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陳南山看到賀秋鳴的第一眼是很開心的，但是下一瞬他看清楚賀秋鳴臉上的表情，心中餘下的就是發怵。

上一次見到這樣的賀秋鳴，還是高二時。

那時他和賀秋鳴已經在一起好幾年了，賀秋鳴也早上了大學，兩人見面機會不多，幾年裏雖然有過摩擦，但更多的還是幸福的。而會被家裏人知道，也是一場意外，是姜曼春偶然看到陳南山手機上賀秋鳴發來的消息，陳南山給的備注是心上人。

從那後姜曼春就開始關注陳南山日常舉動，她是不反對早戀的，所以她觀察也只是好奇陳南山找了一個什麽樣的女朋友，但是姜曼春沒有想到陳南山找的是男朋友。因而盡管她和陳勇已經沒有什麽感情，可是在這麽重要的一件事情上，姜曼春還是不得不慎重，她沒有直接和陳勇說她的發現，而是慢慢打聽陳勇的态度，在知道陳勇接受不了這種感情後，她就徹底放棄要和陳勇說，反而開始看一些這方面的書，查這方面的資料，也嘗試過和陳南山聊天，但陳南山僞裝的很好，沒有表現出一絲兒反常。

姜曼春本來以為這個秘密會瞞住很多年，且說不定在這些年裏兩人的感情就淡了。只是她沒料到陳勇會發現她在看的書，然後迅速知道陳南山談戀愛的事，陳南山也沒想到陳勇會知道。

陳勇電話打過來時他正在上課，所以他沒接他的電話，只是後來陳勇一直在打，陳南山心想這有些反常，于是就讓同桌打了掩護，然後接了電話。事實上陳勇給他打電話并不會有什麽好事，這一次也一樣，陳勇在電話接通後，直接大吼讓他立馬滾回來，不然就親自去學校把他抓回來。

陳南山隐約覺得事情不太對，起身跟老師請假回家，哪想回家面對的就是陳勇的質問，而且還是特別直白的質問，他問他那個男生是誰。

只一瞬陳南山就懂了陳勇的意思，他有些吃驚，卻沒有害怕，他想着再怎麽說他都是陳勇他兒子，陳勇頂多打他一頓，責令他分手，至于他是怎麽回答選擇的，陳勇就管不住了。

但陳南山終歸是低估了陳勇。

陳勇是打他了，在陳南山開口拒絕回答他的問題後，陳勇拎起茶幾上的煙灰缸就砸了過來，陳南山眼快的躲開了，卻還是免不了被砸到身上，但是他沒有再後退，而是直言分手不可能。

姜曼春早被陳勇叫人鎖在房間裏了，所以現在大廳裏只剩下他們倆人。陳勇本來脾氣就冒了火，在聽到陳南山這句不可能後，更是火上心頭，他陳家怎麽都不肯能出一個喜歡男人的異類，如果陳南山不選擇好，那他就打到他知錯。

這一次陳勇下手比往前任何一次都狠，陳南山雖然已經高二，也和賀秋鳴學了一點防身的，但在面對當過兵的陳勇，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陳南山受了傷，渾身的骨頭都疼，但他咬牙沒出聲，心想着陳勇打過興許就放了他了。

可是這一次顯然是陳南山猜錯了，陳勇不僅沒有像以前很多次那樣讓他滾，而是把他鎖在了家裏，請來好幾個年輕力壯的保镖守着他，防止他逃跑。陳南山寒了心，手機在學校沒帶回來，房間裏斷了網，電腦也用不了了，至于姜曼春更是不知道被陳勇送到哪裏去了，陳南山靠在床頭，縱使身上骨頭都在發疼，陳南山都沒去在意，他看着最後被陳勇丢進來的醫藥箱，扯扯嘴角笑了。

要他放手，絕無可能。

只是聯系不上他，賀秋鳴這個老不正經會不會着急，想到這裏陳南山又沒忍住笑了，但這一次笑意直達眼底。

不會的，他不會讓賀秋鳴擔心的。

Advertisement

陳南山沒有跟自己過不去，拎起藥給自己抹了抹，然後躺在床上等天黑。窗戶并沒有封死，所以天一黑下來，陳南山打開窗戶就摸索着爬到了一樓，卻不想樓下有人守着，那人一看到陳南山就大聲呼叫同伴，而陳南山看見他後，拔腿就跑，絲毫不在意他身上的傷。

陳南山的體力自然是跑不過那幾個年輕力壯的保镖的，可耐不住他一心想出去，所以哪怕是被抓到了，他也沒有妥協，而是拼了命的掙脫，把從賀秋鳴那學到的東西全用了上來，逼的那幾個人不敢靠近。

最後陳南山還是跑了出去，帶着一身傷跑了出去，他沒去注意自己形象有多狼狽，徑直打車去了學校，回了宿舍拿出身份證，拽着包去外面找了家旅館開房，他剛弄好這一切，賀秋鳴的電話後頭就打了過來。

陳南山接了，如往常一樣，笑着和賀秋鳴打趣了幾句。

賀秋鳴沒察覺到陳南山的異樣，在那邊說他的一天，還抱怨了兩句課好多，然後又問陳南山，說，小孩兒今天怎麽樣？

陳南山笑了笑，哼了一聲說，那必然是極好的。

可是在賀秋鳴看不到的地方，陳南山正蜷縮在床上，裹着被子讓自己不難麽難受。他聽着自己的回答，沒等賀秋鳴反應，他倒是沒忍住笑了。

哪裏是極好的，分明他都快疼死了，哪哪都疼。

兩人又聊了兩句才挂的電話，電話挂了後，陳南山去外面給自己買了些藥回來，準備給自己上藥，可是有藥有些刺激，疼的陳南山直打顫。上了一會藥後，陳南山覺得他就像經歷了十大酷刑，藥沒上好，倒出了一身的汗，陳南山瞥了眼被他放在旁邊的手機，右手伸了出去又很快收了回來，只是他的視線在手機上又逗留了會，然後伸手拿起手機沒再放下。

他給賀秋鳴打了語音電話。

不能跟他說，總歸能聽聽他的聲音。

接下來的幾天陳南山沒去上課，一直窩在那個小賓館裏，奇怪的是陳勇也沒有來找他。可縱使這樣，陳南山還是過的很不好，小賓館的條件很差，可是他身上沒有錢讓他去更好的地方，那身上的傷也不見好，每天是持續的打不起精神，陳南山知道這是發低燒了。

他想給姜曼春打電話，告訴她他快撐不下去了，只是他又擔心陳勇派人守着姜曼春，他一打電話過去就露餡了，所以就一直死撐，每晚去外邊挂水，而在和賀秋鳴的通話裏愣是沒吭聲，賀秋鳴問他好不好他都說好。

這也就是為什麽賀秋鳴後來找到他時那麽生氣。

當時陳南山已經兩三天沒換衣服了，他就想趁晚自習時間回宿舍拿衣服，哪想在宿舍樓下和賀秋鳴碰了個正着。

賀秋鳴的臉色很不好，隔着一段距離看到男朋友，陳南山下意識的想笑笑，卻被賀秋鳴一把扯進懷裏，狠狠的揉了兩下頭，然後拉着他去醫院處理傷口，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跟他說。

陳南山本來還想着去拿衣服，可是賀秋鳴強制性把他扣在醫院，然後他出去幫他買了幾套衣服，又帶了些吃的回來。陳南山見男朋友就在身邊，幾天來受的委屈就忍不下去了，只想被賀秋鳴抱着哄，然而賀秋鳴卻一直冷着臉，什麽話都不說，卻盡心盡力在照顧他，看他吃東西困難，還走過來喂他，動作極其溫柔。

陳南山就是反應再遲緩，也該明白賀秋鳴是在生氣了，生他這一做法的氣。他看賀秋鳴坐在一邊也不說話，就自己挪到他身邊，伸手去夠賀秋鳴手，拽在手裏把玩，軟下聲音說，“你別生氣。”

賀秋鳴看着自己家裏臉挂了彩的男朋友，終究是沒能再硬下心去，見陳南山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伸手戳了戳他的酒窩，說，“以後不能這樣了。”

看賀秋鳴臉色變好，陳南山也跟着笑了，一不小心扯到身上的傷，疼的他咧牙，見此賀秋鳴的臉色又冷了下去，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柔聲的哄了起來。

然後在陳南山以為他沒生氣後，又一點點找他算賬，弄得陳南山後來都不敢在賀秋鳴耍小聰明。

……

賀秋鳴瞥了眼他身後的店名，然後走到陳南山身邊，拉着他上了停在一邊的車，沉默的往陳南山家在的方向開。

而陳南山先前不清醒的腦子，因為賀秋鳴這樣一鬧，也不再迷糊，但醒了後的陳南山也不敢有其他舉動，偷瞄了眼旁邊的賀秋鳴，心裏還是在發怵的。

賀秋鳴停好車，徑直上樓，陳南山跟在後面，到了家門前後主動上前開門。賀秋鳴走了進去，就像回自己家一樣自在，也沒管陳南山，進了廚房就開始忙活。

半個小時後，他端了好幾樣菜出來，緊接着又進去盛了一碗飯，連帶着筷子一起給了陳南山，然後他就坐在一邊，一雙眼直勾勾的看着陳南山。

陳南山沒敢多說話，低下頭乖乖吃飯。剛賀秋鳴在廚房做菜時，他拿起手機才曉得賀秋鳴怎麽會突然出現，原來是他先前喝酒喝多了，一時沖動直接給賀秋鳴發了好些個語音，說他現在在酒吧，沒有飯吃好餓，還說這裏的酒好苦，讓他快點接他回家，給他做飯吃。

至于為什麽後來賀秋鳴出現他覺得意外，純粹是他發完語音後就睡了過去，待他醒來已經是晚上了，至于下午做的那丢人事也被他忘的幹淨。

賀秋鳴做了兩菜一湯，菜都是陳南山昨天買回來的，所以現在賀秋鳴做出來的也都是他喜歡吃的，而那湯喝起來味道也很好，暖胃。

陳南山舍不得浪費，所以吃完飯後，還在小口的吃菜，賀秋鳴也一直坐在旁邊看着，見了他這些動作也沒說什麽，只是在他準備喝湯時，叫了聲他的名字，然後說，“陳南山，你不是小孩子了。”

“嗯？”

賀秋鳴走過來收碗，垂眸道，“不要讓我擔心。”

就像煙花綻放後的絢麗，陳南山此刻的心情也是如此明亮，他看着彎腰在收拾東西的賀秋鳴，心裏止不住想和他更親密點，然而賀秋鳴卻擡眸掃了他一眼，說，“你先過去，等會我們談談。”

陳南山坐在沙發上，看賀秋鳴快速的收拾好衛生，臨了又給他端了杯溫水，然後從随身的袋子裏拿出一沓東西，擺到了陳南山眼皮底下。

是病歷。

賀秋鳴斜眼看抱着水的陳南山，再随意翻了翻病歷，然後開口說道，“上次你生病住院，醫生說你有很嚴重的胃病，稍不注意就容易胃疼，”賀秋鳴把病歷放到一邊，直視陳南山，“所以這樣了你還去跑吧，還喝的這麽醉醺醺的？”

“我…”

賀秋鳴本意不在聽陳南山反駁，于是他打斷陳南山，扯了扯嘴角道，“挺浪啊，身體都不要了。”

被賀秋鳴這樣說縱使顯得有些沒面子，但是陳南山感受到更多的是被賀秋鳴關心的溫暖，所以盡管這樣子的賀秋鳴有些兇，但陳南山還是乖乖的應了聲好。

賀秋鳴沒再說其他，從茶幾上一沓紙裏抽出一張紙說，“這是醫生說的注意事項，”他把紙遞給陳南山，“你看看。以後多注意點。”

陳南山立馬擡頭看賀秋鳴，他本以為以後都是賀秋鳴管着他，所以盡管表面上沒有多大表情，但是心裏早就樂開了花，只是現在他看賀秋鳴，對方眼裏是坦蕩的交代，絲毫沒有要管他的意思。

“好，”陳南山垂眸遮去眼裏的情緒，随後笑了笑說，“我會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