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

兜兜轉轉的, 陸念又到橋洞街去了。

沈歆回頭看見陸念魂不守舍地進了門, 那模樣像是走丢了一樣。

人沒丢, 魂丢了。

“一會還要做卷子嗎。”沈歆把包丢到了桌子上，把蓋在腦袋上的帽子也摘了下來, 底下的頭發被壓得亂糟糟的, 軟塌塌地貼在頭上。

陸念搖了一下頭，想想又說：“你要拆盒子嗎。”

沈歆這才想起來陸念送她的禮物還在包裏躺着, 被陸文恙授意來的兩人一攪和，差點忘了這事。

她又去拎起了包, 正想把鏈條拉開的時候, 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小聲吸氣的聲音，像是在抽泣一樣。

沈歆連忙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陸念還在門邊站着，緊合的唇微微顫動着，眼眶通紅, 那黑漆漆的眼眸子浸了水。

沒哭出來, 卻在忍着。

沈歆沒把包打開，想想這禮物晚點看也行, 她問：“你是不是挺想她的。”

陸念這才動了動，手背從眼睛上一抹而過, 她緊抿的唇一張, 說道：“沒有。”

沈歆覺得應該是有點兒想的，陸念嘴硬，不然也不會紅起眼來。

陸念又吸了吸鼻子, 忽然覺得有點兒頭疼，她的思緒亂得很，像是腦子裏擠了一大團纏繞在一起的麻繩，解不開，也取不出來。

“又來打擾你了。”過了會，陸念擡起濕漉漉的眼朝沈歆看了過去。

沈歆翹起唇角笑了，招招手示意她走近點兒。

陸念歪着頭疑惑地走近，聽見沈歆問：“我們什麽關系？”

她張了張嘴，雖然心下已經接受，可還是有點兒難以啓齒，別扭地說：“女朋友。”

“是啊，”沈歆笑了，“那又怎麽能說是打擾，你來我這我高興還來不及。”

陸念這才提了提唇角，可那弧度甚微，而且還僵得很，顯得有點難為情。

“要不這樣，”沈歆擡起手來，食指的指尖抵到了陸念的柔軟的唇角邊上，力度極輕的把陸念的唇角往上一提，幫她僞裝出一副笑彎嘴角的模樣，“改天你把衣服帶過來點，反正我這不擠，你不想回去的時候可以來這住。”

陸念沒點頭也沒搖頭，嘴角上還按着沈歆的手，就跟在考慮可行性一樣，過了會才說：“也……不是不可以。”

沈歆頓時笑了，“那今晚就先穿我的衣服？将就一下。”

“好。”陸念應了一聲，忽然覺得有點兒臊。

如果兩人和以前一樣沒什麽，她還不會這麽燥，可想想自己要穿着女朋友的衣服，躺在女朋友的床上，就覺得有點兒熱。

這樣一來，那豈不是渾身上下都是沈歆的味兒了？

沈歆在屋裏找衣服，邊找邊說：“你先去洗，我一會給你遞進去，沐浴露是米色那瓶，雪松甜橙味兒的。”

陸念腳一邁就朝浴室走去，腦子本就亂得很，當下更亂了。

她心說，沈歆的味兒？雪松甜橙味的，酷裏面還帶着點甜。

屋裏沈歆把衣櫃翻了大半，這裏邊有一些是她來的時候帶過來的，還有些是後來新買的，可新買的衣服都已經穿過了，睡衣也只有兩套。

她想了想拿了身幹淨的睡衣給陸念送了過去，敲了門說：“衣服拿過來了。”

沈歆本來想挂門上的，可裏邊的水聲忽然停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映在門上。

緊關的門一開，熱烘烘的水汽頓時從門縫裏湧了出來。

一只細白的手從門裏伸出，手上沾着的水珠正

沿着手指往下滴。

裏邊的人伸了一會手沒等到沈歆把衣服遞過去，像是猶豫了一會，微微收了一下手。

門縫處本來只能看見陸念的手臂，結果她動了動，把腦袋也探了過來，瘦削的肩頸沒擋住，被連帶着一塊撞進了沈歆的視野裏。

沈歆愣了一下，把衣服放在了陸念的手上，“幹淨的，我用柔順劑泡過，還挺香。”

陸念手上一沉，呆了一樣看了一會沈歆遞過來的衣服。她道了聲謝，就把拿着衣服的手收了進去。

門噠一聲合上，裏邊的人低頭朝睡衣上嗅了嗅，還真的挺香。

沈歆趁着陸念在浴室裏，把包裏的禮盒拆開了，打開一看，裏邊竟然躺着的是個u盤。

那u盤的外觀看起來像顆糖，可愛得很，着實契合陸念的喜好。

她懵了一會，想想這禮物還挺特別的，至少很實用。

也不知道u盤裏面會不會有什麽驚喜，她把屋裏的筆記本電腦取了出來，正想把u盤插上的時候，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

學委發來了消息，連着發了好幾個感嘆號。

【！！！】

【！！！！】

沈歆看了看，實在不懂她在震驚什麽，打起字回了一句：“怎麽了。”

【沈姐，你曠課了。】

沈歆眉一挑，“是啊，曠了。”

【方燃最後一堂課的時候來教室了，問起你去了哪裏，我眼疾手快把你桌上壓着的字條取了，這玩意要是被方燃看見，你明天肯定得寫檢讨。】

沈歆不覺得她的假條寫得有什麽問題，“小題大做，我這不是怕她找我才寫的假條麽。”

【你這是先斬後奏，方老師肯定得跟你急。】

“急就急吧。”沈歆打字。

【我跟方燃說你拉了一晚上肚子，三堂課全呆廁所了。】

“……”沈歆倒吸了一口氣，她早見識過學委的騷操作，上回的雛鷹起飛還是學委的主意。

“方燃怎麽說？”她想了想問。

【她去找你了。】

“……”沈歆難以置信。

【她沒見着你，我說你在裏邊腿抽筋了，去了校醫室。】

沈歆：“行吧，還是你厲害。”

【嘻嘻，跟你學的。說起來，你去哪了，不會是把咱們學神拐去瞎混了吧。】

沈歆回頭朝浴室看了一眼，發過去一行字：“沒，我們在家，她在洗澡。”

【啥？！】

沈歆發了個笑而不語的表情，不怎麽真情實意地謝過了學委。剛要把u盤打開的時候，浴室裏的人出來了，她連忙把u盤藏了起來，還把擱在桌上的盒子藏到了抱枕後邊。

陸念邊抹頭發邊走出來，神色淡淡的，看起來就跟蔫了一樣，沒精打采的。

想來也是，自己念了這麽久的人沒回來，怎麽說也是會心寒的。

陸念擦頭發的手就跟沒什麽力氣一樣，只抹了兩下又不抹了，把毛巾搭在了肩上，好讓從發梢滴落的水給擋住，免得把後背給打濕了。

“來，”沈歆盤起腿，把電腦往旁邊推了推，“我給你擦頭發。”

她往後挪了點，拍拍身前的位置，示意陸念坐過去。

陸念愣了一下，慢吞吞地坐下了，可她沒把肩上的毛巾給沈歆，搖頭說：“我自己來。”

擦頭發這事情還挺親密的，且不說距離的遠近，單單發根被輕輕拉扯時那頭皮發麻的感覺，就讓陸念有點兒別扭。

沈歆見她光坐

着，頭發也不管了，發尾還濕得直滴水，于是不由分說地扯落了陸念肩上的毛巾，擡手就往那腦袋蒙了上去。

陸念懵了，雙手一擡想去搶毛巾，手卻被沈歆給按了下去。

沈歆搓了搓毛巾下的頭發，說道：“一會給你吹吹，頭發不幹可別想爬床。”

陸念兩手往下一放，一左一右地垂在身側，動也不動了。

沈歆把陸念的頭發擦得半幹，随手把毛巾放在了一邊，剛要站起身去拿電吹風的時候，忽然被陸念握住了手腕骨。

陸念沒擡頭，半幹的頭發亂糟糟地搭在肩背上，細瘦的五指抓着沈歆，就像是揪着救命的稻草一樣，稍稍使上了勁。

“怎麽了。”沈歆問。

“她在電話裏說，”陸念頓了一下，“那個號碼再也不用了。”

沈歆聽得清楚，也明白，陸文恙這意思明擺着是要斷絕和陸念的聯系。

“她——”陸念的聲音顫了一下，像是在哽咽一般，“不要我了。”

沈歆沉默地直起腰，把下巴搭在了陸念的發頂，她忍着沒罵出聲，壓着怒意過了一會才擠出話音來，“沈姐要你啊。”

是真要，捧在手心的那種要。

陸念落在她腕骨上的五指一松，只單單聽到了這麽一句話，就跟找到了着力點一樣，內心也連帶着被一并填滿了，好像忽然不慌了一樣。

她微微仰着頭，眉眼還跟浸了水一樣，濕潤得很。

沈歆擡起搭在陸念發了一句：“你要不要嘗……”

陸念話音一頓，突然卡帶。

沈歆愣了一下，她後知後覺，想起來那天她在游戲館門口說的話。

哈，嘗什麽，當然是嘗嘗嘴甜不甜。

沈歆一時沒反應過來，陸念還以為她在拒絕，她抿起唇，過會又低着聲說：“談戀愛不這樣嗎，你到底親不親。”

沈歆頭一低，唇就壓在了陸念那還濕潤的發頂上，“你看，親了。”

陸念緩緩吸了一口氣，雙眼直往前瞪着，她擡手摸了摸發頂，總覺得這親得未免太敷衍了點，況且這位置似乎也不太對……

沈歆讪讪站起身，拿來電吹風給她吹幹了頭發，還把人往卧室裏趕，話不多說就拉着被子把床上的人給蓋嚴實了。

“你先睡，該我去洗了。”她說。

陸念拉了拉被子，她困倦得很，雙眼一閉就睡着了。

沈歆把門關上，踮起腳往客廳走，把藏起來的u盤又翻了出來，插到了b接口上。

這回學委沒找過來，可袁宙找來了。

袁宙說舞團受邀參加了個頒獎典禮，大家都挺開心的，他嗓門大，那聲音直截從手機裏擴出了音來。

沈歆連忙把音量調小，壓低了聲音應了袁宙幾句。

“怎麽聲音這麽小，姐你在做賊啊？”袁宙忍不住也壓低了聲音說話。

沈歆笑了一下，“你才做賊。”

“那你幹什麽去了，你不會住校了吧，我這時候給你打電話是不是不太好？”袁宙訝異道。

“沒住校，在家。”沈歆想了想又說，“我屋裏有人。”

電話那頭頓時沒了聲，過了一會袁宙倒吸了一口氣，“你把同桌騙去你那住了？”

“別亂講。”沈歆邊把u盤打開邊說。

在打開的那一瞬，她愣住了。

u盤裏文件夾的分類非常細致，細致到了每一個科目。

沈歆手有點抖，難以置信地點開了其中一個文件夾，裏

邊又分了好幾個小文件夾，每個都是以年份命名，跨度在八年之間。

很好，這是她同桌送她的定情信物，數不勝數的試題。

袁宙在那邊說了一會，沒聽見沈歆回應，問道：“歆姐你又在幹什麽。”

“看題。”沈歆佯裝冷靜地說。

袁宙目瞪口呆，“是你腦子壞了還是我耳朵壞了，你這時候在看題？”

“嗯。”沈歆把u盤裏的文件細心地備份了，雖然心很累，可畢竟是女朋友的一番心意。

“對了，”袁宙想了想說：“我本來是想問你，你們學校的論壇怎麽回事，我不過是提了一下你和陸同學就被删帖了？”

“删了？”沈歆挑起眉。

“是啊，”袁宙頓了一下又說：“我在那個論壇裏面搜一下，居然連你的名字都找不到，本來還想借機宣傳一下咱們團的，趁雛鷹起飛的熱度還在。”

沈歆切到了網頁界面，在進入論壇之後，翻了翻之前随手收藏的帖子，沒想到大半涉及她和陸念的都被删了。

這還挺稀奇，單人的不删，兩個人一塊的卻被删了。

袁宙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們這是怎麽回事，連姐妹情都不能宣揚了嗎。”

“我們不是——”沈歆一頓，本來想否認姐妹這事兒，怎麽能是姐妹，明明就是對象，名正言順的對象！

可她話音剛到嘴邊就及時止住了，不能說，誰知道袁宙這大嘴巴會告訴誰。

這欣喜無人分享，只能自個偷偷笑。

袁宙又說：“真是奇了怪了，我發了個沈陸姐妹情大過天的帖子，居然被秒删了！”

沈歆咬牙切齒，去他的姐妹情大過天。

“姐你怎麽不說話。”袁宙問道。

沈歆森森地說：“我不能開口，我怕我會把你罵哭。”

袁宙倒吸了一口氣，“為啥，我說錯了什麽嗎。”

沈歆：“你沒錯，錯的是我不能穿過屏幕去敲你的腦殼。”

袁宙哆嗦了一下，立刻把電話挂了，然後小心翼翼地發過來一條消息：“歆姐啊，我們還在是球球上聊吧，話費是有點貴了。”

沈歆看了看時間，直接拒絕了交談，對于要沖三好學生的選手來說，首先要保持良好的精神，忌熬夜，畢竟對于學神來說，配個學渣對象不太好，如果是三好學霸，那勉強還行。

在存好了陸念送的考題大禮包之後，沈歆就去睡了，依舊是睡在沙發床上。

那沙發床和一旁的小床挨得更近了一點，如果不是有點高度差，肯定就能合二為一了。

沈歆拉了拉被子，覺得有點可惜，尋思着是不是得去換張床了。

換張大床吧，要夠軟，雙人的那種。

這麽一想，沈歆忽然睡不着了，又把手搭在了陸念的床邊，雖然還不能攬着人睡，可能攬着床啊。

陸念動了動，整個人陷進柔軟的被褥裏，翻身之後，側臉被壓出的紅印露了出來，一根根頭發還貼在了臉上。

沈歆坐了起來，就着窗外照進來的光打量着睡在自個床上的人，她見陸念的手露在了毯子外邊，忍不住把手伸了過去，擠了根手指到陸念的掌心裏。

睡着後，陸念的體溫更低了點，連掌心都透着涼。

沈歆動了動手指，然後躺在床上的人忽然睜開了眼。

那雙眼剛睜開的時候還睡意朦胧的，有點兒懵懂。

陸念像沒看清，緩緩眨了一下眼，雙眼微微眯着，“你在幹什麽。”

“看看我女朋友睡着了沒有。”沈歆說

。

“如果睡着了呢。”陸念就着這話問，還沒太清醒。

“那就做點想做的事。”沈歆笑了，正想把手從陸念的手裏抽出來，沒想到卻被握住了。

陸念抓着沈歆一根手指，“想做的事是什麽事。”

“就是——”沈歆話音戛然而止，她一對上陸念那雙幹淨得跟黑琉璃一樣的眼，忽然什麽也說不出了。

這模樣，就像她在蓄意犯罪一樣。

沈歆低罵了一句，扯着笑說：“能做什麽，做卷子啊，你不是愛學習嗎，我愛屋及烏，也愛學習。”

愛屋及烏這梗過不去了，陸念松開手，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掩到了眼睛底下。她聲音隔着被子悶悶的傳了出來，“那你做，想做什麽就做。”

沈歆微眯起眼，她屈起膝蓋半跪在小床上，垂着頭說：“兩個小時之前，你問我要不要嘗。”

陸念靜靜地看着她，眼連眨也不眨。

沈歆清了清嗓子，到這關頭，自己忽然有點怯場了，她瞅着陸念那雙漂亮的眼，想了想還是開了口：“我現在有點兒想，你不反悔的話，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她把陸念的被子往下一扯，靠了過去。

陸念冷不丁被扯了被子，淩亂的領口全露了出來，大片鎖骨白得晃眼。她愣了一下，卻沒有躲，眼看着沈歆伏下了身，離她越來越近。

這距離近到有點危險了，一觸即發。

随後，她下巴那兒被碰了碰，觸感溫熱又幹燥。

陸念後知後覺，她被親了，下巴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