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長情的男人最動人

廖文瑞被拽住了腿, 心中的悲憤之情油然而生。

滑溜溜的皮膚一接觸,他身上就軟了一半,然後順理成章被拖下了水。廖文瑞身體下沉,屁股還沒落地,又被窦玏扣住手臂撈了上來。

廖文瑞臉本來就是紅的,這會兒紅得再厲害點也不怕被人看見,他極力鎮定,搬出八字箴言:“君子動口不動手。”

窦玏說:“我可從來沒說過我是君子。”

“……”

廖文瑞說不過他,比力氣也比不過, 只能用殺人的眼神淩遲他,力圖用殺氣蓋過滋兒哇亂蹦的心跳。

“看把你吓的。”窦玏松開他的一只胳膊,“瑞哥, 你很怕和我單獨待在一起?”

這不是廢他媽話嗎!

廖文瑞:“沒有,哪兒會呢, 你放開我,我去吃顆花生豆。”

窦玏沒馬上依言放開他, 手指輕輕放松,帶繭的指腹劃過手腕,有種濕漉漉的誘惑感。

廖文瑞:“……”

他當初是鬼迷了心竅才會說要和窦玏當朋友,他應該直接說絕交。

窦玏倒也不是随時都逗他,見好就收, 他只是喜歡廖文瑞生氣又不能把他怎麽樣的樣子,真逗生氣了得不償失。

所以這會兒兩人才能好好地在一塊兒正正經經泡澡,但廖文瑞仍然防備着他, 和他保持着一段距離。

“你和宋嘉去澡堂沒交錢的事兒……”好不容易和平共處,窦玏又開始翻他的黑歷史,“是真的嗎?”

“你是不是帶了錄音筆準備到時候放網上去曝光我?”

“那就是真的了。”

“最後是交了錢的!我們只是沒帶現金而已!”

“所以你們為什麽要去泡公共澡堂?”

“老爺們兒怎麽能不泡一次公共澡堂!”

這個答案理直氣壯,窦玏居然無從反駁,他馬上找借口:“公共澡堂多不衛生,退一萬步說,要是被認出來了怎麽辦……”

廖文瑞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子就是拐着彎抹着角在吃醋。以前他覺得這種揪着往事不清不楚的行為很鬧心很傻逼,但是對象換成窦玏,他又覺得傻逼中透着些許可愛。

“窦玏。”廖文瑞心念一動,雖然知道不該,但還是問了出口,“你不會這些年……都沒談過戀愛吧?”

“……”窦玏說,“是這樣,我在大學的時候呢,情書都是一把一把收的,後來我說紙質的我不收,就開始有女孩子給我發E-mail,不知道你有沒有了解,前段時間還有個叫郭什麽琳的女演員跟我炒緋聞……”

廖文瑞說:“想跟你炒的那個姓邱。”

窦玏面色波瀾不驚:“嗯,對,太多了,我連名字都記不清楚。你看,你還是很關心我的。”

他這個态度讓廖文瑞越發想笑,幾乎要憋不住了,但還是要裝出一副嚴謹的樣子:“嗯,只是朋友之間普通的關心。”

窦玏說:“那我就普通地回答一下,我這麽優秀的人,不能随便談戀愛。”

這句話忽然戳到了廖文瑞心裏的某個點,他很想繼續問,你這麽優秀,大家都有目共睹,但是你為什麽要在我身上這麽執着?

這個問題總是讓廖文瑞着迷又心生畏懼。

着迷的是像窦玏這樣傑出的年輕後生,對他念念不忘,這很能滿足他的虛榮心;畏懼的是窦玏的感情,他掂量不出裏面包含的份量,如果回應了,該回應多少,如果最後只是一拍兩散,那他是否一開始就不該回應?

分分合合的事情他看的太多,別人來找他做情感分析時,他能夠理智對待,給出建議。但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卻又發現理智和果斷都是放屁。

他最懼怕的是什麽,其實他自己很清楚。

窦玏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比他聰明,比他能幹,比他有未來。這樣的人将來遇見的也會是更好的人,他廖文瑞又何德何能?

“是啊,你這麽優秀的人,”廖文瑞發自內心地說,“應該找個跟你一樣的人。”

他又惡毒地加以揣測:“然後你們兩個天天用精英理論吵架,沒過多少天就因為意見不合打了起來……”

窦玏還在認真聽後續,只聽得畫風一變:“一個月後,警察從一冰櫃裏找到了失蹤的你……”

窦玏:“……”

“的雞.雞……”

窦玏:“……”

“好了,不要說了。”窦玏說,“我算是發現了,你沒有當編劇的天賦,瑞哥,以後千萬不要幹這行去禍害觀衆。”

廖文瑞愣是被自己的腦洞逗笑了,剛剛的那點心酸都煙消雲散,順手還去小桌上夾了顆花生吃。

人啊,果然還是比較适合快樂地活着。

“瑞哥,”窦玏偏着頭,靜靜地看着他的笑臉,“有時候你很小瞧自己,所以忽略了很多事。”

“哦,”廖文瑞說,“比如呢。”

“比如你是個逗比。”

廖文瑞和他對視一眼,噗嗤一聲又開始笑。窦玏又加了一句:“比如你笑點低。”

廖文瑞繃住嘴:“好了,真是沒大沒小。”

窦玏莞爾一笑,沒有說出他最想說的那句話。

比如我比你想象的還要更喜歡你。

溫水浴結束,又拿了吹風機把頭發吹幹,和龍師傅道了晚安,他們倆又一前一後地上樓去睡覺。

廖文瑞走到門口,被身後的窦玏叫住。他慢悠悠地回頭,懶洋洋地問:“又怎麽了……”

窦玏已經走到了他面前,托起他的下巴,低頭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了一個吻。

窦玏從小就和別人不一樣,他出名早,思想發育的早,身體成長也比別人早。

所以當他聽班上的女孩子們進行浪漫的幻想與讨論,比如七厘米的身高比較适合用來接吻時,他內心是非常不屑的。

但是他遇見了廖文瑞。

那時候有個節目采訪他,問他想長多高。他幾乎沒有多少考慮,馬上回答:“一米八三。”

後來他的身高不止這個數,腦子裏卻從來沒忘過當時心裏想着的那個願望。

如同蜻蜓點水,只有短暫的停留,卻激起了一層漣漪。漣漪很快變成了驚濤駭浪,廖文瑞從頭到腳迅速地變成了煮熟的皮皮蝦:“你……”

“只是朋友之間普通的晚安吻。”

窦玏狡黠的眼睛裏閃着光,他狡猾得要死,親完就準備開溜,“做個好夢,瑞哥。”

廖文瑞根本不可能晚安。

他腦子裏來來回回都是窦玏那張臉,那雙鑲了寶石的眼睛,還有嘴巴上被觸碰時殘留下的體溫。

以前有女藝人開玩笑,說窦玏的嘴長得好看,适合接吻,哪位姐姐妹妹以後如果有幸和他演不借位的吻戲,一定要記得回微信群分享感受。

廖文瑞覺得自己現在可以給出結論了:溫軟柔彈,勝似軟糖。

到了深更半夜,他還是沒能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趕出腦袋,心裏把窦玏翻出來罵了無數遍,最後悶在枕頭裏自暴自棄地想:這有什麽,不過就是親了親嘴,哪兒就至于這麽躁動不安。

窦玏啊,真是個罪孽。

廖文瑞在淩晨六點的時候醒了,這回不是那只公雞,而是這段時間形成的生物鐘。

他想再睡一會兒,周公卻不願意再留他。他睜着眼望了很久的天花板,又偏頭看向牆上的那些樂器。

父親從前說,每一個樂器,都有自己的靈性。器與人長久相伴,長年累月,會形成一種默契。

所以越是經驗老道的樂手,彈出來的曲子就越撼人心魄,越能引起感情的共鳴。

但這些小家夥,恐怕也只有龍師傅閑暇時才會去動一動,絕大部分時間都擺在這裏落灰。

他起來仔細看這些木質的收藏品,發現有幾個還是全新的,幾乎沒有被人撫摸過的痕跡。

一把掉了半塊漆的二胡懸在最上頭,看上去才算是有些年頭了,鬼使神差地,他把這個東西取了下來。

他會拉的二胡曲真不多,老生常談的二泉映月,他完全拉不好,總容易拉出小白菜呀葉兒黃啊的感覺來,聽着慘是慘,感覺不出悲的情緒。

在舞臺上唱戲,他唱得好,卻演不好。其他人都覺得他小小年紀,能把唱功練好就已經很不錯了,不必苛求境界。

但父親不一樣,他沒有用看待孩子的眼光看待他,總是顯得很嚴厲。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廖文瑞慢慢長大,心裏對這寫枯燥的詞本早就厭煩了,他開始聽流行歌曲。受了老師的啓發,又開始自己作曲,學吉他,學鋼琴,樂在其中。

初三的文藝晚會上,他自彈自唱,唱了他寫的第一首歌。雷動的掌聲讓他意識到,他完全可以站到更大的舞臺上去。

他後來學會了很多東西,經歷了無數的成功,今天才發現,自己其實在很久之前,連個二胡都沒能靜下心去學。

天邊漸漸添了魚肚白,廖文瑞搬了張小椅,坐在窗臺二樓的陽臺上,拉起了二胡。

他還記得的比較拿手的曲子是梁祝。這段曲子很多人都聽過,但是未必知道它的出處。

一開始他很手生,琴弦又崩的太緊,拉出的聲音澀躁難聽,比新手還不如。慢慢找到感覺後,旋律才變得柔軟了,漸漸帶上了一些古老的韻味。

時隔十幾年再重新把這個東西撿起來,廖文瑞的心境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父親曾經說的一些東西,做出來的一些行為,雖然他仍然覺得不恰當,卻也能夠理解了。

但這份理解為時已晚,跨不過那道生與死的鴻溝。

朝鏡惡白發,夕夢對故人。

……

今天的早飯是聽着廖文瑞幽怨的二胡聲做好的。

小妹看了一晚上的醫書,哈欠連連,她邊吃小馄饨邊絮絮叨叨地抱怨:“太苦了,日子真是太苦了,為什麽做人還要上班呢。”

龍瑜順勢說:“太苦了,日子真是太苦了,為什麽做人還要打鐵搬水砍柴……”

“就你的話多。”龍師傅胡子一抖,聲音很明顯不高興了,“小窦和小廖來這兒快一個月了,抱怨過一句嗎?人家還是明星呢,都比你能吃得起苦。”

“我不就抱怨一下嘛……”龍瑜撇撇嘴,“還不讓說話了。”

小妹的重點比較偏,她長長地“咦”了出來:“廖爺來這兒也快一個月了?”

廖文瑞自己掐指一算,确實是來了二十天,還有點不敢相信。他本來以為可能連半個月都待不下去。

“幹脆在這兒過了年算了,歌手也有,演員也有,”小妹說,“咱們家自己就能開個春晚,還省出場費,媽呀哈哈哈哈我怎麽這麽聰明!”

廖文瑞:“……”

還真是很有經濟頭腦,當個中醫可惜了。

這兩天要做的是是給劍打紋,龍師傅恢複了很多的鑄劍工藝,打紋就是其中一個。

廖文瑞胳膊發酸,不止胳膊,腰背腿都又酸又疼,他還偷偷跟小妹要了膏藥貼在腰上。

窦玏那兒的情形要稍微樂觀一點,他年輕,力氣大,也耐得住性子,很得龍師傅的贊賞。

“我都真想收你們當徒弟了,真的是比龍瑜有出息,”龍師傅再一次感嘆,“唉,人比人,氣死人,我怎麽就沒這樣的兒子。”

廖文瑞活了三十年,頭一回當了“別人家的孩子”,十分激動,愣是提起來一口氣趕進度,打好了一把完整的劍。

人人都說百煉成鋼,十年磨劍,他也算是領略到了這裏面的曲折與不易。

劍打成了,還需要刨去表面氧化的鐵皮,磨出劍脊。這類的細活他們圍觀了不少次,但自己做起來卻有很多困難。

拍電影的時候,這類的鏡頭一般都是請的專業人士做替身,然後剪輯進正片裏去。但是窦玏看起來像是要所有的流程都自己試一遍,認認真真地跟着龍師傅在學。

他聽講時的側臉很吸引人,廖文瑞也不去看磨劍的事兒了,就專看窦玏。

校園裏最讓人害怕的就是這類人,不僅聰明頭腦好,長得也好看,關鍵還做什麽都用心,秒殺多少老少爺們娘們。

廖文瑞把這個鍋推給窦玏的臉長得太好看,接下來的癡漢凝視就毫無壓力,他看得發呆了,自動腦補窦玏穿上古裝蓄起長發的樣子,還真有那麽幾分像他心裏的歐冶子。

“嘿,回神了,瑞哥。”窦玏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臉上笑得有些得意,“別睜着眼睡覺啊,咱們還有活兒要幹呢。”

廖文瑞老臉一臊,狠狠瞪他一眼:“我沒睡,思考問題呢!”

龍師傅欣慰地看着他們:“你們兩個,感情真好啊。”

廖文瑞:“……”

可別這麽說,聽着都害怕。

嵌字也不輕松,廖文瑞拿了墨線固定刻字範圍,龍師傅戴着金絲邊眼鏡,用磨砂紙在那一小塊地方擦了擦。

“你們想刻什麽字?這個得先想好了。”

廖文瑞是個取名廢,自覺把目光投向窦玏。窦玏取名能力也沒好到哪兒去,硬着頭皮想了想:“叫個……應景的名字吧。”

“這把劍是你們兩個人一起打的,見證的也是你們兩人的友情。”龍師傅幫他們做了決定,“松柏之交,久而彌堅,它又是寒冬臘月裏産出的,就叫歲寒吧。”

歲寒的繁體字相對來說還比較好打,刻了也就半個小時,再用磨砂紙一擦,劍看起來就像模像樣的了。

“去,”龍師傅吩咐道,“把井水提來,該淬火了。”

淬火是一把劍的生死關,過了就是好劍,沒過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費。

廖文瑞屏住呼吸,感覺自己藝考那年,好像都沒這麽緊張過。

龍師傅停了拉手風箱的動作,把重新燒紅的劍抽出來,猛地往冰鎮了多時的井水裏一刺。

“刺啦啦——”一聲過去,劍身上起來了不少小氣泡,龍師傅過了一會兒,把劍拿出來,手用力在上面又敲又折。

廖文瑞只覺得龍師傅折騰的不是劍,而是他脆弱的玻璃心。

“成了。”

廖文瑞:“嗷嗷嗷嗷——”

他感覺自己這近一個月來的辛苦都有了回報,差點沒哭出來。

窦玏朝他伸開手臂:“來擁抱一個嗎瑞哥?”

“抱!”廖文瑞這會兒高興得什麽都顧不上,一把摟住了窦玏的腰腹,還趁機把兩滴眼淚擦在了窦玏肩上。

配上劍柄劍鞘,威風凜凜的一把劍龍泉寶劍橫空出世,廖文瑞摸寶貝似的摸着它,想起來《名劍》劇本裏的智者說的最後一句話。

“名劍不常有,貪欲卻常有。名劍本應配君子,卻往往配了殺戮。”

窦玏和廖文瑞差不多是同時發的微博,反正上次都被人撞破了,也不在乎八卦的言論更多一點。

廖文瑞配的圖是歲寒劍的刻字,其實他還很想秀一下隕鐵劍,但是很怕窦玏心裏不平衡,所以忍着沒發。

窦玏配的圖卻是廖文瑞拿着劍的樣子。廖文瑞點開大圖,又查看原圖,确認裏面那個人确實是自己,不可思議道:“窦玏同學,你告訴我,這張圖是不是你精P過的。”

“發的是你的照片,”窦玏說,“我為什麽要P圖?”

廖文瑞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馬上轉發了窦玏的微博。

評論裏的反應和廖文瑞本人的反應一模一樣。

@鳶飛二月:日,帥哥你誰!

@鹿鳴食野萍:天了,你們真的在一塊兒啊,這個劍能出個同款嗎好想要啊啊啊啊!

@游笙入夢:廖爺好帥啊啊啊!怎麽肥四!和豆豆待一塊兒顏值都會有提升嗎!廖爺你的小肚腩呢!你要抛棄你的小肚腩了嗎!

@賈如不經年:我豆是真的善良,給拍照還給P圖,良心隊友。

……

@廖文黑:emmmmm……定情信物?

神他媽定情信物。

廖文瑞心裏有鬼,想删掉這條評論,以免被窦玏看見。

但是這條評論被迅速地頂上了熱門,被不少人回複了,删了反而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點進廖文黑的主頁,發現這人的簡介不知道什麽時候改了:廖黑,但窦廖一生推。

廖文瑞:“……”

最新的一條微博也是:窦廖糖,真好吃。

很好,還從黑粉轉CP粉了。

作業完成了,在這兒待的時間也就越來越少。

臨行的前夜,龍師傅給他們擺了一桌酒席餞別,酒足飯飽,廖文瑞坐在陽臺上,看天邊寂寥的星,看黑夜裏蟄伏的山穹。

窦玏來到他身邊坐下,兩個人一起靜靜地發呆。

氣氛出乎意料地溫和融洽,他們誰也沒有說話,享受着這一刻的歲月靜好。

沒有忙碌的工作,沒有滿格的行程,他們的時間進度條像被拉長拉緩了。但惬意的時光并不長久,他們馬上又要回歸到從前的生活裏去。

窦玏帶來了兩杯醒酒茶,說:“瑞哥,再過幾天,又快到一年聖誕了。”

廖文瑞以為他要重翻舊賬,正想反駁,卻聽見窦玏悠悠嘆道:“今年還是不能一起過。”

“過什麽聖誕節啊。”廖文瑞說,“以前也沒過過。”

窦玏說:“瑞哥,你知道嗎,八年前那件事,我雖然難過了很久,但是不恨你。”

沒想到窦玏會這麽說,廖文瑞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了,只好安靜聽着。

“你那時候有你的立場,不願意接受我,很正常。我年紀比你小,所以從一開始就不對等,這是客觀因素,怪不了別人。”窦玏說,“所以我改變了自己,重新站到了你的面前。”

他都這樣說了真心話,廖文瑞覺得自己也應該表态。從前的矛盾糾葛,恩恩怨怨,不能一筆勾銷,但也不應該再耿耿于懷。

“你現在很好,比所有人期待的都還要好。”

“是嗎?但是我覺得還不夠。”窦玏說,“來喝一杯嗎?沒有酒了,只能喝點茶,敬往事如煙不回頭。”

“不回頭……”廖文瑞眼睛裏忽然有東西閃了一下,他舉起了茶杯。他有一種預感,今後的很多日子裏,他都會記得這個晚上。

窦玏捏着杯子,思緒回到了十一年前,他和廖文瑞第一次見面。他一個小孩兒,要在那麽多人面前去演小品,心裏難免還是會緊張。

廖文瑞的歌曲和他的小品挨着,所以待在一個休息室裏。他反反複複地默念着臺詞,很怕自己上臺了緊張記不住。

看見他的樣子,廖文瑞覺得很有意思,然後出于善意攔住了他。

“別繃成這樣,越繃越緊張。我來給你耍個魔術怎麽樣?”

窦玏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廖文瑞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輕輕一抓,然後撫過他的腦門。

“我把意外都趕走了,你絕對不會有問題。”廖文瑞笑嘻嘻的,“還緊張嗎?”

這句話仿佛帶有魔力,輕易地撫平了他心裏所有的情緒。那只摸過他額頭的手,也就這樣進入了他的夢裏。

……

他們在第二天下午出發回京,兩人心照不宣都沒有選坐飛機,窦玏開着他的保時捷走高速,讓廖文瑞搭了個順風車。

龍師傅一家人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龍泉的景色也一點點地遠去,廖文瑞靠在窗戶上,輕輕地哼起了昨晚新想的曲子片段。

“別回首……”

他把高潮部分哼出來之後,窦玏終于聽出來了這是新歌,他有些詫異地看向廖文瑞,後者明顯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哼歌。

“這個地方不能降調……降了就沒味道了……”廖文瑞自言自語,“也不能太高……”

他的靈感忽然迸發,從兜裏掏出小本子,居然就這麽寫起了曲子。

窦玏小心翼翼的,沒去打擾他這個狀态。

廖文瑞一個人琢磨着,寫着寫着還會調出模拟鋼琴的APP來彈一段兒試聽。等他們到了鄭州的休息站,天都黑了,他才想起來自己沒吃晚飯。

他收起道具,看向自己身邊這個活人,可憐巴巴地問:“你吃了嗎?”

窦玏也沒什麽東西進肚子,他們臨時決定在鄭州住一晚上,順便去飽餐一頓。

晚餐是由酒店送來套房的,廖文瑞囫囵塞了點兒,又從行李箱裏翻出來一沓五線譜紙,把下午打的草稿理順了填上去。

“如果有鋼琴就好了,可以現在就彈一遍。”廖文瑞寫完以後,又仔仔細細地看這個曲子。

他已經很久沒有寫出過令自己滿意的作品,現在這個成果可謂來之不易。

“前奏裏可以加上口哨……讓女孩子來吧,還是讓男孩子來,回去要錄個demo,給文老師聽聽……”

“歌詞呢,什麽時候寫?”

窦玏大學的時候也選修過音樂編曲,學了點兒皮毛。但和廖文瑞比起來,他就是個門外漢,只有跪着聆聽的份兒。

作為一個腦殘粉,他能做的就是期待成品。

“等回去了找時間寫出來吧,我大概有一點思路。”

他一個下午編了兩套曲子,其中一套還不夠完善,但他已經無暇顧及了,早早地昏睡過去。

他做夢都夢見有人在唱他的新歌,唱得很好聽,聲音清朗,很有靈性。他走近了想去看那個人是誰,越近卻越是覺得他的面孔模糊。

“他曾經說,孤單的日子離他還很遠……”

廖文瑞在黑暗裏走着,心想這究竟是誰呢。

前面有了光亮,打在唱歌的那個人身上。廖文瑞忽然發現自己身處人海之中,一片片的熒光棒揮得他眼暈。

“扔掉的夢想,散落的時光……”

他低聲跟着唱,對上了舞臺上的那個人的視線。

那是十六歲的廖文瑞,他容貌稚嫩,眼神清亮,全身都在發光。

到了下午兩點,廖文瑞才轉醒。睡了太久,他的腦袋隐隐作痛,努力去回想夢裏的東西。

窦玏穿着白色的浴袍,側躺在他身邊,玩着他的頭發。

“可算醒了……”窦玏柔聲問,“你想吃點什麽?瑞哥?我讓——”

廖文瑞猛地一個起身,推開他跑去桌上趴着,抽出一張紙刷刷刷地寫起了歌詞。

窦玏:“……”

他們在晚上抵達了目的地,窦玏把廖文瑞送到家裏,還很不放心他的狀态。

“我在這兒陪你一晚上吧,你要是半夜餓了怎麽辦?”

廖文瑞很懂他的心思,嚴詞拒絕:“餓了我就點外賣。”

“外賣多不健康。”

廖文瑞無法拒絕那種小奶狗的眼神,一時心軟:“行吧。”

這兒是廖文瑞空下來的時候住的私宅,采光好,環境安靜,還挨着他投資建的那個流浪貓狗領養基地。

最重要的是隐蔽,并且安保嚴格,周邊的路線比較繞,不容易被狗仔跟蹤。

窦玏把屋子裏的擺設都看了一遍,目光停在落地窗前的的那架鋼琴上。

“想不想聽點什麽?正好現在沒什麽事,可以彈上幾段。”

廖文瑞揭開琴蓋,手指按在琴鍵上,鋼琴悶悶地發出一個“咚”音。

“想聽你以前編的那個曲子,rainy days,如果有小提琴合奏就好了。”

“你還記得那個啊。”廖文瑞開心地笑了,他就像剛破繭的人,突然渾身輕松,“小提琴是我的師姐……我們很久沒聯系了,沒有小提琴,将就着聽聽吧。”

他坐在椅子上,頭發柔順地低垂着,黑色的休閑服和長長了不少的劉海讓他看起來遠比年齡年輕。他吐納着氣息,虔誠地把手指放在黑白兩色之間。

柔軟而靈活的音符從他的手指間綻放,像蝴蝶撲閃着翅膀飛了出來,又像貓兒踮着腳跳躍,占領了整個房間。

音樂是忘我的,在幻想的世界裏,春雨降臨,小草抽芽,淅淅瀝瀝的雨點落在湖面,打擊着漂浮的綠萍。一尾橙紅色的金魚從重重疊疊的漣漪裏匆匆穿過,白玉似的尾巴一搖一晃,轉瞬又隐沒在了更深的湖水之中。

一曲終了,廖文瑞慢慢地回頭,居然看見窦玏眼裏的淚光。

“怎麽回事。”窦玏知道自己失态了,先一步擡手擦了眼淚,“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想掉眼淚。”

廖文瑞安靜地望着他,很久沒有言語。

“謝謝。”

廖文瑞按下心中的驚濤駭浪,他臨時做了改編,加了一些最近的心境,但是沒想到,窦玏居然聽懂了。

漸漸濃稠的情緒讓兩人都莫名地羞赧,尤其是廖文瑞,怎麽坐都不自在。他清清嗓子,想要轉移話題:“你要不要……自己來試試,彈點什麽?”

窦玏的眼睛還紅着,他搖了搖頭:“我聽着你彈就很好。”

廖文瑞又試着把新編的曲子彈了,聽着覺得還行,滿意地收了手。

窦玏忽然說:“瑞哥,你想沒想過,接下名劍的配樂?”

這個想法确實已經在廖文瑞腦子裏轉了兩天,但是想歸想,他現在沒那麽大的信心去接下來一個電影。

“如果你願意,我就去和陳導說這件事……他不一定能找到比你更優秀的人。”

廖文瑞心裏有個聲音說:就嘗試一下吧,不是要重新開始嗎?

“我做一些樣曲,先拿給陳導和監制聽一聽,如果他們滿意,再說接下來的事。”

這對于窦玏來說是一個驚喜,他馬上聯系了導演,商量起了合作。

窦玏第二天一大早就要開始趕通告,所以睡的早,起得也早。廖文瑞還沒起床的時候,他做好了早餐,留下一張字條就悄悄地出了門。

新的一天,外面的霧霾一點不見少,但早起奔波的人卻很多。

廖文瑞被井宴的電話吵醒,讓他起來跑跑步健健身,別把肥肉又睡回來。

“從開始健身到現在,你瘦了十斤!親!這是裏程碑式的進步!”井宴那邊的哭聲震天,八成小娃娃鬧着要奶喝,“下午再來工作室,有新的工作安排。”

廖文瑞拿起窦玏留下的字條,看了一眼:

又睡到中午了吧,桌上有早點。

廖文瑞嗤笑一聲,把紙片折起來,當回遠處。

下午15:00

窦玏穿着一身禁欲系的西裝,在鏡頭前換了幾個姿勢。助理拿他的手機,幫他給幾個啰嗦的投資人回消息。

拍攝結束,有人拿着一件大衣過來給他披上。他接過助理送來的茶,低聲說謝謝,然後打開了相冊開始看廖文瑞的照片。

今天限號出行,廖文瑞坐在艾瑞斯的車後座,百無聊賴地看着外面的車水馬龍。

井宴的語音在自動播放:“堵車?那就繞路嘛!艾瑞斯!你就不能把堵車的時間也算進去嗎!”

廖文瑞嘆着氣,又點開井宴的另一條語音。

今日天氣陰霾,無風無雨。

只是分別了幾個小時後,各自都有些想念。

作者有話要說: 主持人:兩位覺得自己的戀人夠“浪漫”嗎?

廖文瑞:浪漫沒怎麽看出來……浪是挺浪的。

~(≧▽≦)/~V啦!旋轉感謝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因為想在夾子上靠前一點,所以這兩天的更新時間不固定。

從今天起到十五號,每章還是老規矩抽二十個小天使發紅包~

PS:今天這章的所有網名……都來自同一位小夥伴的友情贊助。

再PS:朝鏡惡白發,夕夢對故人。摘自梅堯臣《九月五日夢歐陽永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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