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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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要命。

沈歆總覺得她差點就得把命交代在這島上了, 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一口氣差點沒喘上, 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夏夜的風呼啦一聲在樓房之間穿過，毫不留情地拍打在兩人的臉上。

四周的事物像是靜止了一樣, 她聽不見被的雜音, 滿腦子都是陸念的說話聲。

“你再說一遍？”沈歆還有點不好意思了。

陸念沒把眼睛轉回來，微張的唇抿在了一起, 慢悠悠地說：“就是，覺得你給的糖可以, 你也挺不錯。”

沈歆心花綻放, 心說這波不虧，雖然屈尊在小舞臺上跳了幾分鐘, 可至少得到了認可啊。

“想誇我就直說啊，幹什麽忸忸怩怩的。”沈歆笑了。

一旁站着的陸念回過頭，面無表情地看她, 也不知道自己哪忸忸怩怩了。

那幾個高個子跟了過來, 面面相觑了好一會。

等兩人說完了話，袁宙才抓了抓腦袋說：“陸同學, 你可別被歆姐騙了，她哪裏好了, 哄得我們來給她伴舞, 卻連一頓飯也不請。”

沈歆睨了她一眼，眼神跟刀子一樣。

袁宙又說：“同學，你肯定是誤會自己的心了,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一個叫吊橋效應的玩意，你被沈歆拉着跑了這麽遠，心跳加速的，不由自主就把這感覺理解成心動了。”

“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好好的氣氛突然沒有了，沈歆很想殺人滅口。

袁宙扯着嘴角笑：“要我閉嘴可以，請吃飯嗎。”

沈歆能怎樣，嘆了一聲就說：“請，一頓飯買你閉嘴。”

陸念那漆黑的瞳仁一顫，細細想着袁宙說的話，雖然聽着有幾分道理，可她不覺得自己的感覺是錯的。

是挺好的，沈歆這人真的不賴。

旁邊一個高個子跟着笑，一聽到吃飯全都吵嚷嚷說餓了。

可眼下大晚上的，島上的店鋪本來就少，這時候還在營業的餐館就更少了，只有夜宵小攤還擺着。

有人提議說去吃夜宵，把沈歆欠着的一頓飯給抵了。

沈歆側頭朝陸念看了一眼，那離她有半米遠的人臉上不見困倦，一如既往的冷淡，像是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哪來的忸怩呢。

“不行，我們得早點回去睡，明天坐車回學校。”沈歆擺擺手。

袁宙啧啧說：“你們在車上不能睡嗎，你看兄弟們連夜趕過來助陣還沒喊累的，你倒好，連情義也不講了。”

不知道的人要是聽到這話，肯定得以為他們是街上混的，還拉幫結派的那種。

沈歆側頭瞥他，又瞪了一眼。

“走。”陸念微微擡眼，牙牙學語一般，“去吃宵夜。”

這聲音小得差點被遠處舞臺的音響給蓋過去了，所幸幾人都聽得清楚。

“聽見了嗎，陸同學發話了！”袁宙拿捏住了沈歆的弱點，還特地強調了一下陸同學。

沈歆正想着怎麽把這群人趕回酒店的時候，冷不丁聽到了陸念的話，她眉一挑，掀起微耷的眼皮就朝陸念看了過去。

那小同桌壓根沒開玩笑，像是對待什麽要緊事一樣，一臉的正經。

“行行行，那走吧，想吃什麽你們盡管點。”沈歆只好說。

一群大老爺們哇哦嚷了起來，就跟沒吃過宵夜一樣。

陸念這才兩眼一垂，朝剛才被圈起來的手腕看了過去，那上邊像是還留着沈歆落下的餘溫一樣，莫名有點兒燙。

她沒有

吃宵夜的習慣，也從不喜歡嗅着煙熏味吃小攤上的東西，不過這念頭一生忽然就開了口，連自己都有點詫異。

島上的夜宵小攤大多集中在街上，燒烤、炒粉和麻辣燙都有，小街還挺熱鬧。

那幾個大高個都點了啤酒，只有沈歆一如既往地叫了兩杯果汁。

袁宙啧啧說：“歆姐，你變了。”

沈歆拿筷的手一頓，“胡說什麽呢。”

旁邊的人也附和着：“真變了，姐你以前可是能一個人灌醉我們一群的。”

沈歆悄悄朝陸念看了一眼，就怕這位學神不但覺得她是個扶不起的阿鬥，還覺得這同桌不要也罷。

沒想到陸念連眼都沒擡，坐在位置上挺直了腰背小口小口地喝着西瓜汁。她細白的五指捏在吸管上，紅色的果汁順着透明的吸管往上湧，趁着那手白得發亮。

“別拿以前的事出來說，不值得一提。”沈歆說。

袁宙目瞪口呆，詫異地問：“那現在什麽才值得一提？”

沈歆：“這次夏令營的結課考，我比平均分多了三十。”

“我去，你絕對不是我歆姐。”袁宙差點被噎着了。

“我同桌教的。”沈歆又十分得意地說了一句。

袁宙：……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約好了一起不學無術當學渣，這姐卻悄悄當起了學霸。

陸念已經不是頭一回被沈歆這麽抱大腿了，起先還有點不自在，現在完全習慣了，連眼神也不帶變一變的。

袁宙這一群人雖然嘴上吵哄哄的，可心裏還是挺懂事，沒耽擱沈歆太久，吃飽了之後嘴就閉嚴實了，還擔心沈歆和陸念在外邊逗留太久會被記過。

沈歆笑得有點兒不屑，“記過？這玩意與我們優秀學生無關。”

陸念睨了沈歆一眼，冷不丁說了一句：“優秀學生不會私自離開文娛晚會現場。”

那聲音細細弱弱的，可語氣卻淡得很，言下之意沈歆不但沒看晚會，還在外邊吃起夜宵，實在不是優秀學生的行為。

沈歆笑了，“那你還和我坐一塊呢，誰也別想優秀。”

兩人回去的時候被帶隊老師給逮着了，那老師看她倆好端端的，不像是被人綁架的模樣，臉色還紅潤得很，這才松了一口氣。

成績好就是有些特權，比如帶隊老師對沈歆帶外人上臺的事既往不咎了，只是多叨叨了幾句。

夏令營最後一天，所有人聚在一塊合了個影，照片會在開學後發到每個人的手上，可惜人太多了，能不能看清每個人的臉還是個問題。

沈歆坐在車上越想越不得勁，已經過了這麽久了，她卻連一張陸念清晰的照片也沒有。

身旁那人靠在窗上睡着，頭側枕着車窗的遮光布，腦袋一晃一晃着，窗外的光打了進來，真巧落在她的臉上，這畫面就跟自帶了柔光效果一樣。

沈歆窸窸窣窣地摸出手機，在關了聲音之後悄悄拍了一張。

車開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大半，一個個陸陸續續地下了車，接着就各回各家。

沈歆一想到要有一陣見不到陸念就心癢癢，她把箱子從行李艙中拖了出來，回頭就看見陸念正提着包站在遠處。

她實在想約上陸念到她那去坐坐，可又覺得不太矜持，想了想說：“改天上我那做題？”

陸念愣了一下，她想過沈歆會約她去爬山，去吃宵夜，可從來沒想到沈歆有一天還會約她做題。

這夏令營真是厲害，短短十五天下來，人都給整傻了。

沈歆覺得這樣應該很能體現她

的上進心，又說：“我買了兩套絕密新題，絕對絕密，題目難度和高考持平，對你很有幫助。”

陸念沉默了好一會，為了給這同桌一個面子，還是點了頭。

沈歆樂了，看着陸念走遠，才給朋友打了個電話：“你知不知道有什麽絕密新題是難度和高考持平的，很急。”

話說太早了，這種題存不存在還是個問題。

陸念提着包回了文心街，繞了個大彎才走到樓底下。

那大爺依舊坐在樓底下搖着葵扇，拖鞋一只在腳上挂着，一只落在了地上，他兩眼一擡，在看見陸念回來的時候笑了起來，“哎念念回來了，這幾天跑哪玩了。”

陸念沒說話，怕冷不丁開口吓着大爺。

大爺習慣她這不說話的模樣了，沒生氣，還自顧自說：“你有幾個親戚上門找你，我說你不在，他們還是隔三差五的過來等着，這會還在樓上呢。”

陸念眉一蹙，翻來覆去想了一會也想不出自己有什麽親戚。

大爺拿着葵扇往樓上一指，“說是你舅舅，剛上樓不久。”

陸念點了一下頭，蹙着眉往樓上走，她把腳步放輕了，莫名有點不安，根本想不到自己哪來的親戚。

剛走上二樓的時候，她猛地停了下來，唇一抿，轉身就往樓下去。

還在島上的時候，她媽給她打過電話，在電話裏央求她趕緊下樓，明擺着就是讓人過來堵她了。

剛往下邁了一步，空曠的樓梯間傳來劇烈的拍門聲。

砰砰作響，不像是在敲門，反倒像是拆門。

那些拍門的人默不作聲，手上動作卻停也不停，陸念甚至能想象出門邊的牆灰簌簌落下的樣子。

她媽果真是鐵了心想要她走了，雖然不明原因，但肯定和那徐哥脫不了關系。

陸念只停頓了一下，提包的手緊了又緊，瘦白的手背上青筋明顯。

她本來是為了讓出走的人回來，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裝傻，可是到頭來她沒半點受益，反倒受盡了旁人的冷眼。

那離開的人明擺着不知道她的遭遇，不關心，自然也不在乎。

陸念拎着包從樓梯上跑了下來，把樓下坐着的大爺給吓着了，那大爺連忙問：“這、這是怎麽了？”

可從樓梯口跑出來的人沒回答，連頭也沒回，幾下就跑沒影了。

眼看着離那樓隔了數百米遠，陸念才停下來貼着牆喘氣，拎着包的手五指發麻，腦袋也跟缺氧一樣，有點眩暈。

她一邊喘氣，一邊從兜裏掏手機，給沈歆發了個消息——

“什麽時候去你家做題，地址在哪。”

那頭的人就跟時時刻刻捏着手機一樣，很快就把地址發了過來。

【題在我一個朋友那，我剛讓她給我寄過來。】

某沈姓準一姐求生欲很強，自救能力也滿分。

陸念把手機收回了兜裏，蹙起的眉心舒展開來。

……

沈歆回去之後就換了身舒服的衣服，窩在沙發上看她在車上時偷拍的照片，她收到陸念發來的信息時還有些驚訝，想想這小同桌興許是真被那什麽絕密新題給騙了。

照片裏陸念正靠在窗上，頭發散亂着遮了大半張臉，臉和發絲黑白分明，那緊閉的眼皮動了動，像是睡得不太安寧，頸側的小痣紅得分明。

這個距離剛剛好，她只要再往前一點，就能碰到陸念的紅痣。可她卻沒有這麽做，她在等，像是把這輩子所有的耐心都花在這了。

沈歆把這照片看了又看，差點就直接設置成了壁紙，

幸好理智還在，忍住了。

在看了照片之後，她又催了某位不知名的朋友，讓朋友趕緊把符合條件的題給找出來，免得中途露了餡。

在島上這段日子她沒好好刷過論壇，現下閑來無事，躺在沙發上就刷了起來。沒想到陸念拿了夏令營考試第一的事已經被人曬在論壇上了，一群人在論壇裏樂得不得了，就跟拿第一的是他們一樣。

沈歆正看得開心，放在身側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打來電話的竟然是陸念。

她按捺不住心底的笑意，接起電話時連嘴角都是上揚着的，心想這小同桌大晚上找她，難不成是要讨論解題過程？

電話接通之後，那頭久久沒有傳過來聲音，像是陷進了一片死寂。

聽到點路人的聲音也好，可她是真的什麽也聽不見，像是那手機被緊緊捂了起來。

“念念？”沈歆叫了一聲。

沒有回應。

她不由沉下了臉，冷着聲又說：“陸念？”

手機裏這才傳出了吸氣的聲音，細細弱弱的，像是游絲一樣。

陸念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出來，她說：“你那……方便收留我嗎。”

沈歆猛地站起身，随手拿了件衣服就披在了身上，她察覺出陸念這語氣不太對勁，猜不出原因，心裏有點慌。

她連忙問：“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

電話那頭的人說：“我在你家樓下。”

沈歆飛快地跑下了樓，剛走出樓道就看見路燈下那孤零零的人影。

陸念手裏提着的包，是從島上帶回來的，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沒有換，眼眶微紅，卻倔強得挺直了腰背，整個人單薄得像是一陣風就能刮跑。

沈歆望了過去，只見陸念的眼神空得很，身上那股涼薄的勁又生了出來。

那麽孤零零的一個人，像是正等着她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