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念念不忘2
吳天昊攔着川烏說:“你照顧她,我來開車。”
川烏揮開他的手:“不必。”
車子遠離城區主幹道,從遠山路直接上跨海大橋,川烏把車開得飛快,導致跟在後面的幾輛車無論怎麽踩油門都沒能趕上。川烏盡量把車開得平穩,讓後座上趴着的鳳凰不會那麽疼。時光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時三千港還不算太平,他受了傷,鳳凰一人将他扛起放在車後座上,轟一腳踩死油門,邊開車邊罵:“川烏你要是敢死在我前面我就敢馬上跟下去找你。”
她的馬尾一甩一甩的,他躺在後座上看着,怎麽舍得死?
橋下就是大海,海風腥鹹卻能安撫人心,川烏從後視鏡裏觀察鳳凰,鳳凰感應到了他的視線,偏過頭來沖他笑了笑。
“別動。”川烏輕輕呢喃。
老白早就帶着助手等在醫院外頭,見川烏将車穩穩停下時心中默念阿彌陀佛,川烏躬身将鳳凰抱出來,鳳凰一趴上去就弄髒了擔架車,那麽豔的血淌在白床單上,她怕吓着軟糖,有氣無力地哄她:“糖糖不看,會做噩夢的。”
軟糖一言不發地跟在擔架車旁,将那一汪血看得清清楚楚。
吳天昊帶着臺長匆匆趕來,正好看見護士拿來幾頁紙讓家屬簽,臺長也顧不上知道川先生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忙接過紙準備簽字。川烏一臉不爽地抽走紙,放在手裏細細看過。
“川先生?這……”
川烏沒說話,連個眼神都不給。
出了那麽大的事故,臺長的手機從頭到尾都沒停過,他只好示意吳天昊處理,自己到外頭接電話。吳天昊有些莫名,指着紙頁說:“她身邊沒有親人,我是她領導,這個我來簽比較合适。”
然後,吳天昊聽見川烏極輕地說:“這個是要家屬簽的。”
川烏刷刷在上面簽下名字,對吳天昊說:“鳳凰是軟糖的媽媽,這個字我簽是最合适不過。”
他把紙遞給護士,問了句:“你們白醫生也是讓你拿出來給我簽的吧?”
護士點點頭,檢查了一下就拿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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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站着的吳天昊好半天沒回神,川烏點了根煙,深深嗅了一口,問他:“要不要來一根?”
吳天昊推了推:“我不抽煙。”
一根煙之後,吳天昊說:“有點吃驚。”
川烏摁滅了煙蒂,淡淡道:“現在知道也不晚。”
***
醫院的走廊都很相似,長又深,充滿了孤寂的味道,讓人無法有好心情。軟糖坐在椅子上,一雙眼紅紅腫腫。川烏很少在孩子面前抽煙,但此時,他實在需要一根來鎮定一下自己。他将窗戶拉開一些,盡量不讓軟糖聞見煙味。他們等得并不久,甚至在臺長還沒打完電話時白醫生就出來了,他摘下口罩看着川烏說:“有根釘子插在背後,離脊椎就差一厘米,實在好險。”
川烏緊接着問:“還有哪裏受傷嗎?”
白醫生點點頭:“小臂也有點傷。”
“那你現在出來幹嘛?”
白醫生彎了彎眼:“別那麽緊張,釘子已經取出來了,我親自取的,別擔心,我出來是想問問你,要不要進去陪着病人?我要給她的手打塊石膏。”
川烏走到軟糖那裏複述了一下情況,讓護士陪着她,然後對吳天昊說了一句話:“我現在很生氣,所以你趕緊把你們臺長帶走,別讓他在這裏礙眼,我想讓鳳凰休個清靜一點的病假,其他事情你搞定就好。”
吳天昊指着自己:“我能來吧?”
川烏不理他。
吳天昊拉着白醫生問:“我也可以進去嗎?”
白醫生抱歉地笑了笑:“不太方便。”
手術室裏,鳳凰趴在那裏,沒有上全麻,她的神智還是清醒的,見川烏進來,軟軟地問:“軟糖呢?”
川烏一股無名火壓在胸口,耐着性子蹲在她眼前說:“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首先要做的是保護自己。”
鳳凰搖搖頭:“川烏,我是軟糖的媽媽。”
川烏的眼裏聚滿水汽,拉着她沒受傷的手問:“疼不疼?”
鳳凰哼了哼:“挺疼的。”
她的手骨被生生砸斷,背後被釘上一枚生鏽的鐵釘,事發的那一瞬,她根本沒覺得疼,可現在,在川烏身邊,她允許自己軟弱一回。
川烏俯下頭親了親她的眉心:“好想能替你疼。”
白醫生做好萬全準備站在一旁看萬年冷漠的川烏柔情蜜意,真是有點不習慣,但給他十個膽他也不敢破壞現在的氣氛。川烏将鳳凰的臉撇向另外一邊,劃出手機裏的照片轉移她的注意力,然後示意老白動手。
半個小時後鳳凰被推了出來,走廊上已經不見了閑雜人等。川烏走向軟糖,向她說明了鳳凰的情況後,問她:“現在,可以跟爸爸去處理一下傷口嗎?”
軟糖說不疼,張開手抱住了川烏的腰。她将臉埋在川烏身上,肩膀一抖一抖的。川烏摸摸她的小腦袋:“好了好了,媽媽沒事了。”
軟糖偷偷看過去,鳳凰拿出自己最好的狀态沖着孩子傻笑起來。軟糖蝸牛一般又把腦袋縮了回去。鳳凰催促川烏:“你趕緊帶她去看看,我自己去病房就行。”
***
辦公室裏,軟糖乖乖坐在高椅上,讓白醫生為她處理傷口,她手掌和膝蓋的輕微擦傷是在摔倒時磨破的,碘伏消毒傷口時應該是有些疼的,但軟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是攥着川烏的手。川烏輕輕拂過她的後背,心中百感交集。
忽然門口閃過一個人影,一直沒說話的軟糖低低喊了聲:“熊伯伯。”
川烏仰起頭,看見哥哥拎着吃食站在那裏,對他和煦地微笑。川烏一直緊繃的肩膀倏地放松,也沖他笑了下。白醫生在處理完軟糖的傷口後捏起川烏的手對川芎抱怨:“你看看,這人一點都不知道疼的。”
川芎從口袋裏摸了一顆巧克力喂進軟糖嘴裏,瞥了眼弟弟手上的劃傷。川烏說:“小鳥可比這個疼多了。”
川芎拿起鳳凰的x光片對着陽光細看,那是一截折斷的小臂,他知道那會有多疼,也知道川烏此時心裏會有多心疼。電話裏說不清楚,川芎問:“怎麽回事?”
川烏抿着唇顯然是一想到當時的情況就很生氣,是軟糖輕輕地說話:“她……她為了救我,板子很重,全部砸在她身上。”
白醫生一面低頭給川烏挑手掌上的毛刺,一面說:“這回電視臺的人肯定要倒黴了,川烏,月島電視臺是國有企業,不好收購的。”
川烏哼了哼:“如果這件事沒給我個滿意的處理結果,我就把藥廠從月島移出去。”
一個藥廠能帶動多少就業率,每年能上繳多少稅金,如果得了獎将會給月島這個城市帶來多大的光榮,這些都是川烏的籌碼,為了此刻躺在病房裏的鳳凰,他不惜得罪任何人。
川芎拍拍弟弟的傷口:“這些年你愈加霸道了,收斂點,小鳥不會喜歡你這樣。”
這世上敢這麽戳川烏傷口的人真的不多,而讓川烏皺眉忍着的人也不多,川烏心不甘情不願恩了聲,表示自己知道分寸。
“好了,那一起去看小鳥吧。”川芎抱起軟糖往外走。
走了幾步想起來,轉回頭請示某人:“哦,我可以去看看病患吧?我這個時候出現應該不會讓她反感。”
川烏說什麽也不讓老白往他手上纏紗布,川芎幫他說了句:“好了老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怕小鳥擔心。”
白醫生只好收起紗布,無奈極了。川烏把手藏在口袋裏,說:“走吧,待會不許惹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