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鏡像(十七)
下飛機的時候,迎面撲來的一陣冰涼雨絲,将宋一鳴一路上因為長途飛行而造成的困倦一掃而光。
宋一鳴擡起頭,看了看頭頂上灰蒙蒙的天空,三月份的MRB,卻是陰雨綿綿,猶如中國的煙雨江南,無端給人一種熟悉的感覺。
出了機場,宋一鳴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此次行程的目的地:MRB University,M大位于這座城市的市中心,一路上駕駛員很熱心地跟宋一鳴搭讪。
“Chinese”(中國人?)
宋一鳴點了點頭:“Yes.”(是的。)
“I love China, Chinese Kung Fu!”(我很喜歡中國,特別是中國功夫!)
駕駛員說着說着就比了一個中國功夫的招式,僅用一只手扶着方向盤,此時車子開過一個路坑,整輛車子顫抖了一下,宋一鳴吓了一跳,趕忙扶住車門,看了眼還處于自嗨當中的駕駛員,眉毛不自覺跳了一下。
一路驚醒動魄地到了M大,下車的時候駕駛員還從駕駛室裏探出半邊身子,對着宋一鳴說道:
“Hey man! If you're going to play, remember to call me, and I'll be your guide!”(嘿!如果你想去玩,記得找我,我可以給你做導游!)
說着,這個年輕的小夥子還掏出一張名片,塞進了宋一鳴的手裏。
宋一鳴點了點頭,只想着趕緊打發這顆不□□:“Yes, I will, thank you!”(謝謝,我會的!)
得到肯定回答之後的駕駛員,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踩下油門離開了,宋一鳴站在M大門口,看着這座百年學府,進進出出的學子,從包裏翻出一張字條,字條裏記載的是Rolisa在M大教學的課程表,今天下午Rolisa就有一場課,此刻差不多正好快到下課的時間了。
人行道上種植了一排的藍花楹,紫色的花瓣挂在枝頭上或是落在地面上,一眼望過去就好像是望進了一片紫色的水中,宋一鳴撐着傘走過這條紫色的人行道,才剛一踩上去,整個人就失去了重心一般,狠狠跌倒在地上,手掌由于慣性撐在地上,磨破了一片油皮,包裏裝着的東西,也被零零碎碎撞出了許多,撒了一地。
很狼狽。
“Are you OK”(你沒事吧?)
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不遠處傳過來,宋一鳴擡起頭,可以看見一個穿着紅色長裙的亞洲容貌的女子站在人行道的拐角處,而她說話的對象就是宋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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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一鳴搖了搖頭,說道:“I’m OK.”(我沒事。)
但是很顯然,宋一鳴并不OK,他将零零散散掉出來的東西重新塞回包裏,用手撐着地面想要站起來,但是還未等站穩,人就又摔了一跤,這下,右手臂的衣服沾上了地面的污漬,這回算是徹徹底底在澳洲人民面前,丢了一回臉。
“The ground is slippery, you must be more careful!”(這個地面很滑,你小心一點!)
女人指了指地上的花瓣對着宋一鳴說道:“Go where there's no flowers. Slow down!”(走沒有花瓣的地方,慢一點!)
(藍花楹是一種很漂亮的觀賞性樹木,能夠開出紫藍色很漂亮的花朵,但是花瓣落在地上以後,人走在上面,就像是踩在香蕉皮上面,非常滑,一不注意,就會摔個狗啃泥。)
宋一鳴依照着女人說的,仔仔細細避開了有花瓣的地方,并且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地走着,這次果然沒有再摔得狼狽。
“Thank you!”(謝謝!)
宋一鳴對着女人道謝,女人搖了搖頭,笑着說道:“People whoe here for the first time usually fall down, so be careful next time.”(第一次來這裏的人一般都會摔跤,所以下次記得要小心一點。)
大概那女人是将宋一鳴誤認為來這裏上學的學生了,宋一鳴笑了笑也懶得去解釋,而是問道:“OK, I see. By the way, what's your name”(好的,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Rolisa,I am the teacher of Arts and humanities.”(Rolisa,我是人文藝術學院的老師。)
說話的時候,Rolisa依舊很客氣地笑着,宋一鳴卻是一怔,Rolisa?這個女人就是Rolisa?
方才并未仔細地看,跟前的女人,長着一張傳統亞洲女子的相貌,穿着一條紅色長裙,濃眉大眼,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語,看起來年紀還很輕的樣子,至少不會超出四十歲,這個女人,就是杭慧和莊貝兒的導師?
“What's wrong with you”(你沒事吧?)
宋一鳴輕蹙眉頭,說道:“I h□□e something important to say, for you.”(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說,對你。)
宋一鳴拿出自己的證件,對Rolisa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沒想到Rolisa卻說:
“你是中國人?”
宋一鳴也被Rolisa這一口字正腔圓的中文吓了一跳,問道:“你會說中文?”
Rolisa一笑,說道:“我父母是中國人,我當然會說中文,雖然三歲的時候我全家就移民美國了,但是從小我爸媽還是比較注重對我的中文教育。”
鄭東風給宋一鳴的資料并不齊全,只有Rolisa在學校任教的課程表和她的一些學習工作履歷,連電話號碼和住址也沒有,自然更不可能會标明從三歲開始就是美國公民的Rolisa,其實是個地地道道的華裔。
宋一鳴又問道:“那你還記得五年前失蹤的中國留學生莊貝兒嗎?”
這下Rolisa倒是回答地很快:“記得,因為我是華裔的緣故,我對這些來自中國的留學生印象一般都比較深刻。一般來這裏的留學生,要不就是本身很出色,要不就是家庭條件很出色,而莊貝兒作為為數并不多的來自中國的公費留學生,她的成績非常好,只是很可惜,五年前不知為什麽突然就失蹤了,實在太可惜了。”
Rolisa說着,表情很是惋惜,宋一鳴問:“那你可記得杭慧?”
“杭慧?”
這下Rolisa倒是想了一會才記起來,說道:“這個學生我印象不怎麽深,好像是和莊貝兒同一個專業的是嗎?”
宋一鳴:“對,她和莊貝兒是同專業同學,莊貝兒失蹤的同一年,她家人給她辦理了退學。”
經過宋一鳴這麽一說,Rolisa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說道:“我記起來了,這個杭慧長得很漂亮,好像家裏經濟條件也很不錯,當時她和莊貝兒分在一個宿舍,但是沒住一個月,這個杭慧就搬出去自己住了,當時杭慧同學退學的時候我還挺驚訝的,既不是身體原因也不是經濟原因,無緣無故就退學了,甚至本人都沒有露過面,只是讓家裏人來辦理了一下手續就走了。”
宋一鳴:“這麽說,你也并不清楚杭慧退學的原因?”
Rolisa點了點頭說道:“像是杭慧這類依靠家裏經濟不錯的留學生,我們學校并不缺,杭慧在學校的功課不太好,又是主動退學,所以學校也沒怎麽追究原因就給批準了,我當時倒是問過來給杭慧辦退學手續的人原因,但是這個人不太友善,什麽也沒跟我說,只叫我別多管閑事。”
宋一鳴聞言,拿起手機,找出了杭名峰和杭名濤的照片,擺到Rolisa跟前,問道:“是這裏面的人嗎?”
Rolisa仔細看了看照片,指着杭名濤說道:“是這個人。”
來給杭慧辦退學手續的人是杭名濤,而非杭名峰或是助理,說明了什麽?
杭慧退學的真正原因不能讓外人知道,只能杭氏兄弟自己親自處理,但是來的人不是杭慧的父親杭名峰,而是叔叔杭名濤,那麽杭名峰這個時間在做什麽?
唯一的可能就是:杭慧此時因為嚴重的心理疾病正在美國接受治療,杭名峰陪在杭慧身邊抽不開身,所以這件事情只能由杭名濤來做。
莊貝兒失蹤,杭慧毫無緣由地突然退學,不友善的杭名濤。
宋一鳴收回手機,說道:“Rolisa,你還記得其他有關于莊貝兒和杭慧的事情嗎?小事情也好,記得起來嗎?”
Rolisa擰了擰眉,看着宋一鳴問道:“怎麽了?為什麽要突然問這件事情?”
宋一鳴:“莊貝兒五年前失蹤,一直都沒有找到。”
Rolisa問:“你是莊貝兒的家人?”
宋一鳴搖了搖頭。
Rolisa又問:“那是朋友?”
宋一鳴又搖了搖頭。
Rolisa怔了片刻,複又說道:“這件事情當時鬧得非常大,MRB政府出動了很多警力都沒有找到莊貝兒,這麽多年下來了,也從來沒有人來問過莊貝兒的事情,我一直以為莊貝兒在中國或許沒有家人和朋友,老實說,你今天突然出現,還問了這麽多有關于莊貝兒的問題,我還是挺好奇的,你究竟是莊貝兒什麽人。”
宋一鳴:“我是中國的警察,我懷疑莊貝兒可能已經遇害了,而兇手這麽多年一直逍遙法外,甚至有可能在這些年,還有其他的受害者受到了兇手的加害,所以我想要找到莊貝兒當年失蹤的真相,找到莊貝兒現在在哪裏,查明白是否真的已經死了,以及傷害她的人是誰。”
Rolisa:“死?”
其實當年莊貝兒失蹤以後,當局花費了大量人力警力都沒能夠找到莊貝兒的下落,Rolisa也懷疑過莊貝兒是不是有可能已經遇害了。但是就算是遇害了,屍體在那裏?依照她對于莊貝兒的了解,莊貝兒并不是一個容易得罪人的人,她的性格非常溫善,對誰都是客氣、禮貌的,誰有可能會這麽兇狠,殺了這樣的莊貝兒之後再藏屍?
Rolisa看了看宋一鳴說道:“這裏不太方便說話,正好我下班了,我們去街角的咖啡店,邊喝邊聊吧?”
Rolisa主動提起去咖啡店詳細說這件事,宋一鳴自然不會拒絕,當下就答應了。
咖啡店與M大只隔了兩條街,兩個人就緩緩走了過去,從下飛機開始就一直淅淅瀝瀝下着的小雨,此刻停了下來,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莫名的香味,夾着黏濕的水汽,并不是能夠令人愉悅的感受。
,過了片刻,Rolisa停了下來,說道:“到了。”
兩個人駐足在一家名叫For的咖啡店門口,店面并不大,白色的門框、棕色的玻璃,Rolisa推開門走了進去,門扉撞到了鈴铛,叮鈴铛啷地響個不停,宋一鳴擡起腳緊随其後,走進了咖啡店,頓時,一股濃郁的咖啡香味撲鼻而來。
Rolisa:“要喝什麽?”
宋一鳴并不怎麽喝咖啡,所以他說:“同你一樣就好。”
Rolisa愣了愣,轉過身對着服務員說道:“兩杯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