬別把皇上點成金子!
粉黛又豎起手掌,比劃比劃:“也變不太多,就變這麽長的一塊金子。”
小豆子心裏一急,皇上龍.根貴重,不是什麽都變成金子的好!
見他冒汗,粉黛掏出絹子遞過去,“擦擦,別急,裏面好着呢,看不出皇上好這口麽?”
小豆子一尋思,也是!皇上武藝高強,受不了了也能逃出來。
就跟上回似的……
屋裏白梨梨面紅耳赤,看着蕭昱赤膊上陣,氣不打一處來,又不好大聲吆喝,不然指不定明天傳成什麽樣兒。
與他相比,她還是要臉的。
蕭昱看着她炸毛的小樣兒,心裏一陣樂。
這幾天流連別處,不過是混淆視聽,攪亂後宮這潭渾水。
水越渾,他下手的機會越大!
人越亂,她的生機也越大!
她是一株野草,不管是瓦礫還是磚縫,下雨還是雷鳴,她都可以尋找适合自己生存的方式。
他很喜歡她的這種韌勁,像他自己一樣!
黑暗中,努力破殼而出!
他遇見的所有女人,沒一個如她這般有趣,他想去探究,想去逗她,還想……護她。
蕭昱伸手制住她的肩膀,力氣大還是占便宜的,一把将她圈在懷中。下巴蹭着她的烏發,低頭嗅着她的芬芳,蕭昱緩緩開口:“白梨梨,我們做個約定可好……”
***
酒勁兒真過瘾!
白梨梨酒量不差,可金醉不一樣,一瓶下肚也有些頭暈。眼前的狐媚男子笑吟吟的看着她,眸中開遍桃花。
蕭昱微微有些醉意,不過這金醉酒他素來喝慣了,此時尚且算是精神。
見她眼神漸漸迷離,蕭昱親自為她斟上一杯酒,又給自己斟滿,沖她微微一笑。
傳說天子是神龍轉世,原來是騙人的,眼前這位十有八九是狐妖轉世!
瞧瞧發光的雙眼,嬌嫩欲滴的紅唇,滑嫩的肌膚,那腰,那臀……
白梨梨伸手甩出一粒大丸子滅了燭火,黑暗中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蕭昱被盯的想笑:“你瞧什麽,本大俠臉上有花不成?”
白梨梨重重的點頭,又搖頭:“沒有綠光。”
綠光?
說他禽獸?
蕭昱湊上前,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其實,朕就是野獸,你猜是什麽變的?”
白梨梨看向他,一點都不意外,手指輕點他的胸膛:“狐貍精!”
“哈!阿梨聰慧,得喝一個!”蕭昱端起酒盞,與她共飲。
見她仰頭喝的一滴不剩,蕭昱也喝了個幹淨,随手又給自己和她滿上。
“朕的眼睛裏有綠光,不信你瞧瞧。”
騙人!
白梨梨扶額輕笑,“又騙我。”
“真的有綠光。”他湊上前,靠近她的眼睛,“阿梨,看這裏,朕的眼睛會發光。”
白梨梨笑着擡頭,鼻尖離着他的唇不足一指,金醉的酒香撲面而來。他的眼睛似是真的有光芒,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眼睛裏有個微醺的小人兒。
正是她自己。
白梨梨的心猛地跳躍,脫離了胸腔,蹦在嗓子眼裏。她手撫脖頸,清楚地聽到了自己心髒跳躍的聲音。
“你……可曾修習過媚.術”她不确定,不該問,卻又很想知道。
大俠一臉理所當然:“你可曾聽聞過青丘狐族?”
聽聞四海八荒中,有一仙地名青丘,此處乃是狐族繁衍聖地,男子俊美,女子絕色。
蕭昱又為她斟滿酒,一同飲下。
美酒流過喉嚨,聲音略微嘶啞:“青丘美狐皆修行媚.術,尤其是男子,修的不好不讓出山。”
“哦?為何?”怎麽對此技這般嚴格。
蕭昱目光賊賊,看着眼前身形搖搖晃晃的女子,輕聲道:“身為青丘美男子,這都練不好,出來多麽丢人。”
白梨梨煞有介事的點頭:“難怪你最近來後宮多了,原來是去雙.修去了。”
蕭昱一滞,趕緊給她滿上酒,道:“在我們大青丘,有個女長老叫阿雲,長得美若天仙,深受狐族百姓愛戴。”
“嗯,青丘有美人名雲。”好似聽說書先生講過,狐族第一美人,“然後呢?”
蕭昱眨眨泛桃花的眼睛,“是教習媚.術的先生,每次考試,格外嚴厲。”
“啊,原來如此。”白梨梨眼前的美男子變成一個,兩個,三個……她伸手摸起酒瓶,可是已經空了,不滿的搖搖頭,“那你們怎麽考試?又是如何上課?怎麽個嚴厲法兒?”
蕭昱咧嘴笑笑,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啊晃,“秘密不可輕易洩露,阿梨日後自會知曉。”
好困啊!
看着歪倒在懷裏的女子,蕭昱輕輕拍着她的背,直到女子呼吸變的均勻綿長,方才将她放在床裏側,輕輕為她掖好被褥。
窗外的月亮已快西沉,拂曉即将到來。
蕭昱閉着眼睛,嘴角微微上翹。
他說與她做個三年之約,她應許。北梁只要有他蕭昱在一日,許她今生有一隅安身立命,許她繁華,許她自由。
前提是與他共同站在風口浪尖,做他後宮裏的刀劍。
他想,他會護她平安!
女子睡的十分香甜,蕭昱慢慢撫上她的臉頰,順着摸到脖頸。
沒有任何的異樣,蕭昱微微有些失望。
探子來報,景道玄早些年曾受一女子迷惑,此女子作男子打扮,俊美異常,雌雄難辨,一場苦肉計騙得景道玄好苦好苦。
十三歲的年紀,國試上大放異彩,翩翩少年銳不可當。太後厚愛,當即封官,随後委以重任。
巡視到青州府,本來一切都好,下面的官員衆星捧月般伺候着。
誰知半路碰上個女賊!
糧食盜走也就罷了,還差點閹了景道玄。景家嚴防死守,費了大力氣保下景道玄的顏面。
蕭昱唇角笑意漾開,那個番茄的故事到底還是傳到他的耳朵裏了。
至于那頭豬……蕭昱搖搖頭,笑意彌漫到眼底。
豬不是重點,只怕五花大綁才是重點。
是她麽?
像,又不是!
蕭昱走到床前,拍拍床柱,結實的很!內務府看人下菜碟是出了名的,不過這事兒做的不錯。
那沒腿的床不知什麽滋味,應該結實一些,至少床腿不會斷。
蕭昱又拍拍床柱,床柱被拍的“砰砰”作響。床上的人雖然醉酒,可耳朵依然好使的很,嘤咛一聲,翻了個身。
蕭昱被這聲音喚的腿腳一酥,忙掀開被子一角,輕輕躺在床外側。
他的床上爬過毒蛇,鞋裏藏過毒蟲,就連衣服上繡的金絲也曾染過毒素……
源于此,他向來淺眠,即便睡覺也是一有動靜便醒。
看着身旁女子的側顏,蕭昱心裏竟然升起一股暖意,暖意包融着整個身體,心情竟然慢慢平靜下來,身體也随之放松。
睡意襲來,蕭昱漸漸合上了眼睛。
***
次日,自玲珑閣出來的消息又占據了後宮頭條。
白嫔生猛!一進門就撕爛了皇上的衣衫,撕得皇上“嗷嗷”直喊。腰粗般的床腿被晃得“咯吱咯吱”作響。
一小宮女聽得目瞪口呆:“那皇上怎麽受得了?”
一小太監解釋道:“皇上身邊的小豆子公公是我師傅。”
幾名宮女“啊”一聲,誰不知道小豆子是皇上身邊的貼身太監,一等一的紅人吶,這不打眼的徒弟原來是小豆子公公親生的!
那麽消息肯定準确,而且是剛出鍋熱乎乎的最新消息。
小太監咳嗽一聲,挺挺脊背,繼續道:“是我師傅的隔壁房裏的小李子公公的師傅的幹侄兒的好朋友聽說的。”
幾個宮女轉了轉眼珠子,這麽複雜的關系一時沒整理明白,總之最新消息就是了。
“快說快說。”小宮女催促道,她家小主和隔壁家的小主都等着聽呢。
小太監又咳咳嗓子,晃晃腦袋,道:“上次皇上是半夜瘸了腿出來的,你們可知?”
小宮女點頭,“知道,白嫔給皇上坐斷了腿。”
幾名宮女點點頭,“太狐媚太過分了。”
小太監好似親眼所見:“啧啧,皇上出來時,衣不遮體,都快哭了。”
一名小宮女感同身受:“太心疼皇上了,若是皇上寵幸我一夜,我可舍不得折騰皇上。”
“白嫔猛如虎,昨夜皇上為啥子沒半夜出來?”一小宮女問。
小太監神秘一笑:“你們可知為何?”
衆人搖搖頭。
“那是因為,白嫔把皇上灌醉了,皇上渾身發軟,想出來時被力大無窮的白嫔拖了回去……再出來……又被白嫔拖回去……聽聞,皇上嗓子都喊啞了。”
衆人顯然很懷疑,皇上武藝高強,怎會如此不堪折騰。
小太監倆胳膊環成一圈,“瞧見沒?白嫔的床腿比咱們的腰加起來都粗,那都晃得直響,差丁點兒就斷了。”
小宮女又道:“你騙人的吧,皇上是男子,力氣總要大一些的,白嫔半夜變成猛獸不成?哪來那麽大的力氣。”
“就是就是,床腿那麽粗,如何晃得動。”衆人附和。
小太監急的臉都紅了,“你們不信?那可是我師傅的隔壁房裏的小李子公公的師傅的幹侄兒的好朋友聽說的,白嫔一人自然摁不住皇上,可白嫔身邊有一力大無窮的宮女,長得很高很高,很大很大,就是一人舉起大石頭那個,知道不?!”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狐疑的點點頭,“聽過聽過。”
小太監說的很肯定:“就是她!把皇上摁在床上,皇上動不了,被白嫔好一頓折騰,折騰的皇上臉半夜逃出來的力氣都沒了。”
“那那那……那啥……坐斷了沒?”小宮女終于問出來一直憋在心裏的話。
小太監一拍手,指着宮女道:“問到點子上了!聽聞白嫔會一手點肉成石的妖術……明白了吧?斷了還能接上!”
“啊!”
“嗯。”
“原來如此。”
事實真相了,幾個小宮女滿意的回去報告給主子聽。
今兒個冷風格外的溜,牆拐角的粉黛縮縮脖子,對倚在石頭上的人道:“斷了咋接?我學會了給小豆子也接上。”
那人閉着眼,哀嘆一聲:“你怎麽把人家摁在床上了,床腿又要壞了,我那床可是剛換的新床。”
粉黛嘿嘿直笑:“你把人家在屋裏拖來拖去,當成拖布不成?”
那人笑道:“我一人哪裏拖得動,是一個高高大大的宮女拖的。”
說話的人一臉悠閑,毫不在意,好似別人說的不是她。
白梨梨倚的這塊大石立在牆角,本來當景觀欣賞之用,沒想到今日在此聽了一場“白嫔大變禽獸”的故事。
昨夜她喝醉了,早晨醒來時身邊空空如也。她極少喝醉,更別說喝的爛醉如泥。
昨晚的金醉,當真好酒!美男,也的确賞心悅目!
她記得戳了他的胸膛,結實,有彈性,耐戳。
哦,對了。
他說他是青丘美狐,天生妖媚。明明知道這話是假的,可是她很想相信。
狐媚的人明明是他,怎麽白日裏成了自己呢?!
白梨梨此刻方才悟出一個道理,千古風流事裏的男女主角,不管是妲己還是褒姒,又或者其她魅惑君王的女子,十有八九都是背負了罵名的。
如她這般這般,再如他那般那般!
事實上就是這些個男人妖豔狐媚又禍水,要一個個女人去背了鍋。
眼前又浮現出他的眼神,昨夜不覺得有什麽特別,此時想起來,似乎真的熒熒發綠光。
白梨梨揉了揉手腕子,暗暗地想,下次滅了燭火好好看清楚。
永和宮裏的蕭昱想起昨夜,唇角浮起一抹笑。
破天荒的,他一覺睡得很好,連夢都沒有,今日起床神清氣爽。
心情好,吃的好,身體倍兒棒。
蕭昱大筆一揮,晉封白嫔為正四品容華。
想了想,又提起筆,晉封楊嫔為從四品末位的順義,呂小儀為正五品嫔位,還晉封了一個默默無名的才人。
宮裏一時熱鬧的很,這樣一同晉封數人是多少年未有過的稀罕事了。
更稀罕的是蕭昱連續大半個月在後宮流連,雖未寵幸哪個,可時不時的去坐坐,聽個小曲兒,吃個晚膳,這已經足夠讓後宮女人們歡喜了。
俗話說,見面三分情,那兩面便是六分情,三面便是九分情。
見的多了,情分多了,離着晉升還遠嗎?!
***
立了春,宮裏有人歡喜有人愁。
芳華宮的景貴妃近來脾氣暴躁,面上突然起了數顆紅痘,對于像景貴妃這樣嗜臉如命的那女人來說,那可是天災。
芳華宮裏時常傳出慘叫聲,景貴妃怒氣沒地兒撒,專找這些宮女太監出氣。
鞭打針刺跪釘板,成了芳華宮下人們的噩夢。
景貴妃性子大變,旁人多多少少都避着些。就連素日裏最會讨歡喜的何貴嫔也吃了幾回癟。倒是性子裏也喜歡打罵下人的封更衣往前湊的很是勤快。
一來一往,封更衣都快住進芳華殿裏了。
當從粉黛口中聽到這個消息時,白梨梨默寫經書的手一頓。
景貴妃作為一個久居深宮的老人兒,自然知道城府的重要性,什麽事都放在臉上,暴露短處,留下口舌,這不應該啊。
她不會這般無緣無故的變化。萬事皆有因,找到了因,才好預料結果。
往往一些看似與己無關的事,不經意時會莫名燒火燒到自己身上。
何況還有個對她恨得咬牙切齒的封更衣圍繞在景貴妃身邊。
其實封更衣最近也時常傳出些消息,不過都不怎麽好。
前陣子玲珑閣床柱斷了,聽聞封更衣恨得咬斷了筷子。
自己晉封容華時,聽聞封更衣又咬斷了筷子。
封更衣今年二十歲,白梨梨掐指一算,子醜寅卯……還真是屬狗的。
白梨梨讓粉黛暗暗去打聽打聽,景貴妃近來睡眠怎樣,吃的什麽,愛說什麽,除了愛折磨人還愛做什麽……
粉黛天黑的時候回來了,帶回一些消息,白梨梨聽了微微蹙起眉頭。
翌日,天色陰沉,風中卷着雪粒子,打在窗紙上“噗噗”作響。
芳華宮小太監來傳信,景貴妃召見。
白梨梨并不意外,放下狼毫,披上大氅随之出門。
一路上小太監欲言又止,白梨梨将他的表情看在眼裏,心裏有了數。到了宮門前,掏出兩顆銀豆子遞給小太監。
小太監勉強扯扯嘴角,低聲道:“容華小主小心,封更衣在。”
白梨梨對下人一向溫和:“多謝提醒。”
殿內依然溫暖如春,景貴妃面上蒙了塊紗巾,可眼睛裏的戾氣擋也擋不住。
白梨梨行了禮,卻未聽見景貴妃吭聲,這是起來還是不起來……
旁邊的女子陰陰笑出聲,白梨梨不用看也知道,正是屬狗的封更衣。
正琢磨着起還是不起,身旁一道帶笑意男聲響起:“起來吧,跪着不起給請貴妃折壽不成。”說着,扶上了她的手臂。
白梨梨一楞,是景道玄。
“你進來也不通報一聲,像話麽?”景貴妃嬌嗔,并無怒意,“白容華坐吧,你可是皇上的心尖尖,本宮哪裏敢受你的禮。”
濃濃的酸味,怨氣,彌漫了整個芳華殿。
白梨梨欠欠身,微微笑道:“貴妃娘娘可是皇上的心頭寵,妾在您面前,猶如明珠與暗塵,一個光輝四射,一個黯淡無光。”
話音剛落,掌聲響起,又是景道玄。
“白容華可真是一張巧嘴,本王算是見識了。聽聞本王那日犯了舊疾之後,你在芳華殿上當場作詩一首,叫什麽什麽‘烏龜毛’,可有此事?遺憾,本王不曾看見。”
“哼!下賤狐媚女子,也配作詩。”封更衣也聽聞宣王幾次三番被白梨梨拒之門外,适才又見宣王為她解圍,很是不滿。
這個女人是什麽做的?怎麽男人見她就勾走了魂!
“來人!”景道玄喝道。
小宮女忙上前跪倒,等候吩咐。
“去拿些鹽水過來。”
景貴妃不明所以,“阿玄,為何要鹽水?”
景道玄笑笑,瞥着一旁的封更衣道:“自然是給封更衣漱口用,本王不喜污穢。”
封更衣聞言羞得面色通紅卻不敢反駁,眼前這位小祖宗可是個惹不起的。
“王爺恕罪,妾知錯。”封更衣識時務,急忙跪下認錯。
景貴妃擡擡手指頭,示意封更衣起來。
“阿玄,為何這般袒護白容華,難道你二人之前認識?”這是很多人都好奇的事,景貴妃當面問出來了。
“非也,封更衣之前那一嗓子把本王吓病了,此事本王一直耿耿于懷。說起來,藥方子一事還得多謝白容華。”
“阿玄,莫要胡鬧。”景貴妃顯然有些無奈,這個弟弟自小被寵到大,還是太後的心頭寶,他的面子不能不給。
“妾并非有意的,那都是白容華陷害妾,就連貴妃娘娘近來染了邪氣,也是這個狐媚妖精做的法。王爺,您可要救救娘娘啊。此女會吸陽氣,非但吸了皇上的陽氣,還吸了娘娘的陽氣,若放任她這麽下去,娘娘要被這妖精害死了。”封更衣說得十分急躁,生怕自己還未說完便被口中的妖精施了法。
景道玄饒有興趣的看着哭哭啼啼的女人,身上閃過一縷殺氣,語氣卻是和緩下來:“那,你說,該怎麽辦?”
封更衣急道:“這種賤女人,自然是要燒死的,再讓法師做法,将魂魄打入九九八十一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白梨梨嘆口氣,這女人不可救藥。
景道玄呵呵一笑,“你怎知白容華是個妖孽?”
生怕宣王不相信,封更衣急急道:“宮裏都傳,此女魅惑了皇上和王爺,還傳此女會妖術,您若是不信,燒她一燒便知道了,定會現出原形。”
白梨梨暗暗呸了一聲,怎麽不燒燒你看看出來個什麽東西!
景道玄仰天大笑,天下女子加起來也不如一個李子賀有趣!
景道玄笑夠了,走到白梨梨跟前,與她平視,道:“白容華,封更衣的話,你可都聽到了?”
白梨梨點頭:“回王爺的話,聽到了。”
景道玄邪邪一笑,說出來的話讓殿內衆人心驚:“本王覺得甚是有道理。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現在吧,本王讓人在院中燃起火堆,如何?”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想看她害怕,求饒,還是想看她如何過關,景道玄自己都沒想明白。
白梨梨擡頭,并沒有衆人想象中的驚慌失措,對着面前的男子笑道:“王爺剛才還說多謝妾的藥方子,如今轉眼又開妾的玩笑。妾聽聞王爺乃是重情重義之人,又怎會真的将妾置于險境呢。”
說完,白梨梨起身,對着景貴妃道:“貴妃娘娘,妾有一言不吐不快。”
“說。”景貴妃很是不耐煩。
白梨梨面色十分嚴肅,拱手道:“貴妃娘娘,妾幾日前夜觀天象,所謂‘天之四靈,以正四方’,大星朱雀有了變化,一道光芒直直落入宮中。”
“哦?”半躺着的景貴妃坐起了身子,“繼續說。”
“若妾沒有看錯,此光芒落入了娘娘的芳華宮。”
“娘娘,不可聽她胡說,她就是個妖女,她就是來迷惑皇上和娘娘的,她就是來禍亂天下的賤人。”封更衣這尖刻嗓門沒得比了,連景貴妃也蹙起了眉頭。
白梨梨連看她一眼都不看,繼續道:“天上星宿分為二十八宿,東青龍,南朱雀,西白虎,北玄武,四主星各含七宿,七宿中又含不同星宿。妾觀天象,柳宿閃亮,宛若含珠。翼宿位置變化,有騰飛之意。”
景貴妃聽得雲裏霧裏,雖不懂,可聽出來了其中有祥瑞之意,“白容華繼續說。”
景道玄唇角上翹,拄着下巴坐在一旁聽她說天象。這一本正經的樣子,多像李子賀說起祖傳的那副棋盤啊。
“本是祥瑞之意,可妾還看到了北方上空玄武大星有變化,危宿與虛宿同時變得微弱,實為不祥之兆。”
景貴妃忙道:“白容華,講清楚,到底是何意?若是不明不白,本宮要你好看。”
胃口吊的差不多了!
“貴妃娘娘,恕妾魯莽,能否請娘娘摘下紗巾,讓妾看一看您的容貌有何變化。”
見景貴妃橫眉豎起,白梨梨忙道:“您的面相主運道,妾是為了慎重,若是娘娘不願意,那妾便不看了。只是有關娘娘身體,還請娘娘三思。”
景貴妃沉思片刻,“你過來。”
白梨梨上前,景貴妃用團扇遮住,輕輕摘下面紗。鼻下數顆紅痘十分顯眼,圍着唇長了一圈,還有往外擴展的趨勢。
白梨梨輕聲問:“娘娘可曾吃辣的?”
景貴妃搖頭,低聲道:“不知為何,十日前突然這般,禦醫也看不出所以,只開了些藥膏,并不見效。”
“那,娘娘近來吃東西的口味可有變化?”
景貴妃眉間輕蹙:“如同嚼蠟。”
白梨梨背對大殿,不着痕跡的為景貴妃把了個脈。
“如何?”景貴妃顯然很不耐煩。
白梨梨走到殿前,面上溢出喜色,拱手道:“娘娘,朱雀騰飛乃是喜事,妾看娘娘的面相,鴻運當頭。若是妾沒看錯,娘娘該是——有喜了。”
話音剛落,滿殿震驚。
景貴妃騰地站起來,手指白梨梨,聲音顫抖:“此話當真?”
白梨梨笑道:“自然當真。只是,危宿與虛宿同時變弱,說明胎相不穩,娘娘身子有虛,還請娘娘保重身體。”說罷施了一禮:“妾,恭賀娘娘。”
景道玄上前,一臉懷疑,低聲道:“你可知此話不可亂說,禦醫都沒診出何緣故,你緣何得知?”
白梨梨并未答他的話,朗聲道:“數月前,妾曾言娘娘喜事将近,如今此話應驗。娘娘若是不信,盡管來找妾。”
景貴妃一手哆哆嗦嗦的撫着小腹,聲音激動地顫抖:“來人,速速傳禦醫,說本宮身體不适,趕緊讓人來。”話畢,又補一句:“傳所有禦醫都過來!”
景貴妃走下臺階,目光緊緊盯着白梨梨,一字一句吐出口:“今日你若說對了,本宮重重賞你,可你若說錯了,本宮當即燒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再次感謝小天使們一路支持,鞠躬!
景道玄:老蕭幹嘛去?
蕭昱:青丘美人雲長老來監考啦
景道玄:考啥子?
蕭昱:噓……媚.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