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派去慕容山莊的人很快給了回信。

“啓禀侯爺,慕容公子說,要他給長公主看病,除非滿足他一個條件。”侍衛戰戰兢兢地跪在蕭承煜跟前,向他彙報着慕容情的答複。

蕭承煜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已經猜出慕容情的條件。

“什麽條件,快說!”嘉和長公主的焦急的聲音從帷幔後響起。

侍衛猶豫地看了一眼蕭承煜,為難道:“慕容公子說,只要侯爺肯把林妙音姑娘送到慕容山莊,不管長公主得的什麽病,他都能瞧好。”

不等嘉和長公主反應,蕭承煜冷笑:“好大的口氣!”

這個慕容情膽大包天,竟然敢對嘉和長公主下手,他不去找他麻煩,他還敢開口找他要人。

“不過是個婢女,送他便是,快點叫他過來給本宮瞧病。”嘉和長公主不斷地撓着身體,指甲已經将身體撓出血了,卻絲毫無法緩解她的癢症。

她快要瘋了。

“長公主,那慕容情乃一介武夫,擅以活人之軀試藥,長公主是萬金之軀,豈容得他胡來,還請長公主莫要中了他的圈套。”蕭承煜不疾不徐地說道。

“可是本宮實在難受得緊,侯爺,你幫幫本宮。”嘉和長公主極力地壓制着自己的情緒,若不是害怕在蕭承煜面前失了儀态,她早已歇斯底裏地大吼大叫起來。

“清遠縣地處偏僻,這幫庸醫龜縮此地,沒什麽見識實屬正常,臣建議,長公主還是早些啓程,回到盛京,由宮裏的禦醫給長公主診治,以免延誤了長公主的病情。”

蓮心也道:“是啊,長公主,您這病拖不得。這些個庸醫,萬一胡亂用藥,傷了您的貴體,皇上也會心疼。”

“臣這就飛鴿傳書給皇上,由宮內快馬加鞭,派送禦醫前來接應長公主。”

嘉和長公主原還想讓慕容情看病,聽蕭承煜說慕容情喜歡用活人試藥,便有些退縮,此刻蕭承煜提出送她回盛京的建議,正中她的下懷。她現在這個怪病,再留在蕭承煜的身邊,難保會控制不了,醜态畢現。

“那就有勞侯爺費心了。”嘉和長公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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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這就命人準備長公主回程的車馬。”蕭承煜唇畔勾起一抹譏诮的弧度。

蕭承煜命人将車馬備好,嘉和長公主就迫不及待地啓程走了。

她走的時候全身上下都裹在一件披風裏,頭上戴着一頂幕離,由婢女左右簇擁着上了馬車。據說她上車的時候,正好吹來一陣風,掀起白紗,露出一只長滿疹子的手,吓得膽子小的侍女當晚回去就做了噩夢。

嘉和長公主一走,丫鬟小厮們怕被她的怪病感染,不用等主子吩咐,自發将擁翠山莊都清掃了一遍。

嘉和長公主啓程的第二天,外出好些日子的謝飛鸾回到擁翠山莊。剛踏入莊內,就瞧見林妙音站在樹下徘徊不定。

謝飛鸾有幾日沒見她,瞧她身形清瘦幾分,忍不住停下腳步,與她打了個招呼:“你在樹下找什麽?”

林妙音見是他,登時眉眼一彎,指了指樹頂:“我在看樹上的青杏。”

百花凋盡,樹上的果實就長了出來,這幾日樹上的杏子長勢愈發得好,林妙音尋思着,與其苦苦等它成熟,不如先摘些下來,放在密封的罐子用白糖腌制一遍,先嘗個鮮。

謝飛鸾聽完,笑道:“被你這麽一說,我倒有些饞了。聽聞你還會釀桃花酒,不知青杏酒可會做?”

“這有何難,包在我身上。”林妙音拍着胸脯打包票。

謝飛鸾與林妙音有說有笑,并未注意到蕭承煜站在高閣上,目光沉沉地看了他們二人半晌。

“光顧着和你說話,差點忘了正事。”謝飛鸾一拍腦袋,“我還得去回禀侯爺,待我有空了,定要嘗上一回你親手釀制的青杏酒。”

***

蕭承煜坐在桌前,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謝飛鸾,謝飛鸾眉目間猶泛着幾分歡喜之色,每當他和林妙音在一起,眼角眉梢都會堆滿這樣的歡喜。

自打知曉“他”的秘密後,蕭承煜面對謝飛鸾時,總難免有點心虛。

說起來,千錯萬錯,都怪林妙音腳踩兩條船,既舍不得“他”,又和謝飛鸾糾纏不清,這導致蕭承煜總感覺,是自己搶了謝飛鸾心上人。

如若有一天,這個秘密被謝飛鸾察覺,在謝飛鸾的眼中,他和“他”都是一個人,四舍五入,可不就是他蕭承煜搶了他的女人。

那可真是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楚了。

蕭承煜一想到這個可能,就坐立難安,差點折斷手中的筆。

謝飛鸾的目光落在蕭承煜的臉上,見他臉色隐隐發青,忍不住問道:“侯爺可是身體不适?”

“我無礙。”蕭承煜斂了斂心神,恢複淡漠的神色,“你這次回來,可是有了新結果?”

“屬下愧疚,派出的探子把人給跟丢了。”謝飛鸾抱拳。

那個狡猾的馮縣令,早就知道蕭承煜的人在跟蹤他,帶着他們到處兜圈子,最後還搞出一個替身,成功騙過蕭承煜的探子,甩了他們。

蕭承煜倒也不動怒,冷冷道:“無妨,繼續找,諒他也跑不了。”

謝飛鸾又将其他的事細細與蕭承煜說了一遍。

片刻後,缥碧的聲音在屋外響起:“侯爺,人帶來了。”

“進來。”蕭承煜道。

屋門緩緩朝兩邊打開,露出缥碧的身影,缥碧旁邊站着的是林妙音。

林妙音一臉茫然地朝屋內望過去,對上蕭承煜的視線。

缥碧突然過來傳她,說蕭承煜找她,林妙音一下子糊塗了。平時壞脾氣的蕭承煜,很少主動找她,見屋裏還站着謝飛鸾,林妙音更是不安。

莫非她與謝飛鸾合夥起來欺騙他的事情,被他察覺了?

林妙音緊張地踏進屋內,缥碧沒跟着進來,她将屋門合起後就走了。

屋門一關上,房間裏的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面對這個蕭承煜,林妙音難免有些拘謹。

“見過侯爺。”林妙音沖他福了福身。

“不必多禮。”蕭承煜目光掃了她一眼,很快移開。

“不知侯爺傳奴婢過來,可是有什麽要事吩咐?”林妙音垂下腦袋,不敢看他。

蕭承煜臉上面無表情,心底卻在冷笑。這個林妙音,當真是會裝,若非誤打誤撞識破腰帶的秘密,只怕到現在,他還不知道她居然有兩副面孔。

這會兒倒裝着很正經了,半分看不出她很會勾引人的模樣,要不是蕭承煜親眼見證,根本想象不出,這樣一副乖巧的面容下,藏着怎樣的媚态。

也就“他”和謝飛鸾吃她這一套,他才不會上她的當。

“侯爺?”林妙音半天沒等到他回應,忍不住出聲提醒了一句。

蕭承煜回神,看向謝飛鸾,意味深長地說道:“飛鸾今年也該到婚配的年紀了。”

謝飛鸾正在驚疑好端端的,蕭承煜把林妙音傳過來做什麽,不知怎麽的話題就轉到他的身上了。

謝飛鸾完全沒有防備,微微愣了一下,竟然一時答不上話來。

蕭承煜又道:“既然你與林妙音兩情相悅,我就替你做一回主,将她許配給你,也好過夜長夢多,多生波折。”

蕭承煜話裏有話,謝飛鸾和林妙音都沒聽懂,他所指的波折到底是什麽。

蕭承煜忽然提出此打算,自是有自己的打量。經他上一次的表演,不管林妙音有沒有對“他”死心,等親事定下,他這回都能讓她死心。

蕭承煜心裏頭打得好算盤,待“他”醒過來,發現林妙音已經另嫁他人,嫁的還是謝飛鸾,定然不會再多做糾纏。

謝飛鸾震驚:“侯爺怎會突然有此念頭?”

“我上次提出讓母親為你物色合适人選,也是想着你的年紀已經老大不小,成天跟着我,耽誤了人生大事,是我虧欠于你,不如趁此機會,将親事辦了,也好了結我與母親心中的一樁夙願。”

謝飛鸾:“……”

他怎麽聽着老大不小這個詞這麽別扭呢?論起老大不小,蕭承煜可是年長他一歲,他才是老大不小了好嗎!

謝飛鸾撫了撫自己的臉,心想,他明明還很年輕,怎麽蕭承煜一開口,倒顯得他成了老樹枯柴。

相比于謝飛鸾的震驚,林妙音更是幾乎在一瞬間褪盡滿臉的血色。她猛地擡起頭來,看向蕭承煜,眼底是滿滿的難以置信。

寒意從心底一點點漫開,化作針紮般綿綿的疼痛。

這個蕭承煜,明明是蕭承煜分裂出來的另一個性格,他非但對她沒有絲毫感情,竟還想着将她嫁給謝飛鸾。

林妙音一直覺着,兩個蕭承煜,都是蕭承煜,縱使面前這個蕭承煜對她不假辭色,也不會對她殘酷到哪裏去。

因為他們是同一個人,會受彼此的影響。

只要治好蕭承煜的病,他們就能和世上其他的有情人一樣,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林妙音沒等到蕭承煜的病愈,反而等來他要将她許配出去的消息。又想到“他”近日待她的薄情,雙重打擊叫林妙音幾乎站立不穩。

林妙音對蕭承煜的情意,謝飛鸾一直是看在眼底的,謝飛鸾轉頭看向林妙音,果然見那少女身體小幅度地顫抖着,顯然已處于情緒崩潰中。

他連忙啓唇道:“侯爺尚未婚配,屬下豈敢先行娶妻。”

“娶妻一事用不着分先來後到,你二人既是情投意合,我自是要成全這樁好事。”

蕭承煜自知自己這怪病很難治愈,只要他和“他”共存的一天,他都不會娶妻。若是謝飛鸾等他成親才肯娶妻,只怕他兩個大男人都要打一輩子光棍。

蕭承煜将謝飛鸾和林妙音的反應都收在眼底,出乎他意料的是,謝飛鸾看不出多少歡喜,林妙音一如他所想象得傷心。

不,比他想象得反應還要激烈些。

縱使那天他罰她跪在院子裏,她也未曾這般傷心欲絕。

是他做錯了嗎?

大概是林妙音的反應太過激烈,影響到蕭承煜,蕭承煜的心底并未出現他所料的那種輕松,反而凝重了許多。

心頭壓了一塊巨石般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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