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只要你7
貨車剎車失靈,沖下來時如大海上翻起的浪濤,威力大到可以在一秒內将人毀滅。小巷裏追來許多打手,但鳳凰不怕,她和川烏曾經有好幾次遇見這樣的情況,每一次他們都能全身而退,平平安安。她回頭朝他笑,川烏,有你在真好,有你在,我又能如從前那樣,肆意張狂。
“有,有車!”吳天昊直着眼看那輛貨車直直沖下來卻無能為力。
川烏的目光沉溺在鳳凰的笑容裏,他松開鳳凰的手,将她往路旁推去,貨車近在咫尺他沒有時間閃躲。
砰!
鳳凰跌在地上,聽見這一聲令人毛孔悚然的悶響。她回頭時,川烏正從高處落下。
砰!
又一聲,他瘦了許多的身子如飄絮,落在地上後瞬間洇出一汪紅血。
鳳凰的心,也随着他,落到底,洇出一汪紅。
“啊!!!”她瘋了般大叫,腿軟得幾乎爬不起來,咬着牙靠近他,牽住他的手。
川烏,拜托,千萬別離開我,對不起,對不起。
吳天昊幾步跑過來,這攤血令人觸目驚心。他剛才是一直看着的,川烏明明可以躲開,卻用自己替換了本該被撞上的鳳凰。
鳳凰滿手是血地沖老吳要手機,她是在場所有人裏第一個想起來叫救護車的。在等待救護車的時間裏,吳天昊只能不斷安慰她:“別急,你別急啊,馬上就來了。”
鳳凰不敢搬動川烏,警察封了這條路,她跪在他的身邊,哭得樣子是吳天昊見過的,這世上最悲傷的模樣。
***
送到醫院時老白都震驚了,進手術室前,鳳凰對他說:“請一定讓他活着,如果他死了,我就把這條命賠給他。”
白醫生說:“你們倆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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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的門緩緩合上,鳳凰這才癱軟地坐在地上。作為當事人,老吳被警察帶走了解情況,所以,長長的走廊上,只有鳳凰一人,獨自等待着結果。
三年前她婚禮的那天,也是這樣陰暗冰冷的長長走廊,她的老爹睡在裏面,白布遮住了他的臉。後來,媽媽也走了,那時她以為她的天塌了。哪知道,現在才是真正的,塌了天。
鳳凰止不住眼淚,一顆心像被絞肉機碎成泥,痛到無法呼吸。怎麽辦?這世上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的男人,可能要離開她了。
他留給她無憂無慮的童年記憶,留給她成人後的幸福甜蜜,留給她一份無論什麽時間什麽情況都不會改變的愛情,留給她一個固執的背影,留給她可以依靠的肩膀,留給她,一條來不及穿上的婚紗。
鳳凰用頭一下一下撞着醫院裏綠色的牆壁,眼淚像是月島的海,流不盡。
路過的小護士攔着她:“唉你別這樣。”
鳳凰躲開她:“你讓我這樣吧求求你,我得這樣才行。”
在醫院裏呆久了,就對這些生離死別看得淡了,但這個在走廊上一下下撞頭的女人,讓小護士心裏澀澀的難受。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但直到老吳趕過來時川烏都沒能出來。鳳凰一見站在身旁的老吳時,哭得更兇了。她難過得無以複加,只能更用力地撞牆。
如果啊,如果早知道會有這一天,你還會走嗎?鳳凰這樣問自己。
有什麽能比川烏還重要呢?鳳凰搖搖頭,不會了,絕對不會離開。
所以,那些曾經放不下的恨,在此刻,沒有川烏的命重要。她想開了,只是,太晚了。她的川烏,病了,傷了,接下來是不是要離開她了?
***
晚上八點,老白終于出來了,鳳凰已經站不起來,跟瘋子一樣坐在地上仰頭問他:“還活着嗎?”
一句話未完,眼淚就掉在地上。她這樣問,是在剮自己心頭的肉。
老白蹲下來休息,對鳳凰說:“我站的腳麻,不過還好,他可能是怕你會追去下面不管孩子,所以留下來了。”
鳳凰聽了這句,大大的松了口氣,卻哭得更兇,失而複得的珍貴,只有失去過的人才知道。
老白看了看她額頭上不像樣子的傷說:等等記得來找我塗藥,免得川烏醒來後找我算賬。
鳳凰鼻音重重地嗯了聲,緊緊握了握老白的手說謝謝。
老白看着這個宛如犯了大錯的女人,終于知道川烏曾經說過的:“她只是個孩子。”
那時是在美國,他看着接受心理治療的川烏氣不過,當着面說鳳凰壞話。那幾乎是川烏病得最厲害的時候,他那時也是不愛說話,卻在聽見他這麽說的時候張口回了一句:“她只是個孩子。”
老白那時快被惡心壞了,二十好幾的了還是個孩子?
但他現在明白川烏的意思了,她就是個孩子,仗着有川烏寵着就無法無天作天作地,一旦沒了川烏,她就會害怕。那種滲到骨子裏的害怕令人動容。
籲,老白扶着她站起來:“沒事了,別哭了。”
鳳凰說:“對不起,我忍不住。”
老白笑了:“這有什麽好對不起的?恩,你就繼續哭吧,反正醒過來心疼的人不是我。”
***
病房裏,川烏還沒醒,鳳凰守着他整整一夜,第二天早晨怕他醒來會餓,就去食堂買了早餐。但這天他沒醒,一直睡着,老白說醒的時間不确定,或許幾天,或許幾年。
鳳凰聽見這個結論,把臉抹幹,再也不哭了。她對老白說:“沒事,只要沒死就行。”
幾年算什麽?就是一輩子,她鳳凰也能一直陪着這樣的他。
老白這是頭一次對鳳凰刮目相看,他趁鳳凰每天出去買早餐的時候都過來跟川烏唠叨:“你真不醒啊?真舍得她這樣陪你一輩子啊?哎呀我原來是挺讨厭她的,可是我現在總是心疼她,川烏,你說我是不是有病啊?”
在川烏沒醒來的第三天,鳳凰将三個孩子帶來了醫院,自從川烏發病後就格外沉默的軟糖哭成了個淚人兒,拉着老白說:“求求你救救我爸爸,白叔叔求求你。”
歡歡喜喜哪見過這陣仗?兩個白胖小圓子本來還以為叔叔只是在睡覺,一聽姐姐這麽說,立馬也跟着嚎起來,鳳凰左右抱一個地哄着:“哭什麽?媽媽就不哭,叔叔沒死,是睡着了。”
歡歡喜喜一聽,又揉揉眼睛不哭了,還拉着軟糖:“姐姐不哭,叔叔睡着了。”
軟糖畢竟大了幾歲不好糊弄,撲過去抱住鳳凰,張口就說:“媽媽,你快讓白叔叔救爸爸,媽媽我害怕,我要爸爸!”
一聲媽媽,讓鳳凰雙眼含淚。
但她笑着安撫軟糖:“別怕,爸爸媽媽永遠都陪着你。”
她的媽媽也對她說過這句話,只是他們沒有做到,鳳凰知道那種痛,所以她一定會做到。
軟糖哭得直抽抽,窩在鳳凰懷裏不肯出來,她從沒表現得如此依賴她,這讓鳳凰受寵若驚。
喜喜扭着小身板也擠進來,顯然是在吃小醋,鳳凰拍拍她肉呼呼的屁股,覺得雖然川烏還沒醒,但他們一家終于團聚了。
喜喜嬌滴滴的對軟糖說:“這是我麻麻,姐姐你喊錯了。”
軟糖揉揉喜喜的腦袋:“也是我媽媽。”
可喜喜卻急了,在她心裏,姐姐只是帥叔叔的孩子,為什麽要來分走她的媽媽?孩子咧嘴就哭,不管怎麽喜歡軟糖,就是不想把媽媽讓出去。哭聲震天響,鳳凰看着床上的川烏,笑問他:“還睡?你快點起來幫我解決這個胖喜喜啊川烏。”
床上的人無知無覺,長長的眼睫安靜地搭在眼下。
喜喜大哭了一通,還是沒弄懂為什麽姐姐的媽媽和她的媽媽會是同一個媽媽,歡歡倒是淡定,從一來就脫了鞋窩在川烏身邊躺着,小嘴巴不停嘀咕幼兒園新學的兒歌,自言自語玩得很開心。
老白進來時見着這樣的胖歡歡覺得有趣,問她:“你為什麽不哭?”
歡歡童言童語着:“我的媽媽給姐姐做媽媽,那帥叔叔就能給我做爸爸了,多好啊,我就喜歡帥爸爸。”
幼兒園也是一個小集體,她自然能發現自己和別人的不同,別人有爸爸,她為什麽沒有?歡歡真心覺得喜喜沒必要這麽難過,這是件大好事呢!
她翻了個身,軟乎乎地靠着川烏,說:“叔叔,你快醒醒吧,寶寶給你做寶寶,你給寶寶做爸爸,好不好啊?”
說完,覺得實在是喜歡叔叔,就爬過去吧唧親了一口。
川烏躺在床上還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這本該是一件令人傷心的事,但在這個病房裏,三個孩子一個鳳凰,卻熱熱鬧鬧的,讓人覺得一切都有希望。老白終是妥協,在某一天的早晨對川烏說:我真是喜歡她,哦,你別誤會,我有女朋友的,不是你那種喜歡,就是覺得啊,川烏,我好像明白你為什麽會愛她愛成那樣了。
陽光正好,鳳凰把孩子們送去學校後回來,往花瓶裏插了一束小野花。花朵不知名,是她找了好幾家花店才買到的,店裏一般用來做點綴,只有她要求要買一整束,只因為三千港也開這種花,夏天時,一簇一簇的盛開,川烏每年都用這個給她做一個公主花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