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值班

越是狹小而封閉的地方,小道消息傳播得越快,第二天早上整個管區都知道黑無常的蛋讓小閻王給踢碎了。常石一側紅得發亮,腫得活像是個豬尿泡,脹痛無比,整張臉都痛得扭曲了。所幸不傷及本質,醫生配了活血化淤的藥膏,囑咐他最近卧床休息,還得記得把屁股墊高。

于是,有好事之徒悄咪咪地跑到三班宿舍門口偷看常石“坐月子”。

常石自然是咽不下這口氣,他惡狠狠地指着張潦鼻尖說,“你等着,老子遲早折斷你。”

“好,我等着。”小閻王冷笑了下,剛擡起腳,常石就條件反射地往牆邊彈了下。

但張潦也付出了代價,他又被關了禁閉。

這次依舊是顧超帶他去的禁閉室,此時已接近十一月底,似乎說是寒流來襲這個冬天特別陰冷,連空氣都涼飕飕的。顧超鼻音濃重,說話聲嗡嗡的,是那日淋雨的後果。

冷冷清清的禁閉室異常寒冷,又是深夜,冷得似乎很難熬,顧超剛踏進去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他抹了抹鼻子,有些得意對張潦說,“猜猜超哥給你帶什麽寶貝來了?”

說罷,他突然抓起張潦的手塞進自己的警服大衣裏,觸手一片溫暖,甚至有點灼燒。只見顧超從衣服裏掏出一個熱水袋,丢進張潦懷裏。

“你手冰涼冰涼的,快捂捂。”顧超又打了壺熱水進來,替張潦倒了杯熱水。

張潦一直沒說話,看着顧超忙進忙出。

“有事就叫我,今天我值夜班。”

剛要走,顧超想起什麽似地,又轉身折回來,往張潦口袋裏塞了堆東西,又笑嘻嘻地走了。

是一把大白兔奶糖。

顧超不知聽誰說起過,說是心裏太苦的人才喜歡吃糖,所以他想讓張潦多甜一甜。

回到值班室後,顧超泡了杯康師傅牛肉面,又一動不動地坐在監控器前,他還記得那天就是在屏幕裏發現張潦胃痛,那人還不知好歹地訓了自己一頓。

顧超無聊地數着禁閉室桌上大白兔奶糖的糖紙,一張、兩張、三張…張潦會把他攤平,整整齊齊地疊成小方塊,嘴裏單邊嚼着奶糖,直到把那一把奶糖都吃沒了。

值班室正對的牆壁上貼着“教育、感化、挽救”六個大字,顧超突然有一種很強烈的念頭,他要挽救張潦這個失足青年,通過教育、通過感化,因為他直覺張潦并不屬于這裏。

想着,他拿起禁閉室的鑰匙就徑直走過去。

張潦意外地看着顧超走進來,還自帶了一把椅子,跟張潦隔着桌子對坐着。

兩個人對視着,顧超吸着鼻子,突然不好意思起來。他摸了摸腦袋解釋道,“一個人值班太無聊了,找你聊聊天。”

“嗯”

顧超剛要說話,從桌子下面塞過來一只熱水袋,暖暖地擱在他大腿上,溫度一路攀升,直到暖到了他的心頭。

這間禁閉室似乎沒那麽寒冷了,顧超掏了下衣服口袋,抓起張潦的手,又往他手心裏塞了一顆大白兔奶糖。

他剛剛摸過熱水袋的手,碰起來暖暖的。

“喜歡吃這個?”顧超說。

張潦沒回答,剝開一顆糖遞到了顧超嘴邊,他下意識地張開嘴咬住了。

濃郁的奶香在嘴巴裏蔓延開來,黏黏的、甜甜的,像是小時候的味道。

“顧警官。”張潦主動叫了他一聲,“對不起,害你淋雨感冒了。”

顧超把奶糖含在嘴裏,含含糊糊地說,“沒事,我就是有點鼻炎,不是感冒。”

“嗯。”

“常石可記着你仇呢,以後當心點。”

“我不怕他。”

顧超笑笑說,“是啊,你可是小閻王,天不怕地不怕。”

他剛把奶糖嚼化了,兩人挨得近,說話時能聞到彼此好聞的奶香味,很甜。

深夜的時光靜悄悄地溜走,顧超一直逮着張潦說話,告訴他怎麽做可以賺工分,怎樣可以申請減刑,哪些事千萬不能做,哪些是底線不能碰。說得他自己都困了,迷迷糊糊地對張潦說了最後一句話。

他說,“張潦,我知道你心裏有事。你現在不說沒事,等你哪天完全信任我了,只要你說,我一定聽。”

說完,他竟趴在桌上睡着了,大概是由于鼻子塞住,呼吸聲有些累。

夜闌人靜,禁閉室又寂靜了下來,寒氣從牆壁裏滲了進來。張潦把臺燈調暗了些,脫下寬大的囚服外套蓋在顧超身上,摸了摸熱水袋的溫度,又換了點熱水。

後來,他就這樣坐在桌子另一邊,借着微弱的燈光,看着顧超,看着他短短板寸頭上的那個旋,那似乎是個漩渦将他吸了進去,一直旋轉,一直沉淪。

張潦垂下眼眸,一直在思考什麽,眼神愈發沉默。

直到第二天清晨的陽光透過門上的玻璃窗斜斜地灑進來,和煦的陽光照在顧超身上,一點點将他從黑暗中解救出來。

張潦這才意識到自己一夜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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