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蕭承煜再也忍不了,揚聲喚道:“來人。”

一名暗衛出現在他的面前。

蕭承煜扶着林妙音,沉聲吩咐:“送她回去。”

暗衛颔首,起身走到林妙音身邊,抓住她的胳膊。

林妙音推開他:“不用你扶,我自己會走。”

她剛才醉得厲害,現在步伐又穩得很,連下樓都不耽誤。蕭承煜看着她的背影,猛地明白過來,這丫頭剛才是故意往他身上撞撒氣呢。

林妙音臉不紅心不跳,步伐矯健地走下了樓。

蕭承煜猜得沒錯,她是故意拿她的腦袋去磕他的,慕容情曾開玩笑地問她,腦袋是不是鐵鑄的,一見面差點磕斷他的鼻梁。

她既然能磕得慕容情鼻血直淌,自然也能撞斷蕭承煜的鐵石心腸。但蕭承煜的胸膛比她想象得硬,他一臉的若無其事,她的腦袋反而先昏了起來。

林妙音剛出酒樓,就覺得不大行了,酒意上頭,醺得她整個人頭重腳輕,辨不清東南西北。

暗衛跟在她身後,數度想來扶她,都被她推開。

暗衛不敢碰她,剛站穩步伐,街頭的人影一下子朝他圍攏而過。

這些都是普通百姓,暗衛不敢傷人,好不容易撥開人群走出來,卻發現林妙音已不見蹤影。

林妙音扶着腦袋,步伐踉跄地走在大街中央。日光透過薄雲,落在她的身上,灼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林妙音眯着眼睛,與街上的人影擦肩而過。

忽然,人群一下子散了開來,四處驚慌奔逃,伴随着雜亂的馬蹄聲和男人的喝聲:“讓開!快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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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妙音的腦袋昏昏沉沉的,思考的速度跟不上馬車的速度,等人影散得差不多,馬車到了跟前,她才反應過來要跑。

俨然已經來不及了。

平日裏她是身手矯捷,今日被酒一醺,忘了自己會些武功,眼睜睜地看着那輛馬車拖動着滿地的灰塵,如一只兇惡的猛獸,朝着她狂奔而來。

她的雙腿像是釘在了地上,渾身僵硬,一時間竟動彈不得。

馬車的車身劇烈地搖晃着,車前兩盞燈籠搖曳不定,幾乎叫人毫不懷疑,這馬車很快就會四分五裂。

車夫看見林妙音,赫然變了臉色,厲聲斥道:“姑娘,快躲開!這馬兒發了瘋,停不下來!”

林妙音的手腳根本不聽她的使喚,她微微睜大了眼睛,仰起頭來,看着那匹烈馬高高揚起前蹄,朝着她的腦袋踏下。

千鈞一發之際,從馬車中掠出一名紅衣公子。

紅衣公子足尖一點,落在林妙音的身邊,伸手攬住她的腰身,帶着她往旁邊躲去,同時揚袖揮出一道銀光。

銀光沒入馬臀,發了狂的馬兒發出一聲凄厲的嘶鳴,停下了狂奔的四蹄。馬車一停,車夫立時從車上栽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

他顧不得頭昏腦漲,趕忙從地上爬起來,一臉驚慌地走到紅衣公子身前,跪下請罪:“屬下無能,讓少莊主受驚了。”

慕容情蒼白的臉色隐隐發青,眼中遍布殺意,冷聲道:“自己去刑堂領罰。”

說完,他輕輕地咳了起來,唇畔隐隐見了血絲。

他不過是在馬車中打了個盹,這個廢物不知怎麽的驚了馬,險些踩傷林妙音。

慕容情低頭看懷中的少女,柔聲道:“妙妙,快讓我看看,有沒有受傷?”

林妙音擡起頭來,眉眼彎彎,沖他露出一個又甜又暖的笑容。

“妙妙?”慕容情愣了一下。

她只是笑着,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慕容情鼻端嗅到濃烈的酒氣,眉頭微微一皺,扶着她的肩膀:“你喝酒了?”

林妙音還是笑,笑着笑着,朦胧的醉眼裏透出幾分驚愕之色,伸出手,用指尖摸了摸他唇畔的血痕。

慕容情再次咳嗽起來,唇畔的鮮血越湧越多。

林妙音有些驚慌地替他抹着血痕。她神志不清,連慕容情都不認得了,卻記得鮮血代表着傷害和死亡。

慕容情握住她的手,聲音因咳嗽顯出幾分沙啞:“別碰,弄髒了你的手。”

“少莊主,少莊主,您的藥……”綠衣侍女慌忙從馬車中奔了出來,手中舉着一個白色的瓷瓶。

她看見林妙音的那一瞬,呆了一下,聲音堵在喉嚨裏。

慕容情擡手,從她手中取走藥瓶,服了一顆藥,才将咳嗽止住。

他垂眸看驚慌的林妙音,一臉溫柔的神情:“你瞧,血是不是止住了?”

林妙音認認真真地瞧着他的唇,見他不再咳嗽,也不再吐血,終于斂起滿臉的慌亂,重新綻開笑容,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慕容情抹去唇邊血痕,彎身将對着他傻笑的林妙音抱起,走回馬車中,沉聲道:“驅車回府。”

碧羅颔首,拿起馬鞭,趕着馬車離開。

馬車搖搖晃晃地啓動着,林妙音與慕容情面對面地坐在車內,歪着腦袋,睜着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睛,眼神懵懂地看着他。

慕容情唇角彎起,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妙妙,還記不記得我?”

林妙音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合在掌心,湊到他跟前,認真地看着他的臉。

慕容情呆了半天,才聽清她嘴裏在數着數。

她在數他的睫毛。

慕容情失笑。對着一個醉貓,他居然期盼從她這裏問出什麽。林妙音醉了,變成一個小傻瓜,他可沒醉。

他打開藥箱,手指撥着他的那些藥瓶,從中取出一支青釉小瓶,剛撥開瓶塞,馬車猛地晃了一下,湊在他跟前正在數睫毛的林妙音,一頭撞進了他的懷中。

她的雙臂下意識地就纏上了他的腰身。

她的動作如此娴熟自然,可想而知,是從誰的身上學來的。

憶及上次林妙音所言,慕容情一下子便猜出,那個男人是蕭承煜,登時如食青杏,心頭又酸又澀。

林妙音不止用雙臂鎖着他的腰身,還用腦袋抵着他的心口,親昵地蹭了蹭。

慕容情将解酒的藥塞回藥箱中,任由林妙音将自己抱着,有些惋惜地嘆着:“早知你醉酒後對我如此主動,我上次就應該多灌你幾杯。”

林妙音腦袋枕着他的肩膀,擡起頭來,臉頰因醉酒透出靡麗的緋紅,唇畔攢出兩個小梨渦。

慕容情看得呆了。

林妙音伸出手,撫着他的睫毛。

慕容情握住她的手,低聲誘哄着:“妙妙,跟我回家,做我的少莊主夫人可好?”

慕容情見她腰間墜着他送的金鈴,顯然是将他的話放在心上,心裏別提多高興了,忍不住存了一絲希冀。

林妙音搖頭。

慕容情意外,他以為她醉得神志不清,連話也聽不懂了。

“為什麽不願做我的少莊主夫人?”慕容情耐心地問道,聲音頓了頓,有些不甘心,“我哪裏比不上蕭承煜?”

林妙音還未回答,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外響起碧羅驚懼的聲音:“你們是誰?為何阻攔我家少莊主的馬車?”

慕容情松開林妙音,不耐煩地掀開車簾,淩厲的目光掃了過去:“怎麽回事?”

馬車外圍着十幾名做侍衛打扮的男子,堵住了馬車的去路,為首的男子沖慕容情抱了一拳:“慕容公子,在下陳金童,乃神武侯的貼身護衛,慕容公子車內的姑娘,是我家侯爺的侍女,還請慕容公子行個方便,讓我們将她帶回去。”

負責保護林妙音的那名暗衛,是被嘉和長公主派出去的人故意攔下的,嘉和長公主原想趁着林妙音不備偷偷下手,慕容情的出現,徹底打亂了她的計劃,那些人不得已先行撤回。

暗衛見林妙音落入慕容情的手中,自知不是慕容情的對手,便回了樓中向蕭承煜通風報信。蕭承煜聽聞慕容情将林妙音抱回自己的馬車,登時臉色一沉,命陳金童帶領侍衛前來攔截。

陳金童話音一落,慕容情臉色驟冷,回頭看了一眼坐在他身邊醉眼朦胧的林妙音,柔聲問:“妙妙,你要跟他回去嗎?”

林妙音醉得厲害,根本聽不清他問了什麽,不管他說什麽,她搖頭就對了。這是林妙音混沌的腦海裏,唯一的念頭。

她的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慕容情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情也跟着愉悅起來:“妙妙說,她不願同你們回去。”

陳金童臉色微變,右手按住腰間的劍柄:“那麽,慕容公子,得罪了。”

慕容情的笑容凝在嘴角,眼底浮起濃烈的殺意。他擡手拿起擱在馬車裏的彎刀,稍稍将眼角殺意收斂,溫聲對林妙音道:“小醉貓,乖乖坐在這裏等我回來。”

林妙音半合着眼眸,倚在車壁上,臉上露出倦怠之色,吐字難得清晰:“慕容情,我想睡覺。”

慕容情驚訝,她此刻竟是認出他了。

他用手試了試鋒利的刀刃,颔首:“好,你稍等片刻,待我殺光礙事的他們,就帶你回去。”

慕容情說完,抽出刀刃,掠出馬車,掌中銀光如雪,襲向陳金童。

陳金童知他武功高強,又擅于用毒,大意不得,連忙拔出腰間寶劍,全神應付。

其他的侍衛見陳金童被攻,紛紛圍了過來,合力攻向慕容情。

慕容情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冷冷一笑,上揚的眼角媚而冷,蒼白的面頰因着這一笑,顯出詭異的妖冶。

陳金童與慕容情過了幾招,深覺他內功深厚,刀法淩厲詭谲,這麽多人合力圍攻他,他竟不落下風。

慕容情手腕翻轉,銀光乍現,擦着陳金童的面頰而過。

陳金童只覺臉頰一痛,接着便有濕熱的液體順着臉頰流淌,一路淌到嘴角,血腥味一點點在他的唇畔漫開。

血色映在慕容情的眼底,化作一片緋紅色的光芒。

陳金童心知不好,慕容情已經動了殺念,他連退數步,從懷中摸出一個煙霧`彈,朝着慕容情扔去。

轟然一聲,白霧騰空而起,裹住慕容情的身形,慕容情視線被白霧所迷,一時看不清前方。

煙霧的另一端,緩緩走出一道颀長的人影,那人停在馬車前,擡手一掌将碧羅劈暈後,掀開車簾,向車內望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晶瑩範範4瓶;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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