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時,有人在邊上道:他說的沒錯,這是不可能的。那是一個全副武裝的軍人,看肩章,也是有軍銜的。我怒道:你們軍方的超音速直升機到鄰市只用十分鐘,她體內的食屍鬼分裂大約還有一小時,完全來得及的!他笑了笑,道:不是條件不允許,而是這件事是不可能的。什麽?我只覺心頭怒火熊熊,即将爆發。這時老計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看見我這樣子,他道:怎麽了?他們不同意用直升機送她去醫院。那軍人很和藹地道:兩位,你們想必明白,我是個軍人。軍人以服從為天職,我的職責就是不能放走任何一個患者。看着他那彬彬有禮的樣子,我心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
不,我絕不能讓她死!
老計還在和他商量什麽,我伸手到腰間摸出了火焰槍。還沒等我說出威脅的話,那個軍人斜斜跨上一步,用了個漂亮的擒拿動作,扣住了我右手的反關節,我只覺手臂象是折斷了一樣,痛得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他十分純熟地下了我的槍,道:請不要沖動。他放開我,退到一邊。我甩了甩手,直起腰叫道:你們打死我也沒關系,可你們一定要救她!那個軍人向我鞠了一躬,道:對不起,我是軍人,只能按命令辦事。上級指示,任何病人都不能離開本市。這算什麽狗屁命令!我罵道,難道連救人也不準麽?那個軍人打了個立正,道:是的,命令之外,一切事都不允許。你們是否要做檢查?我恨恨地道:混蛋!你們這幫混蛋!還沒等我作勢,那幾個士兵一下用手中的激光槍壓住我。
不知過了多久,我都不再記得我是怎樣把她抱進車去的,也不記得我是怎樣把車開回去的。等神智漸複時,我才發現我睡在值班室裏。
那是老計的住處,這些天我常和老計在這裏喝酒。我翻身坐了起來,記憶還東一鱗西一爪地支離破碎,好象世界也一下破碎了。我扶着頭,努力回想着。
忽然,我想起了一切。她還在麽?我看了下四周,值班室裏就我一個人。她和老計在哪裏?我心頭一陣沉重,跳下床。
桌上,她養的那盆菊花已經快開了,幾個蓓蕾鼓鼓地象馬上要爆開,從裂縫裏露出裏面的黃色花瓣。
也許,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切只是我的一個噩夢?
可是,我的記憶告訴我,事情本是如此。
我站到地上,走出值班室。忽然,腳下被絆了一下,那是一個皮箱。
柯祥的皮箱。他死後,這皮箱便扔在這裏了。被我絆倒後,皮箱也打開了,裏面有幾件衣服倒了出來。我彎下腰,把皮箱裏的東西收進去。
在衣服中間,是幾張全息照片。一拿出來,高分子樹脂紙上馬上出現了柯祥和古文輝的合影。柯祥搔首弄姿的樣子實在令人好笑,可不知為什麽,我卻只覺心酸。
這兩個人也已經成為過去式了。
我嘆了口氣,把東西收好,鎖上了,走到門邊,拉開門。
門一打開,她正站在門外,作勢要推門,我一拉門,她的手推到了我胸前。她看見我,微微一笑,道:你醒了?我沒有回答她,只是憂郁地看着她抱着紗布的手。現在過去幾個小時了?她血液裏的食屍鬼幼蟲正在飛快地分裂繁殖吧,象那些無所事事的祿蠹。不知為什麽,我更想到那些從小看慣了的坐在高級轎車裏,出入都有随從的趾高氣揚的人。那些人現在在哪兒?也許,在市長的命令發出後,他們就第一時間離開了這裏,現在住在另外一個地方,繼續他的趾高氣揚吧。
她也發現了我在注視着她的手,只是微微一笑,道:別多想了,這是命。胡說!我擡起頭,逼視着她,這不是命!你也不相信命的!如果一件事我們無法挽回,那就當那是命裏注定吧。來,我爸有話要和你說。我跟着她走去。老計在院子裏,站在車邊收拾着一個箱子,一見我來了,擡頭道:你來了?我們走吧。我有點怔怔地看着他,道:去哪兒?老計把一疊錢包起來,放在包裏,道:離開這個城市啊。我看了看她,她面色如常,好象什麽事也沒有。我道:阿雯也走麽?她道:我是不能離開的,你們走吧。什麽?我幾乎有點怒視着老計了,你要把你女兒扔掉?我踏上一步,怒視着他。如果老計說出什麽不中聽的話來,我想我一定會一拳打去。她伸手按了按我的手背,道:別這樣,是我讓爸走的。我看着老計,喝道:你難道不知道,如果找不出解藥,那她就沒幾天好活了麽?老計苦笑了一下,道:你真以為我們能做出解藥來麽?我那種逞英雄的想法,已經害了我的女兒了。我雖然想狠狠一拳打向老計臉上,但卻只覺渾身無力。的确,要找出解藥,絕不是我們這樣胡亂試驗能找到的。我松開了拳,道:你真的要把她扔下來麽?老計還沒說什麽,她道:別把我想得那麽沒用,你們留下來,不過是陪上一條命而已,還是趁早走吧。老計已經收拾好了東西,道:阿雯,我們走了。她看着老計,這時,我才看見她眼角有了淚水。她道:爸......老計摸了摸她的頭,眼裏也落下淚水。忽然,他哽咽着道:爸要走了。爸太沒用。老計轉過頭,對我說:我們走吧。我沒說話,也沒動,看着他走進車裏在裏面道:快進來啊。我搖了搖頭。
不管怎麽說,就算我活着不是一個英雄,那我也要死得象個英雄。
老計在車裏道:快走吧。阿雯,爸......爸要走了。我看見她沖着車揮揮手。我把手背到身後,側身看着院子裏一棵樹。秋天到了,這樹的葉子落得差不多了,光禿禿的,只是一些瘦棱棱的樹枝。
老計發動了車。等他的車開出門,我轉過身。她站在後邊,眼裏滿是淚水,臉上,卻又帶着幾分歡喜。
我笑了笑,道:我想繼續老計的工作。你願意幫助我麽?她笑了,還帶着淚水,眼神裏也有點慌亂:如果......如果我只有一天好活了呢?如果我們只有一天好活,那麽就把這一天當一生好了。我重又轉過身看着那棵樹。木葉盡脫,落得一地金黃。只是,當明年滿樹争榮時,我們是否還能看得到?
日子象是凝固了一樣。我抽取了她一些血液,試着和老計一樣,把一些藥物滴在裏面,在電子顯微鏡下觀察吸血鬼蟲卵的變化,一旦有什麽變化,馬上記下來,改變濃度,加上別的藥物。可是,只有親手做的時候才知道,原來看似簡單的實驗,竟然如此複雜得枯燥無味。我必須仔細觀察血液裏的變化,又必須排除那些蟲卵的正常生長引起的形态改變。這些工作,以前都是老計做的。如果不是她在跟前,我真會對臨陣脫逃的老計破口大罵。
食物不算少。由于人口忽劇下降,冷庫裏的食物根本消耗不完。何況,大概病人也不會因為口腹之欲去吃飯了吧,大多數病人喝的酒恐怕比飯還多,相比較而言,沒酒喝倒讓我更難受。
時間在不知不覺裏過去。當我把最後一個樣本放進高溫消毒櫃裏時,才發現已是黃昏。外界的供電雖然沒斷,電視電臺都還能收到,只是,過于稀少的人口讓周圍都靜得象要死去。她正在給那盆花澆水,現在有一朵菊花已經半開了,象是做得很精致卻破了一個口子的扁球,從裏面露出幾根金黃色的絲。
今天還好麽?
她擡起頭,看了看我,沒說什麽,只是撩起袖子,露出探測器來。那探測器上的紅色指示燈又快了不少。奇怪的是,她血液樣本中食屍鬼含量并不很高,那許那些食屍鬼的分裂速度又加快了。照這個速度下去,再過兩三天她就會孵化的。
我有點憂心忡忡地看着她的手,腦子裏卻浮現出這只雪白的手臂上,爬滿了蛆蟲一樣食屍鬼的樣子。
別為我擔心,她微微地笑了笑,這一天總會來的,不過是早一點和晚一點的區別而已。
我有點沖動地走過去,拉着她的手。她的臉有點微微發紅,重下了頭。
明天,你還是睡到那備用實驗室吧。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一點。她擡起頭,臉漲得通紅。她沒料到我說出的是這句話吧。
不,我不願意當實驗品。
我看着她的臉,撫摸着她稍有點蓬亂的頭發。這個親昵的動作,如果是以前,那一定是我求之不得的,可是現在我更覺得心底有一陣陣痛楚襲來。
她的頭發依然烏黑發亮,有一點香味。我說出這種話時也真有點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