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更

“怎麽了？誰啊？”秦雲晏貼到她身側, 半攬着她, 耳語說。

這兩個人，他确定自己是沒見過的, 所以排除陳家村的。

看衣着打扮，也不像是城裏人，所以也不是小妹在城裏認識的人。

難不成是大娘的娘家人？或者……周翠花娘家人？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就蹭在她的耳邊, 害得她的耳朵癢癢的。

陳佳妮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頓了頓才說, “是周翠花娘家大嫂。”

她緩緩吐了口氣, 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趕走了一個周翠花，破壞了兩個家庭，幾個孩子都沒了媽。

可是轉念一想, 就是沒有她，這種醜事也遲早會被人發現，到時候一樣如此。

不過時間早晚而已, 她沒有做錯！

郭子娟也不是好人，當初不就是她舉報的媽？

若是舉報成功, 她媽蔡美麗就得被改造，被批|鬥了。

物競天擇，适者生存。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不過是各自為營罷了，這個年代誰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狗茍蠅營呢？

陳佳妮目光堅定，神色變得平緩, 再沒有剛剛的大起大伏了。

“原來是她。”秦雲晏黝黑的眸子裏滿是複雜，這個女人就是舉報大娘的那個，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大廳內的郭子娟臉色很不好看，整個人都憔悴的很，她淚眼汪汪地抱着大兒子。

周圍的人除了個別閑得慌的，還真沒幾個圍觀的，都怕誤了自己回家的點。

“跟媽走吧，阿銘。你爺爺奶奶不是善茬，為了他們親閨女啥都做得出來。老二老三還乖一點，你爺奶還喜歡一點，但是之前你為了媽跟他們對着幹，他們早就記恨你了。跟媽走吧，跟媽回城，以後就當你爹死了。”郭子娟緊緊抱着兒子，白皙的面龐上挂着淚珠子，紅彤彤的眼睛腫的不像樣了都。

往日裏穿着講究的她，此刻身上穿得很随意，地上放着個布箱子。

嫁過來十五六年，走的時候竟是只帶走個小箱子。

那家子人，都是黑心肝的。

一想到昨天周翠花回來以後，那老兩口的所作所為，郭子娟就恨啊。

恨得牙尖疼！

既然如此，當初又為什麽娶她進門？

“媽，你別管我們了。你回城吧，是他們對不起你，我不會放過他們的。”周銘眼神微縮，抿了抿唇，神色陰鸷的吓人。

憑什麽便宜那對狗男女，竟然連夜開了回城證明，還給姥姥姥爺打了電話。

就這麽一個行李箱，20塊錢，就要把他媽趕出門！

呵，十六年的青春，就值這點錢？

周銘心裏是偏向親媽的，可是便宜爺爺奶奶心裏只有那個便宜姑姑，不那就是個賤人，破壞他們家庭的賤女人。

就連他爹也覺得，那個女人如果不回來就沒地方去，而媽回了城就有大好的前程。

去他媽的大好前程！媽現在三四十了，就是回去了能有什麽好工作？

姥姥姥爺要是真有什麽人脈，媽早就調回去了，哪裏還會等到現在。

如果現在媽一個人回去，姥姥姥爺還有舅舅舅母一家可能還會收留媽，可是如果他也跟着去，那就不好說了。

誰家願意養活一個吃那麽多飯的還不是自己家人的半大小子，媽已經夠難了，他不能再拖累媽了！

他得留下來才行，留下來才能收拾那群老的小的。

此刻的周銘心中滿是戾氣，年輕人本就暴躁易怒，更何況該經歷了家變。

“阿銘啊，跟媽走吧。留下，你這輩子就毀在他們手裏了。”郭子娟拉着他的手不放，哀求着，“你弟弟妹妹，是媽對不住他們，但是他們和你不一樣啊。他們是你爺奶拉扯大的，你爺奶心裏有他們，可是你……你是媽的心頭肉啊。”

郭子娟痛心疾首地說着，眼神哀切。

她本是不想走，可是她沒有後路了，那老妪婆現在看她看得緊，就是她來告狀了回去也沒有好果子吃。

更何況，阿橙……一想到他，郭子娟就覺得心碎。

他背叛了他們之間的愛情，也背叛了他們的家庭，這個口口聲聲說着愛她的男人卻選擇了妥協。

說什麽還她自由，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

有這個心，早幹嘛去了？

二女和小兒被那老妪婆養大，心裏和他們親近，不肯跟她走不說那老妪婆也不放人。

只有大兒子，因為之前的頂撞而被他們放棄，只說她要願意帶孩子走，就只能帶老大。

美名其曰給你省事兒了，孩子都養這麽大了，沒兩年就能養活你了。

只怪自己當年眼瞎了，才嫁給這麽個爛人，和妹妹搞在一起，真是惡心啊惡心。

就算不是親生的，可名分總在吧？

一想到昨天周翠花說的他們在什麽玉米地裏，屋裏，院子裏做那起子事兒，她就惡心。

周橙眼神閃爍不定，說話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是确有其事呗。

本來她打定主意，絕對不走，憑什麽便宜了那賤人？

可是聽了那話，她實在是心涼了，這樣的男人這樣的家，還有必要去維護麽？

散了散了吧。

大兒子留下，她怎麽能放心得下，縱然她心裏清楚回城以後爸媽哥嫂不會白養着他們，她也想要把兒子帶回城裏。

好歹兒子能有個城裏人的身份，再想想法子把兒子弄到中專或者高中裏，出來了怎麽也能做個廠裏的臨時工。

大不了她想法子賺錢讓孩子上學，她辛苦些也總比孩子在周家吃苦受罪強啊。

“媽，你別擔心我了。”周銘勉強一笑，他拉着郭子娟的手，眼眸中滿是認真，“你是知道我的，我吃不了虧。我在家還能保護弟弟妹妹，要不然周翠花那個賤人什麽樣子，你還不知道麽？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他一字一句的說着，胸膛處心跳聲隆隆作響，他幾乎是發狠地說着。

“你這孩子啊……怎麽這麽犟，胳膊拗不過大腿。你這輩子要是毀在他們手裏怎麽辦？”郭子娟激動地說着。

“我不怕，媽！你走吧，我和弟弟妹妹都不會怪你的。”周銘咬牙堅持着，他何嘗不想跟媽走呢。

可是他沒辦法，媽已經夠苦了，他不能再拖累媽了。

郭子娟捂着嘴，看着他，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怎麽會不明白周銘在想什麽，他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兒子太懂事兒也不好啊。

“快，媽你不是要買件衣服穿着回去麽？快去吧別誤了時辰，一會兒還得去買車票呢。”周銘默默用紙為郭子娟擦着眼淚，強顏歡笑地拉着她往屋裏走。

郭子娟咬了咬唇，忍住淚水，“好！走，買衣服去，媽給你也買一身衣服穿。你姥爺家的電話和地址你記住了吧？以後……以後有機會去省城看媽去。”

“記住了。”周銘點了點頭，他記得清清楚楚，半點不敢忘。

母子兩個就這樣攙扶着進了服裝店。

待他們進去了，陳佳妮才拉着秦雲晏走了出來。

“一天的功夫，周翠花竟然就把她擠出來了，也真是有本事。”秦雲晏看着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說着。

陳佳妮神色複雜道，“确實，周翠花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有手段的人啊。竟然能把這位女知青逼走，也是厲害。肯定是早有準備，要不然怎麽可能一擊即中。”

秦雲晏點了點頭，眸子裏劃過一道幽光，意有所指道，“也不一定是她有手段，估摸着是她爸媽厲害吧。只是，就算逼走了這位，周翠花以後的日子也不一定能好過。”

陳佳妮疑惑地擡了擡頭看向他，“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