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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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念睜着眼, 意識卻還模糊着, 隐隐看見有個黑影從自己身上爬了過去。

她眼眸一轉, 目光黏在了那坐在床邊的人影上,微微一張嘴, 卻只發出了些弱弱的氣音, 像在喘氣一樣。

沈歆回過頭,見她那童養媳側身躺着, 細長的手指伸了出來,輕撚着被子的邊沿, 烏黑的頭發散亂在軟枕上, 那模樣看着還迷糊得很,不像白天裏那麽涼薄了, 也叫人看不出內裏的蔫壞。

“吵醒你了。”沈歆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動作窸窸窣窣地穿上了鞋,走到了洗手間裏。

回來卻看見陸念還在睜着眼, 那眼睛像布了層水霧, 眨也不眨。

沈歆覺得她這段時間還是別看論壇了,省得又被“童養媳”三個字洗了腦, 又滋生出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這不成,小同桌清清白白的, 像棵小白菜一樣, 怎麽能歹意忽生就把這菜給拱了。

“睡吧,我關燈了。”沈歆瞅了她一眼,趕緊收回了目光, 伸手去碰床頭燈的拉繩。

陸念翻了個身,把被子卷過去大半,她蜷着身,把被子卷得像個小山包一樣,明擺着是沒安全感一樣,也不知道閉了眼沒有。

沈歆手上動作一頓,沒拉下那燈的拉繩,反而把雙手搭在了床上,往陸念那側攀過去了一些,鬼鬼祟祟地看身旁的人有沒有睡着。

燈光暗沉沉的,比之月光明亮不了多少,卻烘托出了些暧昧的氛圍。

陸念把被子裹到了脖子上,露了幾根細白的手指在外邊,尖俏白皙的下巴搭在柔軟的被子上。

沈歆這剛一探頭,不料陸念又翻了個身,雙眼一睜,又和她對視上了。

一人賊兮兮,一人迷迷瞪瞪的。

那正在偷雞摸狗的人心裏咯噔了一下,心說這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能解釋什麽呢,我看你臉上有只蚊子,給你捉一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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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念看了沈歆一眼,又閉上了困倦的眼,那纖長的睫毛一顫,跟扇子一樣抖了一下。

沈歆這才收了心,趕緊躺了回去,順便還把燈給關了。

房裏的熏香清淡适宜,像是能迷住人的神志一樣,要把人捉到夢裏去。

星月隐了蹤跡,太陽從雲端探出頭來。

那厚重的窗簾隐隐透着些光,光從簾子底下爬進了屋裏,在地上撒出了一片斑駁的影子。

陸念醒得挺早,她向來不貪睡,即便是沒有鬧鈴,也能按着點起床。

剛坐起身的時候她還懵了一會,像是失憶了一樣,朝四周看了一圈才定下神來。

她側頭就看見身邊還躺着個人,那人只抱了一角薄被,剩下的大半被子都卷在了她的身上。

陸念扯了扯裹在身上的被子,有點抱歉的朝沈歆那一邊拉過去,試圖給人多蓋一點。

沈歆動了動,眼皮一抖就睜開了眼,她朝身旁坐着的人看了過去,說:“醒了?”聲音沙沙的,帶着點鼻音。

陸念點了一下頭,忽然想起昨天夜裏的事,她把桌上的手機拿了過來,給沈歆發了消息說:“昨天我們房裏是不是進狗了?”

沈歆:“什麽狗?”

“好像看見了一條狗,趴在床邊看我。”陸念打着字。

沈歆哭笑不得,她心說這小同桌難不成還夜盲呢。

可陸念捧着手機,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唇還輕抿着,一副要深究的模樣。

沈歆十分尴尬,總不能承認趴在一旁偷看的人是自己吧。她扯起嘴角笑,說道:“是啊,進了條狗,那狗還對你掉哈喇子了。”

陸念愣了愣,她一個南方人,一時沒聽懂“哈喇子”是什麽,然後後知後覺這人是尋她開心呢,随後話也不回,退出了對話界面就洗漱去了。

沈夫人很早就來了電話,問沈歆起來了沒有。

沈歆漫不經心地回了幾句,挂了電話又繼續刷牙,剛刷好就聽見外邊傳來敲門聲,她漱了口,透過貓眼往外看。

只見沈夫人和沈先生站在外邊,兩人收拾得幹幹淨淨的,穿着一身大牌像是要去走秀一樣。

“我爸媽來了。”她說完就打開門,沒給人一點緩沖的時間。

就因為沈歆在浴室裏占着地兒,陸念只好在外邊換衣服。她剛解開了浴袍的腰帶,肩膀都露了大半了,忽然看見一個人影從浴室裏出來,還猝不及防地開了門。

她連忙又把解開的腰帶系了回去,匆匆忙忙走到門邊,站在沈歆的身後用眼神朝兩位大老板示好。

陸念跑得急,她臉皮薄,這麽一折騰臉都紅了。

沈歆回頭看了一眼,目光全被陸念露了小半的肩給捕獲了,那細長的鎖骨綿延到了衣領底下,像是被打磨得平整的山巒一樣。

她手一擡,把陸念的領口給拉好,回過頭時便看見沈夫人臉上那一言難盡的神情。

沈夫人欲言又止,目光一會落在沈歆身上,一會落在陸念身上,她想了想,這一般的閨蜜情究竟是不是這樣的。

沈歆說:“我們沒幹什麽。”

沈夫人的眼神更是一言難盡,擺擺手說:“別欲蓋彌彰了,趕緊把衣服換了,這像什麽樣子,換好了就去吃飯。”

她頓了一下,目光越過了沈歆往後看,只見那漂亮同學垂着眼眸,兩片唇抿在了一起,明明周身氣質冷淡,卻總給人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她連忙又說:“小同學別在意,我說的是沈歆呢。”

沈歆又中一箭,應付地說了幾句就把門關了,說:“沒事的,我媽她在家裏就愛穿着睡袍亂跑,只有在外面才這麽體面。”

陸念眼眸一擡,心說這家夥可真是會坑媽。

沈夫人和沈先生果真在吃了飯後就走了,兩人走得匆忙,說是公司還有要事要解決,沒太多的時間留在這裏。

陸念看着司機把後座的門給關上,在門關上前,她好像看見沈夫人像是在打量她一眼,目光藏躲着,卻又仔仔細細的把她上下看了一遍。

那眼神奇怪得很,雖然只有一瞬,可陸念卻分明覺得沈夫人像是在審視她一般。

目光還是溫柔的,這是多了那麽點不近人情的意味。

那漆黑的車朝機場的方向開遠了,連車尾的煙也沒多留點,果真不太近人情。

沈歆回過頭,卻見自家的小同桌還在看着那車,說道:“我也有車,下回帶你兜風。”說完她忽然想起來,她已經帶陸念兜過風了,雖然是另一個品種的車,乘車體驗還不太好。

陸念搖頭,給沈歆發了信息:“沈夫人剛才在打量我。”

“正常操作。”沈歆笑了一下,“她在想你拿那個最佳進步獎值不值當呢,商人本性。”

“不是。”陸念蹙眉,細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兩下。

沈歆:“你別多想,就是這樣,我媽我還不了解嗎。”

事實證明,沈歆了解得還是太少了。

那開往機場的車上,沈夫人靠在先生的肩上,過了好一會才說:“你覺不覺得,咱們沈歆對小同學的态度不一般啊。”

沈先生說:“還好。”

“她那模樣,就跟把人當寶一樣,生怕那寶貝被咱們給吞了。”沈夫人笑了一下,合起眼搖了搖頭

,甚是無奈。

……

假期一來,連遠在x市的朋友也知道沈歆放假了,一個個問她什麽時候回去,有大魚大肉伺候。

可沈歆卻不為所動,在群裏一個個地謝絕了,還把簽名改成了“假期以學習為重”。

她這簽名一改,老朋友都覺得這姐是瘋了,被學校洗了腦,掰不回來了。

在把x市的狐朋狗友都拒絕了一遍後,沈歆手機又收到了新消息,這一回傳訊人不是x市的誰誰,而是這z鎮的飛車黨頭頭。

不用多想,這飛車黨就是心甘情願給沈姐當小弟的那一群。

他們早就沒在上學了,成天在社會上混,自然不知道沈歆在z中的成績名列前茅,還當沈歆和他們一樣不學無術。

【姐,玩兒去嗎。】

沈歆回:“不。”

她把陸念當初對她那高冷的模樣學得九成像了,不但惜字如金,态度還果斷得很,不忘給自己帶上個句號。

【聽說z中放假了,姐你是留校了嗎。】

沈歆:“留什麽校,差生才要被補課。”

【沈姐牛,竟然不是差生。】

沈歆:……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給那群開機車的留下差生的印象。

她回了一串省略號,發了出去才想起一天後夏令營正式開始的事,這夏令營就跟正式上課沒什麽區別,甚至還更艱難一些,聽說會被下放到某個不知名的溝裏。

【真的不來嗎,我們在吃夜宵。】

沈歆想了想,要不把這個晚上當成最後的狂歡算了,她接着就叫那人給她發定位。

看這定位的距離不遠,離陸念家好像也挺近的,就一個拐彎的事兒。

這麽一想,她就直接踩着自行車到了陸念的樓下,沒發信息,不要臉的在樓下喊了起來。

陸念冷不丁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這聲音還挺熟悉,她起先還以為聽錯了,畢竟她嗓子出了問題,耳朵再跟着生出點毛病也不是什麽難事。

可過了一會樓下的叫聲沒停,只是變得虛了一些。

她推開窗往下看,只見沈歆在樓下仰頭往上看着,長腿邁在地上,把身下的自行車撐了起來,腿直得很。

沈歆下颌仰着,眼裏滿是笑意,就跟盛着星光一樣,整個人耀眼得不得了。

眼看着沈歆張了嘴,像是又要喊出聲的樣子,陸念把窗嘭的關上,轉身就往樓下去。

那漂亮同桌在樓梯口出現,迎着光走出來,又背着光走到了沈歆的面前,頭微微一側,眉目間不見得有多開心,分明是想讓沈歆給解釋。

沈歆笑了,“信息太冰冷了,我在樓底喊比較有誠意。”

陸念抿着唇看她,垂在身側的手攥成了拳頭,細瘦的手腕上青筋根根明顯,脆弱得像是一扯就會斷。

沈歆沒說話了,她不知道陸念這模樣是不是想揍她,她見過陸念紅眼眶,也見過陸念背地裏蔫壞的模樣,可還沒見識過同桌明着打人的樣子。

陸念那攥緊的手擡了起來,看起來沒什麽力氣,手臂細細瘦瘦的,五指一圈就能圈住了。

沈歆的視線随着那握緊的手移動着,卻沒等到那瘦白的手落在自己身上。

陸念五指一張,掌心裏躺着一顆糖。

“給我的?”沈歆眉一挑。

陸念點頭,見她沒有接,就徑自拆開了糖紙,就着包裝紙捏起了那顆糖,遞到了沈歆唇邊。

沈歆低頭吃進了嘴裏,甜的,甜得涼飕飕的,竟然還是顆薄荷糖,這小同桌是怕她

喊壞了嗓子呢。

燒烤鋪子開在鬧市裏,燈光最明亮的那一條美食街。

那群人把車停在遠處,幾個大老爺們大張着腿坐在矮凳上啃肉串,在看見沈歆走過來的那一瞬,一個個全坐端正了,腰直背挺,腿還合得嚴嚴實實,跟個大閨女一樣。

一個個把面前的烤串和啤酒全給沈歆孝敬了過去,說:“姐,吃痛快了,今晚我們請客。”

沈歆把凳子擦幹淨了給陸念遞了過去,然後自己把另一張矮凳搬了過來,随意抹了幾下就坐下了。

她點點頭:“你們不請客,難不成還我請?”

幾人尴尬地笑了笑,“那當然不可能!”

“給我同桌點杯飲料。”沈歆說。

幾人原先沒料到沈歆會帶人,帶人也就算了,竟然帶的還是陸念。他們捉弄陸念的次數不少,如今面對這女孩子,滿臉窘态的反倒是他們自己了。

陸念搖頭,嘴一張一合着,看口型說的是“不要”。

周圍熱氣熏天,這小攤附近坐了不少人,好幾桌鬧得沸反盈天的。

沈歆怕陸念聽不清,就湊近了一些,問:“那你想喝什麽?”

陸念又搖頭,光坐着就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她臉上映着爐子裏燒得正旺的火光,像是打了腮紅一樣,雙眼也是亮的。

沈歆只好給她拿了一瓶礦泉水,還幫她把瓶蓋也給擰開了。

這幾個人烤着串,還學着人往烤串上倒啤酒,烤好了又給沈歆遞了過去。

沈歆沒留意他們是怎麽烤的,就把木簽上的肉給弄到了陸念的碗裏。

她這漂亮同桌連吃東西也是小口小口的,連吃烤串的模樣就像畫裏的人。

陸念不太想搭理那幾個說話不好聽的人,就垂着頭擺弄手機,一會又吃吃碗裏的,她本來想走了,可沈歆卻喝起了啤酒。

那酒味兒從罐子裏飄了出來,被風這麽一吹,就刮到了她的鼻邊。

她嗅了嗅,莫名覺得嘴裏也有些啤酒的味兒。

也不知道是不是嗅見這酒味的緣故,她腦子就跟宕機了一樣,有些昏昏沉沉的,快找不着北了。

沈歆眼看着時間不早了,正想和這幾人說一聲的時候,腰上的布料忽然被攥緊了。

回頭一看,陸念正望着她,雙眼眨也不眨,一副眼巴巴又任憑擺布的模樣。

沈歆眉一皺,拉下臉冷着聲問:“你們在烤串裏放了什麽。”

那幾人目瞪口呆,連連擺手:“沒放什麽啊,就、就放了點啤酒。”

沈歆這才松了口氣,“你們要敢動點什麽手腳,我遲早把你們給做了,我不開口還真當我好說話。”

那幾個人坐得端正,又忙着給自己澄清了好幾句,幾個人就像是被罰過的小學生一樣。

沈歆圈起陸念的手腕,把人給帶了起來。

陸念晃悠了一下,腳下就跟踩着雲一樣,眼前也不太看得清了。

夜越深,這美食街上的人就越多,來來往往的都是人。

好幾人急沖沖的從她們身邊經過,一個不留神就把陸念撞了。

陸念只覺得天旋地轉的,可即便是周圍的物事都模糊了,她也認得那穿條紋露肩襯衫的人。

沈歆看着陸念被撞開,心裏頭一把火就燒了起來,她正想開口,一個軟得渾身沒勁的人撞到了她的身上。

是她的小同桌。

這小同桌往哪不撞,偏看準了撞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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