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日落西山, 往日裏沒啥子人的胡同口處卻擠滿了人, 三三兩兩為一堆。
“咋這麽多人啊?”陳平宇嘟囔了一句。
他這個年紀的小男孩兒最是不喜歡碰見熟人,還得打招呼說話, 多麻煩。
陳志邦扛着鋤頭,好奇地瞅了兩眼,順口跟鄉親們打了個招呼。
“孫大娘,二奶奶, 大嫂子……這個點了,還沒回家吃飯呢。”陳志邦放下鋤頭, 站在胡同口, 清俊的面龐上閃過一絲好奇。
這是咋着了?這麽多人。
陳靜婉,陳平宇跟在他身後,乖巧地喊了人。
兩個孩子身上髒兮兮的, 臉上也帶着塵土的風霜。
這沒媽的孩子,就是可憐啊,沒人洗衣服做飯了。
少數幾個嫂子嘆了口氣, 很為這三個孩子擔憂。
其實,為了孩子, 志邦哥若是原諒了那個周翠花也行。
以後周翠花肯定會收斂很多,估計得夾着尾巴做人了,這村裏村外誰不知道她那點破事啊。
“志邦啊,你可回來了。你家啊……來人了又。”孫大娘手上比劃着,激動地很,“那個周翠花, 又回來了。”
昏暗之中,陳志邦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僵住了,心好像被揪住了一樣,酸酸的,難受極了。
“媽!”陳平宇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陳志邦和一臉平靜的姐姐,随後咬了咬唇不敢再說話了。
孫大娘是真心心疼陳志邦,直抓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志邦啊,聽大娘一句勸。這女人離了心,以後也不會收心跟你好好過。千萬別讓她再回來了,你還年輕着呢,以後再找個好的照顧孩子們。”
Advertisement
陳志邦看了看他,僵硬一笑,“我知道,大娘。”
說罷,他深呼一口氣,冰涼的指尖微微一顫,舉起鋤頭,心怦怦直跳,他仿佛聽不見周圍人說的話。
就這樣,萬籁俱靜般從人群中穿越,誰說的話他都聽不見,耳朵嗡嗡的好似耳鳴一般。
可是他心中卻莫名有一種直覺,這一天終于來了。
同床共枕十幾年,枕邊人什麽性子他還能不清楚麽?
一天一天又一天,一夜一夜又一夜,他總是在琢磨。
琢磨那個狠心的女人,那個他看不透的女人。
就這麽着,他仿佛懂了她,同時也篤定了,她絕對不會這麽輕而易舉的放手。
果然,這才半個月,就來了。
還真是心急啊?也不等別人忘一下她做的好事兒再來。
隔着人群,陳志邦抿了抿唇,目光與周翠花交彙。
周翠花愣了一下,神色複雜,他變了許多。
整個人都不大一樣了,眼神……眼神好清冷,像是冰渣子一般凍人。
這還是他頭一次這麽看她,不知怎麽的周翠花心中生出絲絲的委屈來。
委屈?陳志邦心下嗤笑,她還有臉委屈呢。
把他,把這一大家子人當傻子,給她養着跟姘頭的閨女。
三五不時的偷偷回趟娘家,和姘頭私會,更可恨的是還是他給周翠花打的掩護。
因為心疼她,知道媽不喜歡她回娘家,可還是偷偷給她找機會。
哪成想,人家是去找姘頭了,陳志邦雙目充血。
“你來幹什麽?”陳志邦嘴角牽了牽,眼底卻都是冷漠。
他故意這樣問,想看看這個不要臉皮的女人還能有啥說的。
周翠花滿臉憔悴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勉強沖他笑了笑,笑容裏透露出絲絲的疲憊。
倏地,陳志邦竟然有點想笑。
看來這些日子,周翠花過得不好啊。也是,郭子娟可不是省油的燈,知道便宜妹妹跟丈夫有一腿,哪能饒得了她?
只怕周家得天天吵架打架吧。
“我,我就是想回來看看。”周翠花摸了摸肚子,頓了頓環視一圈說,“我有點事兒想給你說,你開開門吧,咱們進去說。”
她語氣随意,像是篤定了他一定會原諒她,接納她。
真有意思,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
等等,陳志邦眼神微微一縮,她的肚子……
難道是懷孕了?
陳志邦握了握拳,只是不知道到底多長時間了,應該是一兩個月吧。
前一段時間,農忙她有兩三個月沒回娘家,估摸着也是沒見過周橙。
這對狗男女就是有心則是無力,上上個月她的好事兒來了,所以不可能是兩個月,應該是一個多月。
不管咋算,也是他的。
那幾天夜裏,爹媽剛走,周翠花興奮的很,倆人親熱了幾天。
或許……就是那幾天吧。
陳志邦心下微沉,這個孩子的到來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
怎麽辦?這個孩子該怎麽辦?
不,也不一定,說不定她就是騙人的。
想以此為借口,回到陳家。
陳志邦看了眼周圍眼睛都不帶眨直盯着他們看的村民們,呼了口氣,“跟我走!去我家說吧。”
說罷就扭頭,往自己家新開的門處走,總不能叫她堵在爸媽的大門口。
也不知道爸媽……知不知道這個事兒。
“去哪兒?”周翠花有些茫然,下意識地走了兩步,又警惕地停下腳步,“我不走!我就在這給你說。”
陳志邦頓了頓,扭頭瞥了她一眼,“你非要在這丢人現眼是不是?還嫌不夠丢人?”
“那回家說吧。”周翠花退而其次,要求着。
“回家?”陳志邦嗤笑一聲,諷刺道,“托你的福,分家了。我們這就是回家呢,你愛走不走。”
“你說啥?”周翠花一驚,急急追問,“分家啦?為啥啊?”
“不就是因為你麽?”陳志邦淡淡看着她,不再言語。
就那麽靜靜站在原地,想看看她什麽反應。
其他人三三兩兩站在一起,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不用想,也知道不是啥好話。
周翠花聽着那些粗俗的話,只覺得度日如年,明明剛剛不覺得如何。
可現下,卻只覺得刺耳的很。
也是,那些二流子嘴裏能有什麽好話,尤其是對周翠花這種外面偷人的,更是言辭輕佻的很。
來的路上居然還有二流子沖她吹口哨,她想都沒想,從地裏頭拿了石頭都扔過去了才算是安生了。
可這麽多張嘴,她要怎樣才能堵住呢?周翠花嘴中發苦。
就像媽說得,不管遠哪條路都難,這世道對女人太過苛責。
男人做得的事情,女人就做不得。
她當初也是沒法子,要不然怎麽會真的把私通的“證據”留下呢。
現在是說啥都晚了,只能盡力挽救了。
陳父陳母本是在家歇着呢,聽着外面的聲響還覺得咋回事兒呢,直到堵門的周翠花離開那個位置,才有人陸陸續續進了院兒。
巧了,陳佳妮和秦雲晏也回來了,倆人推着自行車走在大街上,吃飯的點卻沒見幾個人。
正稀奇着呢,就看見家裏胡同口圍了一堆人,還有那端着碗來的。
“這又看啥熱鬧呢?”陳佳妮撇了撇嘴,真是服氣了,這路都被堵死了也沒人說讓讓。
這看她的眼神,怎麽有點不對勁兒呢?
陳佳妮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會又是她家把。
不應該啊……
秦雲晏生得高大,只擡了擡頭往裏面随意看了幾眼,在見到周翠花以後瞳孔微微一縮。
這是又來事兒了?
最近因為她,整個陳家都鬧騰的不得安寧,現在怎麽又來了。
“周翠花來了。”秦雲晏語氣微沉,擔憂地看了看陳佳妮。
畢竟小妹之前在周翠花手底下吃過虧,也不知道她現在緩過來沒有。
秦雲晏手上挎着大包小包,裏面是小妹的藥還有陳志遠給小妹準備的零食啥的,滿滿當當的都是。
陳佳妮本來還在猜,一聽這話,臉色一變。
這女人怎麽來了,還要不要點臉了,是個人都幹不出來她這種丢人事兒。
現在十裏八村的,都知道這個事兒了,丢人現眼的很。
她無意識地拉着秦雲晏的袖子,往裏面擠過去,秦雲晏看着她圓潤白嫩的手指,眼神一暖。
本來還對擠着自己這事兒不滿的大爺大娘,大哥大嫂們一見她來了,那是麻溜地讓道。
生怕水不夠渾。
千辛萬苦擠到第一排,就聽見一個重量級的消息。
“我又懷孕了,你說咋辦吧。”周翠花直接扔下一個重彈,她摸着肚子眼巴巴地盯着陳志邦的背影看。
她了解陳志邦,所以這也是一個她覺得能回陳家的最好契機,畢竟是自家孩子,總不能說不要就不要吧。
這個消息真是雷破天驚般,不止驚着陳佳妮兄妹了,更是讓村裏人也震驚了。
還真是好運氣啊,這下子大家都覺得周翠花趁機回陳家這件事情是穩了,只不過到底是意難平。
這麽個女人,怎麽就運氣這麽好呢!
災年才過去沒多久,這又懷孕了,還正是她受難的當頭。
這孩子也是貼心的很啊,來的太是時候了。
陳志邦身子一頓,扭過身冷靜地看着她,“你想怎麽樣?”
見他這麽冷淡,周翠花神色一黯,随即強打精神告訴自己一步一步來。
她有的是時間!
反正她已經很周橙斷的幹幹淨淨了,以後也不可能再和那狗男人和好了。
“我想回咱們家,以後我們就好好過日子,我保證再也不胡來了。以後我去哪兒都會給你報告,絕對不往別的地方走。”周翠花忙不跌保證着,好像很真摯的樣子。
陳志邦只覺得很不甘心,他不想再讓這個女人回家礙他的眼,可是這個孩子……
這孩子怎麽就這麽巧。
“不可能,你想都不用想。”陳佳妮從一旁擠出來,面色沉靜,語氣擲地有聲。
周翠花回頭一看,發現是她後,把嘴裏的話噎了回去。
陳志邦不用說,一見到妹妹開口了,愧疚之下自然不會拆臺。
而且,妹妹肯定也是為他好的。
“為什麽啊?”周翠花委委屈屈的說。
陳佳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自己做的那點事兒,你不記得了。”
周翠花心下一窒,狡辯着,“我知道那是我做錯了,但是總要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吧。我肚子裏的孩子需要爸爸,大丫頭平宇還有三丫頭也需要媽媽啊。”
“小妹我知道你因為之前的事情記恨我,但是孩子畢竟是無辜的,以後生下來也要喊你一句姑的。”
“需不需要可不是你說的算?”秦雲晏在一旁插了一句。
一見到他,其他人下意識地收斂了起來。
雖然不是多大的官,但是古語有雲:縣官不如現管,所以大家對他還是比較尊重的。
“你不用扯那麽多,自己回去就行了。別給我提孩子的事兒,你肚子裏的孩子親爹是誰都說不準你就跑我家來了。過分了吧?”陳佳妮挑了挑眉,又問,“大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