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綠劍紅芒白衣人

“呼”地一條白影,飛上了安順棧的樓閣。

白衣人剛飄起,五人的攻勢便攻不出去。

因為這時候對轎子發出攻擊,很容易便為敵人居高臨下所乘。

這五人都是應變奇速的武林好手,當然知道何時攻,何時要守。

那人一手抓住欄杆,在月光下,被樓欄遮着,面目看不甚清楚,只聽他道:“如果我有

意下毒手,你們還可以五人聯手麽?”

息大娘忽然“呀”了一聲,她發現自己發譬上不知何時,嵌了一顆綠色晶瑩的珠子,她

現在才撷落下來。

戚少商也變了臉色。

他發現一枚金色小巧袖箭,正串在他袖口邊上。

高雞血也脹紅了臉,他的長袍下擺,齊齊整整釘了四口白骨喪門針。

這幾枚暗器,敢情都是在剛才戚少商與高雞血半空落下時,息大娘拔劍未及後躍之際,

轎中白衣人所發出的,但都留了手,并未殺傷他們。

他們五人合擊,白衣人便無法在轎中應付,但若白衣人一早下了殺手,他們又豈能五人

聯手?

這五人都是絕頂聰明的武林好手,這種情狀他們當然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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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中白衣人無傷他們之意,這點也是至為明顯的事,一時間,五人都面面相觑,要攻擊

下去,還是不攻擊?

要束手就擒,還是抵抗到底?

這人武功那未高,到底是誰?

不論是誰,戚少商、息紅淚、高雞血、韋鴨毛、赫連春水已無法阻止這一場劇鬥。

因為那一列對着街心的樓房,突然全被震開,高雞血和韋鴨毛預先安排好的一組伏兵,

蜂擁而出。

一下子,欄杆斷裂。

攻擊全向白衣人發動。

這十幾人的攻擊全落了空。

白衣人一上屋頂,身法十分俐落,但戚少商“噫”了一聲,他已經發現,這白衣人翻騰

之術,全仗一口真氣運轉和雙手之力,而這人的一雙腿子,軟蕩蕩的渾不着力,竟似廢了一

般!

戚少商驚黨的同時,高雞血已失聲道:“難道是他!”赫連春水也變色道:“是他!”

這時,白衣人已到了屋頂上,任何人都不能想象得到一個殘廢的人身手能夠如此敏捷。

只是他一到了屋頂,屋頂上又冒出十幾名大漢。

這些大漢如狼似虎,攻向白衣人。

白衣人突然說話了:“你們再苦苦相逼,我可要開殺戒了。”

高雞血和韋鴨毛一高一胖兩條身影,已掠上了屋瓦,攔在白衣人身前。

他們已知道來人是誰。

他們不想讓手下白白送死。

高雞血和韋鴨毛掠上屋頂,戚少商和息大娘再也沒有選擇。

他們也飛身上屋頂。

因為他們知道這個人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恐怕當今武林中能在他手下暗器活回來的

人當真寥寥可數。

戚少商和息大娘一掠上屋頂,使得赫連春水也沒有選擇。

他要保護息大娘。

他要完成息大娘的心願。

所以他更不能讓戚少商被捕或死亡。

他也只有飛上屋頂。

他知道這一上縱,能否再活着落到地上,實在是沒有多大把握的事。

但他沒有別的選擇。

他上躍之前,發出一聲長叱:“毀轎!”

赫連春水這道命令是向“四大家仆”而發的。

既然是跟這個天下間第一等辣手人物對上了,就必須幹到底,先把他那使黑白二道聞名

喪膽的轎子毀碎再說。

赫連春水掠了上去,“四大家仆”立時全面毀碎這頂怪轎。

正在這時,突然間閃出四條瘦小的人影。

四個穿紫衫、靈巧的孩童,各施一對金銀小劍,刺戮四大家仆的下盤。

四大家仆的兵器既粗而重,長大而具威力,但四名小憧一味近攻,身法靈動,使四大家

仆一時窮于應付。

赫連春水雙腳剛要沾到瓦面,突然間,一塊瓦片飛射向他足踝。

這一下激射而至,以赫連春水的武功,并不怎麽難以閃躲,但這一記攻擊卻拿捏得妙到

巅毫,赫連春水足尖還有半寸即達屋頂,眼看就要站穩,全心全意凝聚下盤之力降落,就在

這時,瓦片破空而至!

這好比一個人正在凝神沉思,只要在他耳邊随便叫上一聲,都會使他大吃一驚;又像一

個在吃嫩滑魚肉時,冷不防肉中夾了一根魚刺,特別容易被刺傷咽喉。

赫連春水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

他原可一個跟鬥避了開去,只是這樣會稍微狼狽了些,他立意要在來人面前顯示一下他

的實力,當下力聚足尖,驟然加快,拍的一聲,把瓦片踩于足下。

他這一腳,已踏住瓦片,這一腳之力,剛可裂石,但又使得恰到好處,不致踩碎屋瓦足

陷其中。

可是他腳下的瓦片,竟像游魚一般的滑動,饒是功力霸道的赫連春水,也把樁不住,一

滑倒退,直瀉而下。

瓦面是下斜的,他足足滑退了七尺,瓦片仍在溜動。赫連春水應變奇速,另一只腳尖,

及時又踏住了瓦片。

這時,那瓦片被赫連春水雙腳踏住,再也無法滑動。

可是在這時候,赫連春水的位置,也不利到了極點。

他落腳之處,本來是面對白衣人,位置略高,甚宜搶攻,而今一滑七尺餘,變得盡處于

下風,白衣人若再施暗器,赫連春水只有兩種情形:

一是死,一是翻落屋瓦。

就在赫連春水應付那足下瓦片的剎那間,戚少商、息大娘、高雞血、韋鴨毛四大高手,

已一齊向白衣人發出強力的攻擊。

白衣人也發出了四道暗器。

四道完全不同的暗器。

他的暗器就像抓藥一般。

不同的藥方,适用于不同的病人。

不同的藥物,抵抗不同的疾病。

他這四種暗器,剛好是觑準這四大高手武功招式的破綻而發出的。

所以四人的攻勢俱被擋回。

白衣人手上已多了一枚鋼镖。這一枚鋼镖,仍在他的指間,并未發出。

但這一件暗器要發出時的殺氣聲勢,全都聚集在赫連春水的身上。

赫連春水如不想死,只有被迫躍下屋頂。

可是赫連春水也當真頑強,他右手提槍,高舉過額,準備全力擲出!

只要白衣人發出飛镖,他就扔出那銀槍!

——寧可拼個同歸于盡,也絕不臨陣退縮!

戰況在這種劍拔彎張,一觸即發的情形下僵持,膠着!

月光下,戚少商等四人看見白衣人蕭殺的神态,不禁都為之悚然。

白衣人那一镖若發出去,赫連春水就不一定能接得下。

同樣,白衣人在閃躲赫連春水銀槍奮力一擲後,也不一定能接下他們四人的全力攻襲。

這是生死關頭。

問題是:誰死?誰生?

白衣人并沒有發出他那一镖。

他只是冷冷地道:“你是‘神槍小霸王’赫連春水?”他說話不像說話,像在桶裏掏潑

一片片的薄冰。

“你的‘鐵翼迎風’袖法,是用‘小陽神功’使的,當然是韋鴨毛;另外一位,身法踏

‘玉樹臨風’、雙掌并施鴨犬不留萬佛手上’,想必是高雞血。”白衣人繼續說下去,他在

提到那一個人的時候,便向對方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便似一片冰劍,在對方臉上刺了一

記。

比月色還冷。

比雪還寒。

“雙劍如夢身如絮,花落花開霜滿天,劍法好、出手辣、人如此美,不是息紅淚息大娘

,不可能有第二位。”然後他雙目盯着戚少商,英華畢露:“你的‘碧落劍法’,還有‘鳥

盡弓藏’心法,決非‘獨臂劍’周笑笑能使——你是‘連雲寨’的‘九現神龍’戚少商!”

五大高手,無不駭然。

白衣人能在這短短交手的幾個照面裏,能夠從他們的武功家數,觑出他們的名號。

更可怕的是,白衣人不是從正面過招裏,得悉他們的武功絕招,而只是從他們招a架閃躲

暗器的招式中,即道破他們的身份。

白衣人一字一句地道:“你是不是戚少商?”

戚少商雖給他看得心頭發寒,但凜然不懼,昂然道:“你來抓的是我,豈不知道我是誰

!”

白衣人搖頭,道:“我抓的當然不是你。”

此語一出,衆皆愕然。

白衣人道:“我抓的是周笑笑。”

戚少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以為我是周笑笑?”

白衣人颔首道:“周笑笑也是獨臂的,他逃亡的時候,‘海上神山煙雲閣’的‘天姚一

鳳’惠千紫,也跟随着他逃跑。而我追捕他這一路來,也有很多武林高手出手攔阻,所以才

致生此誤會,你們……”

戚少商和息大娘都舒了一口氣,戚少商道:“還好,如果連‘四大名捕’中的老大無情

,也來抓我,那我算是多生一雙翅膀,也飛不掉了。”

白衣人這才一笑道:“戚寨主言重了。”這人一笑,仿似嚴冬盡去,春暖花開,一天的

陰霾俱隐去,雲開月朗。

這青年人正是“四大名捕”中的大師兄,原名成崖餘,江湖人稱“無情”。

無情與衆人一番交手,他人盡皆嘆服。他因先天體弱,內氣走岔,無法練成武功,只依

靠一雙巧手,以冠絕天下的暗器,還有自己精制的轎子機括,來抗巨敵。他雙腿俱廢,卻以

無比的毅力,練成絕世輕功,适才五大高手聯手,也傷不了他分毫。

像這樣一個體弱多病的殘廢人,卻是名震天下的名捕之首,戚少商斷臂之傷未愈,見了

也不由心生振奮。

無情問:“卻不知戚寨主因何而逃?是何人追你?何以會弄到這個地步?”

戚少商長嘆道:“這事說來話長………說來你還有一位知交在我們這兒。”

無情揚眉道:“哦?”

無情和戚少商等的緊張局面一旦緩和,下面轎子旁的四名小僮與四大家仆,也紛紛住手

高雞血知道眼前這極難纏的白衣青年,并非敵人,當下放下了心頭大石,澀笑道:“啊

,原來是一場誤會。”

韋鴨毛本來全身繃緊僵硬,也緩緩松弛下來,道:“周笑笑是‘天靈堂’的堂主,一向

甚有令名,卻不知是犯了何事,要勞名捕追緝?”

無情冷哼道:“周笑笑就是有盛名,可是他的所作所為,不堪已極,我因機緣巧合,得

知他的罪行,既不是奉師父之命拿他,也不是刑部要抓他,只是我要揭發他的罪狀……”他

頓了一頓,道:“這一路來,很多道上的人,都被這僞君子騙倒,和我作對,我因抓此人,

确也得罪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

息大娘見無情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隐有憤色,知道無情着實甚恨周笑笑,卻不知周笑

笑犯了什麽滔天罪衍。

正在這時,忽聽無情叱道:“誰?!”

一條人影,疾掠上屋頂。

這人來得十分迅疾,快得不可思議,連高雞血、赫連春水等五大高手,事先也全無省覺

,反倒由無情一喝,這才警省!

這人直掠而上,他所掠之處,卻是赫連春水的一道暗卡所在:那是十一郎,十二郎及十

三妹防守的要塞。

三條人影。

三道刀光直卷來人。

只聽一聲驚呼,三道刀光如長空急電,激飛投入夜空之中。

三人的身軀,被一種奇異的力量震得飛向赫連春水、高雞血、韋鴨毛之處投來。

赫連春水、高雞血、韋鴨毛因事起倫然,不及應變,只連忙把人扶住。

來人已撲向戚少商。

戚少商大喝一聲,出劍刺去。

那一柄+留情”寶劍,原為朱紅顏色,戚少商倉猝運力,劍身在黑暗中呈現通體金紅,直

刺來人。

來人橫劍一架,手中所持的劍,通體碧綠,像黑夜森林裏的狼眼。

雙劍一交,紅芒銳消,綠光暴長。

息大娘見戚少商遇險,雙劍急刺來人背心,來人反手一劍,紅色劍芒暴長,息大娘劍短

,只好急忙退開。

來人的綠劍已指在戚少商的咽喉上。

紅劍已在這人手裏,他是用這奪來的劍擊退息大娘的。

息大娘退避,是因為她完全沒有想到來者可以在一招之內制伏戚少商。

息大娘、赫連春水、高雞血、韋鴨毛再想沖近,戚少商已為來人所制。

忽聽一人冷冷地道:“放開他。”

來人一怔。發覺一枚飛刀已無聲無息,到了自己背心三尺之遠,突然硬生生停住,只要

白衣人發力一催,便會疾射過來。

這樣短的距離,他是不是能躲得過?

這樣可怕的暗器,他能不能應付得過來?

他也不知道。

他沒有收劍。

劍尖仍指着戚少商的脖子。

他緩緩回頭。

他只知道一點,像這樣高明的暗器手法,普天之下,絕對不超三位。

他希望是他想見到的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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