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的氣息
“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周璇惑人的歌聲還回蕩在房間裏,但兩人的心思都已經不在這裏。
在一個漫長的親吻之後,阮漁勉強從戚藍制造的漩渦之中掙脫出來,低聲道,“回房間去,我想洗個澡。”
“一起洗?”戚藍問。
阮漁含糊地應了一聲。
見她整個人都有些懶懶的,戚藍有些心疼,便道,“要不我抱你上去?”
阮漁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笑,“我怕你走到一半再把我摔了。”
“別小看人,”戚藍反駁,“我天天舉鐵的好不好?”她本來只是随口言之,但聽到阮漁這麽說,還非要把她抱上去不可了,興致勃勃地伸出胳膊,“來吧,我保證,就算真的摔了也有我在下面墊着,不會摔到你的。”
阮漁歪頭想了想,無可無不可地張開雙臂,讓戚藍把她抱了起來。
經常鍛煉的胳膊沒有辜負戚藍的期望,穩穩地把人抱住了。雖然确實有些沉,但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戚藍露出一個輕松的表情,大聲道,“走咯!”
只是上了樓梯,她立刻就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因為生活不太規律、又經常熬夜的緣故,阮漁很瘦。但畢竟是個身高超過165的大活人,體重再怎麽輕也不會低于一百。光是要把人抱起來難度倒是不大,但要抱着人爬樓梯,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短短一層樓,24級樓梯,戚藍爬到一半,就感覺自己的胳膊開始酸痛。等到最後幾級,更是手臂發顫,每向前一步都承受着莫大的壓力。
偏偏阮漁還在旁邊煽風點火,“行不行啊你?實在不行還是把我放下來吧,真的不用太勉強。”
一邊說,一邊不安分地動來動去,安心給她添麻煩。
要在行走間控制住一個大活人,難度何止增加了一倍?戚藍完全是秉着不服輸的性子,咬着牙走完了最後一級樓梯,然後腿一軟、胳膊一抖,差點真的把人給摔了。
她連忙靠着牆站穩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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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到樓上了,可以把我放下來了。”阮漁見狀,不由有些後悔鬧她了,柔聲勸道。
戚藍用力搖了搖頭,把臉埋進阮漁的肩膀,“不放!”
阮漁微微一怔,立刻意識到,戚藍或許是将這個玩笑當成了某種考驗,所以非要完成不可。
小孩子的心思,總是免不了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阮漁自己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又因為職業的緣故,更能夠體察到這種細微的情緒,多少能猜到幾分戚藍的心思。
她想了想,笑着道,“不是讓你把我放在地上,我鞋子都沒穿呢。你放我下來站着,好不好?”
“站我腳上嗎?”戚藍也是飽經各種影視文學作品考驗的,立刻明白了阮漁的意思,之前的沮喪頓時一掃而空,小心翼翼地調整姿勢,讓阮漁踩在她的腳上,站了起來。
這個姿勢其實壓力也不小,被踩過腳的人應該都能夠體會。
不過阮漁腳下不用力,戚藍又扶着她的腰給她借力的情況下,倒也還能堅持。
樓下的黑膠唱片已經跳轉到了下一首歌,依舊是周璇極富特色的、帶着一點戲腔的聲音,似呢喃、似剖白。
“愛呀愛呀郎呀患難之交恩愛深
人生呀誰不惜呀惜青春
小妹妹似線郎似針
郎呀穿在一起不離分……”
樓上,兩人緊緊相擁,随着音樂聲半步半步地往前挪,仿佛在跳一曲最私密的貼面舞。
夜還很長,她們還有很多時間,誰也不急着提回房間的事了。
……
戚藍是突然驚醒過來的。
似乎也沒有做夢,就是意識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好像還有什麽惦記着的事情。
她睜開眼睛,立刻意識到了原因。
阮漁不在。
雖然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并不長,但戚藍似乎已經習慣了跟她睡在同一張床上,好像她們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或許,正是因為睡夢裏察覺到身邊少了一個人,才會突然驚醒。
她從床上下來,随便披了一件睡袍,開門出去,看到書房裏投射出來的燈光,才松了一口氣。
看來阮漁只是半夜裏睡不着,跑去工作了。
她幾步走過去,站在書房門口,果然見阮漁正坐在巨大的書桌前,聚精會神地盯着電腦,手指在鍵盤上快速移動,敲擊出噼裏啪啦的響聲。
這是戚藍第一次看到阮漁工作中的狀态。
這種時候,阮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目光專注地盯着面前的屏幕,顯出了一種比平時更明顯的、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質,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不能對她産生任何影響。
戚藍一方面被這樣的她迷惑,忍不住更喜歡,另一方面,心裏又有些不舒服,總覺得自己跟阮漁之間的距離,似乎被拉遠了。
就像她下意識地在門口止住腳步,不敢進去打擾阮漁,不敢走進那個只有她的世界裏。
戚藍站了一會兒,正猶豫着是不是要走,阮漁便突然擡起頭朝她看了過來。
她心下一驚,想躲開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局促地站在原地。但阮漁似乎沒有察覺到她心裏的忐忑,朝她微微笑了笑,柔聲問,“怎麽醒了?”
看來她并沒有覺得自己被打擾了。
戚藍松了一口氣,“就是突然醒了,見你不在,過來看看。”
她說着,試探着邁步走進了書房,一邊走一邊問,“你這是有了靈感,要開始新劇本的創作了嗎?”
雖然對于她大半夜爬起來寫作的做法有些擔憂,但如果是在寫新劇本,戚藍同時也是替她高興的。
畢竟,她記得阮漁說過,她已經整整三個月沒有寫出一個字了。而寫不出東西,也給她帶來了莫大的壓力,畢竟有太多人在等她的作品。
上次去搬東西的時候,阮漁在電話裏對她的經紀人說已經有了想法,但這幾天,她把自己的生活作息調整得跟戚藍差不多,平時在書房裏,說是工作,但其實多半只是在看看書,查查資料,并沒有正式開始新劇本的創作。
戚藍面上不顯,卻一直記挂着這件事。
阮漁笑着點頭,“對,正好有了想法,就先把大綱列出來。”
戚藍猶豫了一下,沒問新作品是關于什麽的。她還記得阮漁說過,不希望創作受到幹擾,估計在完成之前,也不會喜歡別人打聽。她想了想,問道,“還要很久嗎?”
“可能還要一會兒。”阮漁說着,意識到戚藍的意思,便又道,“我已經習慣夜裏工作了,效率會高一些。你困了的話先睡吧,不用等我,這邊還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
“你不在,我也睡不着。”戚藍拉了另一張椅子過來,靠着桌子坐下,看着她道。
這眼巴巴地模樣,看得阮漁好笑,“睡着了你又不會知道我在不在,自己一個人睡大床不是更舒服嗎?”
“不一樣的。”戚藍辯解道,“我就算睡着了,也能感覺到你的氣息。你不在,就覺得身邊空空的,一下子就驚醒了。”她越說越覺得就是這麽一回事。
雖然自己是個搞創作的,但阮漁對這種說法卻不感冒,“我天天洗澡,身上應該沒有氣味,謝謝。”
“不是那個意思……”戚藍試圖解釋,可惜她的文學造詣實在不高,很難像阮漁那樣筆下生花,用最精準的語言将所有的感受都傳達出來,只能洩氣道,“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在不在。”
“算了……”阮漁笑着搖了搖頭,又對着電腦敲了一會兒,便站起身道,“走吧,先去睡覺。”
“你這裏沒關系嗎?”戚藍立刻跟着站起來,臉上的表情明明十分雀躍,但還是開口問道,“你忙的話也沒關系的,我在這裏等一會兒就好了。”
“算了,你一個大活人坐在這裏,我很難不受影響。”阮漁說,“本來我也一直想調整一下作息,只是自己一個人,忙起來就忘了時間,比較難控制。現在再試試也不錯。”
“那我幫你看着。”戚藍湊過來牽住她的手,笑着道。
明明是她催阮漁去睡,但等真的躺到床上,她自己反而興奮得睡不着了,翻來覆去的,鬧得阮漁也沒法睡,忍不住問,“你這又是怎麽了?”
戚藍“嘿嘿”了兩聲,憋住了沒說。
她雖然沒有說過,但其實對于阮漁為了前任葉思允打算轉型,結果鬧得自己寫不出東西這件事,心裏不是沒有芥蒂的。對阮漁而言,為了另一個人調整自己的事業方向,應該算得上一種冒險吧?她會這麽做,肯定很看重那個人。
葉思允辜負了阮漁的信任,戚藍才有了這個接近阮漁的機會,但她心裏,對此還是不忿的。
而現在,跟自己在一起之後,阮漁就重新有了創作靈感。雖然按照她的說法,是因為不再想着轉型,決定順其自然。但戚藍想,其中至少有三分,可以算是自己的功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