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榆臉上火辣辣地燒起來。順着秦暮深的目光,大家也紛紛看了過來。她與他對峙而站,但不肯挪動距離半分。
這話沒有指名道姓。
可明明确确是看着她說的。
“沒有人。”她在那樣的目光下,氣勢去了一半,頓時覺得自己的歡喜無處遁形,便急忙別過臉,猛灌了一杯酒。
多年未見。
見到的第一眼,竟有種想落淚的感覺。
是熟悉,是陌生,是千回百轉,依然至死吸引。
秦暮深的到來可以說是炸了女生現場,就如同沈榆剛才把男生攪得春心蕩漾一般。誰能想到,兩個根本不會參加聚會的人,竟同時聚集在一起?
身後嘈雜,熱鬧在她之外,所有人都在說,但她依然能清晰辨認他清冷的聲音,淡淡的,簡單的,幾句肯定或否定。
旖旎的音樂徐徐響起,絢麗的燈光忽明忽暗,映在舞池中央一對又一對男女的臉上。
不遠處的秦暮深手持酒杯,冷淡地站在人群之外。他完全不适合這樣的場合,別人的熱鬧與他無關,他似乎只是一個冷漠的旁觀者,自持高貴。
可因為他的存在,這場聚會熠熠生輝。
她不過失神了一會兒,再回神時就觸碰到他不着痕跡的目光,他像是在觀察一樣東西,正專注而一致地看着她。
他那雙丹鳳眼裏是浩瀚無邊的海,捉摸不清。當那目光流轉時,就像星河蕩漾一般漂亮。
可是清冷,冰寒。
可眼下,許是燈光帶來的暧昧,她竟有半刻的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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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榆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為了化解這奇怪的氣氛,她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他垂下眼,避開。
他們之間看起來只有一場舞池的距離。
可他永遠不去跨越。
或者說,他并不在意。
晚上只有風吹過樹梢蕭蕭的聲響,夜色正濃,方才載歌載舞的歡樂已經消失不見,只有沈榆一個人四處晃悠的寂寞。
可能是無法接受這場重逢裏,激動的,糾結的,眷戀的,難過的,只有她一個人,所以她悄悄退了出來。
作死的代價就是迷路。沈榆完全忘了自己是用地圖導航也會出錯的路癡,她一股腦跑出來,也沒跟方平方結她們說一聲,左拐右拐,越走越遠,現在卻發覺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打開手機,已經沒電。本來就輾轉起伏的心緒在這一刻崩到極點,在別人面前她永遠是光鮮亮麗。
她心底的暗戀的灰,無人瞧見。
沈榆失落地站在路口,心裏暗惱自己過于沖動。真是的,都怪秦暮深,要不是她,她也不會這麽沒頭沒腦地到處亂跑……
“秦暮深,混蛋!”她忍不住出聲罵了一句。
神氣的是,她剛罵完,一輛黑色蘭博基尼就在她身前停下。沈榆猛的一驚,她擡眼的瞬間,便看見秦暮深的臉驀然出現。
罵了人讓當事人聽見了?
沈榆臉上不禁一紅,有些過意不去地別開臉,但她感覺心裏那只小兔子已按捺不住地瘋跑了。
不得不說,現在的秦暮深就跟天使一樣,身後有一雙隐形的翅膀。
卻是秦暮深先開口,他淡聲道:“路癡,還亂跑。”
他的聲音如同一汪凜冽的清泉,帶着清亮與微寒,沁入心田。這句話一瞬間把他們拉回幾年前。
……
那年他們都還小。
班上組織春游,沈榆與秦暮深分成一組,他們兩個人負責撿柴火。她已經忘記那會兒為什麽走錯路了,她的手腳都被那些又高又長的野草劃傷,她蜷縮成一團,吓得哇哇大哭。
秦暮深找到她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他神色冷淡地徑直走過來,從衣服口袋裏掏出紙巾地給她,冷聲道:“沈榆,你很煩。”
沈榆哭得更厲害了,嬌聲控訴:“你好兇。”
少年臉色軟了幾分,眉頭卻深深蹙着:“你就不能亂跑?”
在模糊的視線裏,她恍然看見,他修長的手臂上也有深深淺淺的紅色傷痕。
……
“你怎麽會……”沈榆眸子亮了幾分,心裏懷揣了某種期待,可秦暮深卻很快地回答道:“你媽讓我接你回家。”
期待破滅。
但沈月也是個很現實的人,家還是要回的,所以再三糾結,她還是上了車。她系好安全帶,掏出墨鏡,帶上,扭過頭閉上眼睛開始裝睡。
秦暮深專心致志地開着車,只是時不時可以從鏡子裏看到她那不安分的眼睛,時不時,偷偷睜開,又連忙閉上。
“太陽很大?”他問。
沈榆沒好氣:“……你管我。”
“你媽媽說,你沒談戀愛?”他突然問了句,只見他眼睛仍專注地直視前方,似只是漫不經心道。可他這一句話宛若一個□□,将沈榆內心的湖炸了個翻天覆地。
沈榆激動地跳起來,她咬唇,臉漲得通紅,矢口否認:“胡說,我有。”
“确定?”十分懷疑。
“追我的人可多了。”沈榆急得有些口不擇言了,連忙把自己的行情亮出來,以免輸了氣勢。
“嗯。”他點頭,不懷疑。
中間又陷入沉默。
沈榆有些忿忿不平,這家夥回國也不說一聲,現在八成奉了她媽媽的旨,又來管東管西。到家後,沈榆連忙地摘下安全帶,想要馬上開溜,可手腕就被秦暮深一把拽住,他道:“等等。”
等個屁!
她回頭:“有事說事。”
她雖然是生氣的,但語氣卻尖銳中帶着嬌氣,聽起來反而有些撒嬌的意味。秦暮深眸子波瀾微起,轉深,又淡去,道:“沈榆公主有喜歡删人的愛好嗎。”
沈榆公主。
聽到這個外號,沈榆耳根子驀然一熱,雖然很多人都說她是沈家的公主,高高在上,但這麽叫她的人,只有秦暮深一個。
他惱了時,會用冷淡的語氣叫她“沈榆公主”,每回聽了她都很生氣,因為她知道,他不喜歡她的脾氣。
于是,她也學着他的樣子,反擊道:“秦大少爺,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再說了,秦大少爺回國也不說一聲,那才是不把我們當朋友吧?”
秦暮深:“……”
他漂亮的手指劃過手機屏幕,打開微信,遞給沈榆。沈榆不以為然,理直氣壯地看過去——
他們之間的聊天框中,一行注目的消息提醒道:
“沈榆”開啓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的好友。請先發送好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後,才能聊天。
啊哈?
沈榆頓時懵了,她眨了眨眼,痛苦的回憶翻湧而來,情人節那天,她給他發了個消息,可秦暮深沒有回複。
她主動給他發消息,他居然不回複?
奇恥大辱!
沈榆哪裏受得了這個委屈,她又氣又羞,當機立斷把他删除了。
翻車現場。
第二天是周末。
沈榆的相親時間。
沈天奇近兩年一直有給沈榆安排相親,沈榆名聲在外,沈天奇不少談的好的生意夥伴都急着把他們的兒子介紹過來,說是家族聯姻,強強聯手。沈天奇眼看着沈榆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那麽大了還沒談過戀愛,心裏也着急,便也張羅着。
只是沈榆那性子,她不願意,誰能逼得了她?
不是裝病就是放人鴿子,沈天奇沒轍,只睜一只眼閉一眼,任那女兒折騰。
但今天沈榆難得得同意出去見一見,這可讓沈天奇震驚了好一會兒。沈榆想起昨晚的事,總是郁郁不平,她只道:“我想談戀愛了。”
沈柒簡直是恨鐵不成鋼,她在餐桌上一把奪走沈榆的牛奶,冷哼一聲,道:“秦暮深這麽好一孩子,你還看不上,相什麽親!”
她媽媽她和秦暮深的CPF,用爸爸的論調說,打從沈柒看見秦暮深的第一眼,她就看上了秦暮深這個乘龍快婿。
為此還私下暗戳戳地搞了不少事情撮合他們,可惜強扭的瓜不甜,幾年過去,他們之間雖不如一開始的争鋒相對,互相讨厭,但也就那樣。
沈榆低下眉,沒說話。倒是沈天奇脫口而出道:“暮深那麽好一孩子,你女兒這脾氣,還是別害人家了。”
沈榆:“???”
這是親爸嗎?她是不是該去做個DNA檢測?
“我告訴你,只有秦暮深能治她!”
沈榆卒。
相親地點是一家富有情調的西式餐廳。相親的對象是張家獨子張知曉,體貼入微面面俱到,模樣雖比不上秦暮深,但也算翩翩公子溫潤如玉。飯還沒吃到一半,沈榆提出要去蛋糕店,張知曉居然也答應了。
附近有一家很出名的蛋糕店,其名“如意”。櫥窗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蛋糕,面包和甜點,隔着玻璃,沈榆似乎可以聞到傳來的袅袅香氣。
張知曉見沈榆那怔怔出神的模樣,忍不住開口:“沈小姐原來喜歡吃蛋糕呀?”
沈榆邊走邊看,那模樣比與他吃飯時要認真多了。她神色專注,但又有幾分漂離,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而她正享受着這種感覺。
“不喜歡。”她幹脆地回答,說完,又轉過頭來,笑道,“你說,怎麽會有男孩子那麽喜歡吃甜點呢?”
大約是被沈榆的笑容沖昏了頭,張知曉傻乎乎地回答:“是啊……我好喜歡吃……”不對,他有些醒悟地反應過來,“我不喜歡吃呀?”
沈榆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她笑笑,回身點了一款草莓蛋糕。張知曉要付款,可她卻堅決搖頭。
沈榆總覺得不對勁,她感覺自己的心平靜得跟結冰了一樣,沒有半分動靜。
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愛情起碼得能點燃心跳吧?就像秦暮深,一個字,一個眼神哪怕是冷淡的,都能讓她失神半天。
終結暗戀的一百回自我掙紮,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
出來後,沈榆忽然生出了一種堅決,她對還在計劃去看電影的張知曉說:“就到這裏吧,我要回去了。”
張知曉驚愕地看着她,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像是沒反應過來,只傻傻道:“那下次我還可以約你出來嗎……”
正當沈榆斟酌詞句,想着怎麽拒絕的時候,人行道外欄路邊急速駛來一輛車,響起“滴——”的鳴笛聲,活生生把他們的對話給截斷了。
哪裏來的神經病?
沈榆和張知曉齊刷刷地看向那輛忽然出現的汽車,十分怨念地瞪了幾眼,誰知那車窗一搖下來,出現的卻是秦暮深的臉。
這個神經病居然是秦暮深。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秦暮深神色冷淡,他漫不經心地把地放在方向盤上,那雙勾人的丹鳳眼住着的卻是清冷的月色。那清秀的眉微微一挑,他壓了壓清冽的嗓音,道:“約會?”
秦暮深生來便自帶壓人的氣魄,張知曉看到秦暮深都感覺到了壓力,不知道為什麽,雖然不認識,但直覺卻告訴他——
這個人是個勁敵!
沈榆正要撇清,可那張知曉卻十分愉悅地點頭:“對啊,約會。”
沈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