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根本不懂
事實證明,沒有聯系方式,絲毫不會影響戚藍對她各種行程的掌控。
在完成了故事大綱的細化之後,關于溫泉山莊的後續宣傳,就與阮漁沒有太大的關系了。這項工作必然會持續相當長一段時間,阮漁并不擅長這種類型的文章創作,錢老板也請不起她這麽大牌的槍手,後續故事的完善,想來會交給更熟悉這方面的專業人士來做。
阮漁對此很有經驗,也并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她寫的電視電影劇本,完成後通常也要三到五次的團隊讨論,一些更貼合影視、更方便過審的增删修改都是必要的。
而且阮漁自己通常不跟組,在具體拍攝遇到問題時,跟組的編劇也會對劇本進行一些臨時的修改。
這還是因為她是金牌編劇,在圈子裏地位穩固,在具體拍攝上也說得上話,對大多數普通編劇而言,交出去的劇本被改的面目全非也不是什麽令人奇怪的事。
這部分工作既然完成,也算是對得起錢老板的一番殷勤了。只是阮漁本來是到這裏來休假的,結果反而添了一項工作,也就沒有了繼續度假的興致,決定打道回府。
錢老板本來想跟她談報酬的事,但阮漁拒絕了。她并不缺錢,這種興之所至、随手而為的工作,也沒有必要,就當是幫朋友一個忙了。
錢老板自然十分感動,于是越發殷切,苦留不住,只得奉上山莊的白金卡,承諾以後阮漁過來,只要刷臉就可以了。另外,他還拍着胸脯保證,阮漁回去的行程也全部由他來安排,不用于操一點心。
這種殷勤,阮漁非常熟悉。她在生活中的各個方面,幾乎都得到過不同程度的優待,已經很适應這種環境,所以絲毫沒有多想。
沒想到,第二天上午,開車等在溫泉山莊門口的人,居然會是戚藍。
不過,雖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戚藍會對錢老板這麽熱情,甚至主動幫他做山莊的宣傳,總不會是在學雷鋒做好事,必然有目的。
“我聽說阮老師要回去了,想着今天也沒什麽事,索性過來接你。”戚藍降下車窗,笑意盈盈地看着阮漁,“我這輛是新車,剛買沒多久,又經過特別改裝,再加上我的車技,保證不會讓阮老師有任何不适。”
阮漁有一點暈車的症狀,非常輕微的那種,既不用吃藥也不用貼暈車貼,連她自己都不太放在心上,只要不是身體不舒服的情況下乘車,影響微乎其微。
戚藍居然連這個都注意到了。
能舒服一點,阮漁也不會非要受罪,爽快地上了車。
戚藍沒有說大話,她的車開得确實很穩,不往車窗外看,幾乎感覺不到車身正在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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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載音響裏播放着一支阮漁沒有聽過的鋼琴曲,似乎是小夜曲,充滿一種安谧柔和的氛圍。阮漁閉上眼睛,本來只是想養養神,沒想到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驚醒時車子已經停在了她家樓下,戚藍正趴在方向盤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唇角含着十分溫柔的笑,眼睛裏的情意幾乎要流淌出來。
面對這樣一雙眼睛,阮漁幾乎是有些狼狽地避開,也顧不得說明自己并不住在此處,匆匆下了車,退到了安全距離之外,才回身招呼道,“謝謝你送我回來。”
“阮老師!”戚藍朝她這邊探出身子,表情十分不自在地問問,“那什麽……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們家的衛生間?”
如果她說想進屋喝杯水,阮漁有一百種說法可以拒絕。但是“人有三急”,就不能這樣不通情達理了。阮漁微微蹙眉,雖然疑心這只是戚藍的借口,又無法驗證,只得勉強點頭,“跟我來吧。”
戚藍把車停好,乖乖跟在阮漁身後上了樓。
一進屋,戚藍就忍不住皺了皺眉。這屋子幾天沒有人住,顯得非常冷清,沒有半點人氣。
而且等她從洗手間裏出來,有了充裕的時間在阮漁注意不到的地方觀察,這才發現,屋裏的私人物品其實并不多。上回她來的時候是半夜,燈光映着,才顯得溫馨舒适。
阮漁正站在冰箱前挑選飲料,見她過來,便問,“想喝點什麽?”不想待客是一回事,客人都已經登門了,她也不能失了禮數。
戚藍連忙,“礦泉水就好。”
這實在不像是她的喜好,恐怕是因為自己說過只喝礦泉水和白開水,所以體貼地不提要求。阮漁笑了一下,“我家裏也備有一些果汁飲料,偶爾經紀人或者一些朋友會過來讨論劇本,招待他們用的。”
戚藍便改口說,“那橙汁有嗎?”
“有的。”阮漁拿了一瓶橙汁,遞給她,自己在旁邊坐下來,開了一瓶紅色的樹莓汁。
戚藍一見,立刻心動,“你那個看起來也很好喝的樣子。”
“偷懶不想開瓶子你就直說。”阮漁将手裏的樹莓汁放到她面前,換回了橙汁,“喝吧!”
“我再拿一瓶就好了。”戚藍受寵若驚,直接站了起來。
阮漁随口道,“這是最後一瓶了。”
她這段時間根本沒有住在這裏,自然也不會補充這些東西,還有一瓶留下,已經是意外之喜。
“那我更不能喝了。”戚藍連忙端端正正把果汁遞了回來。
阮漁無奈地蹙起眉,“一瓶果汁,不必這樣吧?”
戚藍眼珠一轉,把手收了回去,先抿了一口果汁,贊了一聲“好喝”,才說,“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另外想辦法報答了。”
“不用……”
“要的要的。”她觑着阮漁,問,“我看你坐車的時候好像就不舒服,剛才也一直在活動肩膀,是不是肩椎頸椎這裏不太舒服?我最近剛學會了一手按摩技術,要不要我幫你按一按?”
肩頸問題,幾乎是所有電腦族的通病了。阮漁在自己的身體健康問題上,自然也不含糊,每周都會請專業的理療師給自己做這方面的治療。只是最近各種不順,已經許久沒去過了,這兩天确實覺得不太舒服。
但聽到戚藍的話,阮漁确實十分懷疑地看着她,“最近剛學會的?”
該不會是這兩天才學的吧?
意識到她已經看穿了自己的小把戲,戚藍耳根有些發紅,但還是堅持道,“我說過會對你的健康管理負責,就要說到做到。雖然是剛學的,但我請了最好的師父,之前也找了不少人練手,絕對沒問題。有問題我也不敢給你按,對不對?”
“再說,我喝了你最後一瓶果汁,如果不做點什麽,會良心不安的。”
阮漁見她越說越誇張,生怕她一會兒就把果汁之恩升級成必須要“以身相許”的大恩大德,只能妥協,“算了,就讓你試一下。”
戚藍沒有說大話,她的按摩技術雖然比不上專業的理療師,但對于緩解症狀,确實有效。按完之後,阮漁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像是卸下了幾十斤重的背包。
“你請的師父是哪位?”阮漁好奇追問。
戚藍立刻一臉警惕地盯着她,“你問這個做什麽?你又不用學這個,有需要的話叫我就可以了,專屬客服,送貨上門。”
“我是想,你才學了幾天就有這樣的技術,你師父應該更厲害,或許我可以預約他的理療服務。”阮漁說。
戚藍立刻瞪大了眼睛,“阮老師,用完就扔不太好吧?剛剛明明還誇我技術不錯,現在居然想請我師父出山,你肯定還是不信任我的技術,對不對?”
“我沒有嫌棄你,只是我的症狀不輕,需要長期理療才能有效,所以想請專人負責。”阮漁解釋道。
戚藍擡手指了指自己,“專人負責,我就是啊,有什麽問題?”
“你……”阮漁不想對她說重話,但眼看她執迷不悟,也只能加重語氣道,“你現在還小,熱情來得快也去得快,也許過陣子,你對別的人或事産生興趣,就不會喜歡我了。”
她只是按照人之常情進行揣度,卻沒想到戚藍一下子就生氣了。
她繞到阮漁面前,眼睛發紅地瞪着她,“阮漁,你可以不喜歡我,為什麽要這樣輕視我的感情?因為我年輕,所以你就覺得我的喜歡很輕浮,根本不值得你正視嗎?”
“抱歉……”阮漁下意識地開口。
戚藍兇狠地皺着眉,用力吸了一下鼻子,“你不要道歉!你根本不懂,我喜歡你,不是一天兩天,不是一個月兩個月,是整整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多天!你憑什麽覺得我會說變就變?”
即便阮漁已經堅定了拒絕的心,此刻也不由動容。
現代人的自我意識十分強烈,對于“付出”這件事,越來越習慣談起代價和收獲。純粹地喜歡一個人,在成年人的世界裏,似乎已經變得非常困難了。
雖然阮漁筆下寫的盡是一段段錦繡姻緣,但在感情上,她其實是個悲觀主義者。
她自己做不到毫無保留、全心全意地去愛另一個人,所以也不敢這樣要求別人。她挑選交往對象時,考慮得更多的,也是利益的羁絆能讓這段關系更加穩定,所以才會選擇當時參演自己劇本的葉思允。只是沒想到,有些人的底線之低,完全出乎她的預料。
戚藍年紀小,所以阮漁下意識地将自己擺在前輩的位置上,以過來人的身份,居高臨下、指點江山。
沒想到她捧出來的,竟是這樣一份純粹而珍貴的心意。
阮漁頓覺十分狼狽,甚至不敢直視她那雙過分明亮的眼睛,生怕自己被其中的光芒灼傷。
“阮漁,我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戚藍在她面前蹲下來,再次擺出示弱的姿态,仰頭看着她,“我相信,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喜歡你,不會有人比我對你更好。為什麽你一直在拒絕我?我有哪裏做得不好,你說出來,我都可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