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在老婦人兇狠的目光下，滿臉是血的小女孩兒吓壞了， 嘴巴疼得要命， 卻不敢發出一點點的聲音。

周蕊害怕地在爸爸懷裏瑟縮着，清澈的眼眸裏滿是委屈和不安。

她， 她剛剛真的沒有推姑姑， 是她自己沒有站穩。

周蕊識圖張了張嘴，除了劇痛和麻木， 說不出話來。

“媽！沒完了是不是？小蕊都這樣了，你還吵她幹啥！”周橙臉色一黑， 陰沉着一張臉，眼眸中醞釀着絲絲縷縷的危險之意。

一旁的周銘本來已經站起身， 準備與這老妪婆好好理論一番， 但是沒想到他那窩囊得不行的親爹居然也知道反抗了。

他桀骜地眼眸中閃過絲絲意外，滿眼驚奇地盯着周橙看，活似在看什麽珍惜動物。

“橙橙， 你居然這麽對媽說話。”

周母睜大了眼睛， 總覺得自己跟聽錯了一樣，百依百順的兒子怎麽成了這樣？難道不是親生的就是養大了， 也養不熟？要是親生兒子，哪裏會這麽對她說話！往日精明的周母此時經歷了女兒倒在血泊裏， 兒子出言頂撞這些個事兒後， 整個人完全不在狀态。

她也不可免俗地和丈夫一個想法了， 以前她還用笑話丈夫胡思亂想， 就是親生的難道就全是孝順的？全給你養老？現在的周母卻是陷入了一個誤圈， 她伸出顫抖地手指對着周橙，脫口而出，“你！你這個不孝子，果然不是親生的就是靠不住。

養你這麽多年了，都是白養！”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周靜茹也楞了一下，随即急切地拽着周母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可周母在氣頭上，閨女都成這樣了，當兒子養大的女婿居然理不都理懷着孩子的女兒，反而奔向那個女人生得孩子。

是不是在他心裏眼裏，一家子人比不過那個女人？周橙身子狠狠顫了顫，整個人都很僵硬，周銘沉默了一瞬，抓緊了他爸的手。

有時候不是不理解他爸，就是因為知道他心裏想的太多，才會更惱怒。

周翠花的事兒，不管到底誰有意，周橙都算是負責到底了。

可是他的負責任，顧大局卻是以他媽的犧牲換來的，更是以家裏孩子沒有親媽換來的。

他就那麽喜歡周翠花麽？不，也不是，他只是為了他的爹媽，他的好爺奶。

周橙就是努力想做一個好兒子，總想着他們是一家人，可如今換來了什麽？周母看向周蕊的眼神毒辣的很，一副恨毒了的模樣，哪裏像個奶奶的模樣，她分明是在看階級敵人，說話半點不設防。

“我問你，你心裏現在是不是只有那個郭子娟，為了她生的兒女你連翠花這個你從小一塊長大的妹妹還有你們的孩子你都不要了，滿心滿眼都是這麽個東西。

這麽個喪門星，肯定是她害得翠花摔倒了，翠花肚子裏的這個孩子還有翠花要是有啥事，我告訴你他們我都得趕出去，又不是我的親孫子，我憑啥望着他們？”周母是指着她的鼻子幾乎是破口大罵，“你這個沒良心的，我對你咋樣，那是比親閨女還親。

但是你呢，你心裏頭就沒有我這個媽！混賬東西，不是親生的就是不是親生的，白眼狼一個，白養你這麽大了。”

周橙眼睛幾乎充血了，他胳膊上的筋一突一突的很是吓人，他直勾勾地盯着周母一字一句地說，“媽，你就是這麽看我的？是，我不是親生的，我是白眼狼。

我要真是白眼狼就好了！”“為了你們，我趕走了娟子，娟子對我多好啊，給我生了這三個孩子。

為了我才沒回城，我們過了這麽多年的時光，因為你們老兩口的私心，才趕走了娟子。

就為了給周翠花騰位置！”“娟子問我她算啥？我沒吭聲，我不敢吭！她走了，她回城了，再也回不來了。

然後我就娶了這個破鞋！”“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就跟她好了兩回！是，靜茹是我的種我認了！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她很誰偷情了，這個孩子是誰的我都不知道，為了你們我忍了又忍！”“當初你們養我，我爹媽留下的東西，不都給了你們麽？我沒下地賺工分麽？最後你們說我白眼狼，天天苛待我的孩子們，老大自從他媽走了，天天都沒吃飽過？我這個當爹的不管不問，充耳不聞。”

說到最後，他整個人嘶啞着嗓子哽咽無比，然後頓了頓抱着懷裏的女兒就往外走。

這回，他要做個父親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樣懦弱了。

這個家，既然他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家人，自己也沒必要再待下去了。

周橙紅腫着眼睛，滿臉堅毅，他身後緊跟着的是抱着小兒的周銘。

他們一家子算是都出動了。

周楊眨巴着眼睛，滿臉懵懂地躺在哥哥懷裏，吃着自己的手手，“哥哥，去哪兒？肚子餓餓。”

他拍了拍自己白滾滾的肚皮，語氣很是低沉。

他的飯飯還沒吃完，奶就把他放到一邊了，走的時候還不小心撞掉了他的筷子。

然後靜茹姐姐就拉着他的手手，一起出來了。

周銘摸了摸弟弟的頭發，“乖啊，一會兒給你弄點吃的。”

“爸，去哪兒啊？”眼看着他們去的方向不是村裏頭的診所，周銘擰了擰眉心問。

周橙步子半點不停，頭也不回說，“去你舅姥爺那兒！你妹妹，你妹妹這傷得下醫院。”

舅姥爺？周銘愣了一下，深色有些複雜，他爸為了爺奶，以前從來不稱呼支書為舅姥爺的。

倒是舅姥爺對他們一直很關照，就是舅姥娘對他們也很好，上次……媽剛走他吃不飽飯的時候，還是舅姥娘給他送了飯。

就是對爸，也多有照拂！更別提親生的老爺老奶奶了……他們拄着拐杖，還總是來看他們。

親生的叔爺叔奶家裏頭生了八個，當初還懷着第八胎，照顧爸确實困難，所以爸才會被現在的周父周母給收養了。

當初的事兒說不出誰對誰錯，畢竟老爺老奶奶都那麽大歲數了，本身白發人送黑發人，哪裏還養得起孩子，叔爺叔嬸雖然沒養爸，但也算是給爸找了個富足的戶。

到了支書家，他們家在村頭上，還是紅磚房呢，這年頭蓋個紅磚房可不容易呢。

他們家離周家有些遠，還不知道周家發生的那些事。

一聽到他爸的聲音兒，還喊了舅舅妗子，那老兩口可不是就激動的很。

一出來看見他抱着孩子來了，孩子還一臉血，可不就是緊張地不行。

“這蕊蕊咋回事啊？”支書愣了一下，滿臉緊張地迎上來，這眼看着孩子滿臉血可真是吓了他一跳。

“舅，蕊蕊摔住臉了，這牙磕破了。

我想帶她去城裏看看去，舅你給我開個證明吧。”

周橙一臉急切，懷裏的女兒像是剛剛被周母吓到了，也不敢哭出來，只小聲地啜泣。

他現在慶幸的是，今兒帶了不少錢出來，自從娟子走了，為了補償他把之前他自己打零工的錢全給了他。

還有他自己的一些私房錢，本來說今兒出去幹票大的，現在別說大的了，閨女都成這樣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蕊蕊咋摔住了，但是蕊蕊向來聽話膽小，咋可能推周翠花呢？如果說是周翠花推倒了蕊蕊，蕊蕊為了反抗抵了一下還差不多，那也是周翠花自作自受，怨不了旁人。

支付媳婦是個五六十歲的中年女人了，她目光柔和，面容和藹，這些年她沒少給家裏小孩子送吃的。

逢年過節的，也是悄悄給幾個孩子一些零用錢。

只是今兒一出來可把她吓了一跳，上午蕊蕊還蹦蹦跳跳給她送了些野果子野柿子呢。

但是女人總是比男人眼尖心細，她一眼就看到了不對勁兒，怎麽孩子們都來了，但是周父周母還有周翠花都沒來呢。

她蹙了蹙眉，上前抱過胖乎乎正吃手手的周楊，對周銘說，“小銘，咋回事啊？你爺奶呢。”

周銘沉默了一瞬，看了眼周橙，“爸和他們吵了一架，他們說爸是白眼狼，然後爸說以後……我們幾個出來過，不回他們家了。”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支付媳婦卻已經能夠從中感知到當時的場面，範志萱這個人她是知道的，從來都是端着架子跟人說話，那精明的整個村裏都少見，她可是少有破口大罵的時候。

支付媳婦嘆了口氣，看了看可憐的外甥還有滿臉是血的蕊蕊，“真是苦了你們了，那兩個人真是利欲攻心，光想着他們自己還有翠花。

我早就給你爸說……咳，我給你說這些幹啥。”

說罷哄了哄懷裏的楊楊，“楊楊，舅姥娘給你拿好吃嘞去！”周楊眼前一亮，但是媽說過不能白吃別人的東西……但是舅姥娘也不是別人，他咬了咬手指，黑亮地小眼神糾結地看向周銘，想讓他給自己做決定。

“不用不用，舅姥娘，我們這就走了。”

周銘不好意思占別人便宜，搖了搖頭想把楊楊抱回來。

“你這孩子，給舅姥娘還客氣啥。”

支書媳婦笑了笑，這孩子叫他媽教的好，可惜啊娟子現在也被逼走了。

眼裏劃過一絲絲的可惜之意，可惜什麽？自然是好好的侄媳婦變成了那個周翠花，跟她媽範志萱一個模樣。

還說自己是讀書人，讀書人給閨女取名取個翠花……剛想去廚房呢，兒媳婦就笑着拿了點果幹還有馍幹出來，“來，楊楊，嘗嘗你妗子的手藝好吃不。”

支書媳婦滿意地笑了笑，直接就接過來塞給楊楊吃，楊楊看着已經到嘴邊的馍幹，瞪大了眼睛，只對上了舅姥娘那雙和藹的眼神。

才說了會兒話，周橙就抱着周蕊出來了，形色匆匆的，村長的大兒子騎着自行車要去送他們。

于是周銘和弟弟只得留在支書家裏，等着他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