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經驗老道
宋玉延也是回家後花了一會兒功夫才消化了這件事, 雖然她不用再擔心唐枝喜歡的是“宋大郎”, 可問題是她又如何能确定唐枝喜歡她?
如果說唐枝一直都知道她的女子身份, 那麽自然不會将她當成異性看待, 所以言行舉止對待她的時候跟異性也就不一樣。萬一唐枝将她當成了閨中密友,所以态度稍顯親近, 她之前以為唐枝對自己有好感,豈非是自作多情?
發現問題回到了原點後, 宋玉延就沒再往下想了,她知道自己一個人瞎琢磨也琢磨不出什麽來,與其浪費時間去糾結,倒不如先去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和她差不多想法的還有唐枝,對她來說,她只不過是讓宋玉延知曉了她內心藏着的關于宋玉延的秘密,這件事對她的影響并沒有多大, 她依舊還沒弄清楚宋玉延心裏是否裝着她。
“還是慢慢來吧!”唐枝想。
倆人的想法不謀而合,所以第二天碰了面, 倒跟往常一樣, 只不過因為倆人都擁有一個共同的秘密, 故而對視時, 總是會默契地笑了笑。
陳家新婦呂氏拉着自家婆婆, 道:“娘你也看見了, 唐小娘子心裏有人了,還是另外給小叔找一門親事吧!”
陳老婆子便是那日拉着唐浩根,想提親的人。她有四個兒子, 長子和次子已經三十多歲,早便成了婚,生了子。排行第三的兒子是陳家新婦呂氏的丈夫,而她最小的兒子才十八歲正值說親的年紀。
巷子裏适齡,又門當戶對的小娘子不多,所以陳老婆子便把目光放在了唐枝身上。
她相信唐枝自帶福氣只是其中一個理由,最主要的是唐家有菜園子,雖然不大,可位置好,她聽說每日都有一兩百文收入。加上唐枝有個在州府衙門當胥吏的兄長,若是娶了唐枝,陳家也不必擔心受胥吏的壓迫。
更因唐家人丁稀薄,唐枝嫁到陳家沒有娘家當靠山,就沒什麽底氣,雖然唐浩根是典事,可是一個月也才回來一兩次,即使唐枝在陳家有什麽委屈,那也是他們夫妻倆的事情,唐浩根能插手的地方不多……
陳老婆子對兒媳婦道:“心裏有人又怎麽樣?他們那是私相授受,傳出去的話名聲肯定得壞,到時候也不會有人娶她了。我們娶她,唐家肯定樂意。”
呂氏心想,人家名聲再壞,可若宋大郎肯娶她的話,哪兒輪得到陳家在這兒異想天開?!
她也是有些後悔嫁到陳家的,可若非家裏窮,出不起更多嫁妝,她們家也不會選擇陳家。
別的便不說了,她當初幫宋玉延說話,被夫婿陳三亮給罵了一頓,後來她才知道那偷菜的陳二鳴的曾祖父跟她夫婿的曾祖父是兄弟。也就是說,兩家其實是同一家族的族人。
不過因為巷子裏多是外遷來的,并不清楚倆家的關系。陳二鳴家出事後,她也沒見自家的公公婆婆出來幫對方說話,還叮囑她不許将這件事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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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氏也知道陳二鳴犯了錯跟陳家無關,自然不會說出去。可在向唐家提親這事上,她覺得上次陳二鳴被抓不是陳二鳴的問題,而是陳家風水問題,否則怎麽一個兩個的想法、舉動都這麽“奇妙”?
陳二鳴偷菜還想嫁禍宋玉延,很壞,但是若非那會兒唐家的菜園子撒了石灰,陳二鳴可能還真的嫁禍成功了,所以說壞得聰明。
可自家婆婆呢?心眼多,對自己兒子有種迷之自信,認為唐家會放棄更加優秀的宋大郎而選擇他。這不是天真,而是蠢了!
雖然呂氏在心裏瘋狂吐槽自家婆婆,可卻不會說出來,否則她在陳家的日子會過得更煎熬。
好在陳老婆子也沒打算當着唐家人的面說出這麽大言不慚的話來,等她往巷尾自家走去時,突然看見宋玉延立在門邊幽幽地看着她們。
陳老婆子跟呂氏吓了一跳,雖說宋玉延是晚輩,可是陳老婆子卻不敢招惹她。若是以前的宋大郎,她肯定會投以鄙夷的眼神,可如今的宋玉延不僅交友廣泛,而且還頗受左鄰右舍的歡迎。
有時候有人談論到宋玉延以前做過的混賬事,都被別人給輕描淡寫地掀過去了:“那都是宋大郎年幼,被人指使的,再說了,事情都過去兩年了,再談這些陳年舊事也沒意思。”
他們談論更多的反而是,“我聽說宋大郎的一個筆筒,被賣出了五百文的高價!我都想讓自己的兒子跟他學竹雕了。”
有人笑道:“那你怎麽不讓你兒子去拜師?”
那人擺了擺手:“宋大郎不收徒,而且想學竹雕,還得先學書法與繪畫,我哪兒有錢送兒子去學這些!”
“那倒是,不然宋大郎的竹雕也不可能賣出五百文。”
也有些嫉妒宋玉延的人會酸道:“宋大郎要求別人會書法與繪畫,可他自己會嗎?!”
那人便笑道:“宋大郎小時候便讀過書了,如今也總是挑燈夜讀,所以才學肯定比普通人高!而且聽說她與杜官人有書信往來,常常練習書法、繪畫,與杜官人互相切磋。杜官人你們可能不清楚,那可是去年進士及第的大官人,聽說他祖上是大唐宰相杜佑!”
……
諸如此類的話,陳老婆子都聽到耳朵都起繭子了,可她大字不識一個,可不敢上前去說宋玉延的不是,否則準被人笑話。
她也完全沒意識到,因為這樣誇獎宋玉延的話聽多了,宋玉延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也拔高了不少,以至于她說宋玉延的壞話被當事人聽見後,心有多虛,又有多害怕宋玉延找她算賬。
在陳老婆子忐忑不已的時候,宋玉延朝她微微一笑,打了一聲招呼。
陳老婆子心中更加忐忑了,尴尬地應了幾聲,扯着呂氏準備趕緊開溜。
宋玉延笑容和煦地問她:“陳婆婆,我剛才聽見你想去唐家提親?”
陳老婆子:“……”
她怎麽覺得宋玉延這會兒是笑裏藏刀?
呂氏沒有她婆婆的這種感覺,畢竟說宋玉延跟唐枝的是非的并不是她,在她的眼裏,宋玉延的修養是極好的,即使聽見別人說自己的是非,卻也能做到如此心平氣和。在這樣的人面前,陳家的人都該自慚形穢。
“咳,沒有,老婆子沒說過這樣的話。”陳老婆子扯了扯呂氏,瞪了她一眼,希望她配合自己。
呂氏卻像個小媳婦一樣低着頭不說話,實際上她是在憋笑,擔心擡起頭會被婆婆看見。
宋玉延“哦”了一聲,道:“那興許是我聽錯了吧?”
“肯定是你聽錯了!”陳老婆子尴尬道。
宋玉延點點頭,這事就掀過去了,陳老婆子想趕緊開溜,宋玉延突然又用話題絆住了她們的腳步。
她問:“我記得陳四郎已經十八了吧,陳婆婆可想好為他找一門什麽樣的親事了嗎?我記得他在樓家的作坊當個小監工吧?工作如何?可有難處?”
陳老婆子:“……”
宋大郎果然是笑裏藏刀,這不,開始拿她兒子的工作來威脅她了!
沒錯,她之所以不敢招惹宋玉延,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她知道宋玉延跟樓家二郎君有來往。
雖然她不敢明着跟宋玉延搶人,可萬一唐家人願意将唐枝嫁給她兒子,那算不得是搶的吧?宋玉延也沒辦法怪陳家。
“沒什麽難處!他的親事我準備托媒人去問問,總之不要是這巷子裏的人家就好,這太近也不太好。”陳老婆子道。
呂氏已經憋不住了,她這蠢婆婆可算是有人治了!
宋玉延似乎是對答案滿意了許多,這才放她們離去。
婆媳倆拐個彎避開了宋玉延的視線後,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氣。陳老婆子罵道:“這個宋大郎就會狐假虎威、仗勢欺人!”
呂氏:“……”
可我看你剛才的骨頭也挺軟的不是麽?
陳老婆子又惡狠狠地瞪了呂氏一眼:“都怪你,總在我跟前說唐枝有多好,要不是你,我能産生替四兒求娶她的心思嗎?”
呂氏無言以對。她跟唐枝的關系不錯,別人問起唐枝,她就順口評價了一下,這也成她的錯了?
想到婆婆的德性,她倒不想開口争辯些什麽了。
____
宋玉延在陳老婆子婆媳離去後,摸了摸兩腮……她想到居然有人開始向唐小娘子提親,她就覺得牙疼。
“唐小娘子才十六歲,這些人就趕着上去提親,真是禽獸、世風日下、道德淪喪!”
系統:“我怎麽聞到了一股醋味?是誰在吃醋?”
宋玉延對系統的調侃充耳不聞。雖說陳家這麽輕易地就被她吓退,看樣子并不是真的打算向唐家提親,可萬一還來個李家、趙家、王家呢?
她産生了危機感,然而她也清楚,這時代十三四歲成親都屬于正常情況,更別提已經十六歲的唐枝了。
從唐浩根之前越來越頻繁的暗示來看,他也開始着急唐枝的終身大事了。倒是唐枝,看起來并不着急的模樣……
想着想着,問題又兜回“她不确定唐枝對她是什麽感覺”這件事上了。
“得,看來不得到一個答案,這心裏總是會不踏實的。”宋玉延嘆氣。
到了三月初,瀝幹的竹漿需要帶到外頭的溪流處清洗時,宋玉延借了唐家的牛車,載着一筐筐的竹漿到了城外的慈溪。
唐枝依舊負責駕牛車,不過這回宋玉延主動道:“唐小娘子能否教我駕馭牛車?”
每次都是唐枝駕車,沒拿駕照的宋玉延都知道疲勞駕駛,所以為了不讓唐枝疲勞駕駛,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學會駕馭牛車。
四個輪的車駕照她沒拿,可兩個輪的她還拿不下嗎?!
唐枝有片刻愣神,應道:“好。”
她心裏想的卻是,宋玉延學會了駕馭牛車,日後便不再需要她同行了吧?
她把缰繩給宋玉延,然後指點了一些技巧:“駕馭牛車最重要的不是缰繩,而是掌握它的弱點,用趕牛鞭抽打,它的速度會加快……”
趕牛的鞭子比較長,宋玉延好幾次打在牛的身上,對方只是當成蚊蠅一樣,只甩了甩尾巴。
唐枝忍不住笑道:“宋大郎,你也是拍蚊子呢?”
沒想到人生第一次教宋玉延一門技藝,居然是教如何趕牛車!而且宋玉延這笨拙的樣子,看起來也并非全能的。
宋玉延:“……”
在線丢臉,如何挽尊?
她想了想,辯解道:“真不愧是牛,皮真厚。”
“你打的位置不對吧?”唐枝道。
宋玉延:“……哼。”
她還真不信自己學不會了!
她又朝唐枝所說的部位打了一鞭子,不過車輪忽然經過凹凸不平的地方,宋玉延身子一歪,手中的缰繩便猛地拉扯了一下牛鼻子。老牛頓時轉了半圈,牛車倒是沒事,關鍵是牛車上的人沒坐穩,倒在了板車上。
唐枝駕車經驗老道,在宋玉延扯住一邊的缰繩時便撲了過去,拉住另一邊的缰繩,使得老牛的動作停下來。不過這樣一來,她整個人也就俯卧着倒下了。
她本以為會撞上板車,可是在聽見一聲悶哼的同時,她感覺自己是撞入了一個柔軟的懷裏。
等老牛停了下來,板車也穩住後,唐枝睜開眼,便看見一張放大的宋玉延的臉。而她此時此刻正以頗為暧昧的姿勢将宋玉延壓在了板車上。
唐枝:“……”
宋玉延:“……”
在後頭抱着裝了竹漿的籮筐的唐葉、餅兒、筍兒從籮筐後伸出了腦袋,唐葉默默地捂住了餅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