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撤了。”陸周沉朝服務員擡了擡下巴。
服務員睜圓了眼睛, 不知道菜有什麽問題, 但聽到指示, 動作利索,迅速把桌上的海參撤了。
沈幼不能見海參, 一見就狂吐不止。陸周沉知道這事兒,還是那次他們去海邊玩,同行的朋友點了海參, 剛端上來,沈幼就開始跑到廁所裏吐。
當時,朋友們還以為沈幼懷孕了呢, 都用異樣的眼光看陸周沉, 又不敢問,陸周沉讓他們別瞎猜,跑到廁所門口等沈幼。
那天沈幼告訴他,她小時候特別愛吃海參,有一回,一口氣吃了好幾個,吃得吐了,在醫院裏待了好幾天,從那以後, 看到海參就泛吐。
從此,陸周沉就記住了,在一起時,沒點過, 她走後,看到海參都能想起她,和人吃飯,從不點這玩意兒,和他處久了的人,也知道他的習性,從不點這玩意兒。
但陸周沉自從和家裏有點不愉快後,很少回家,所以,周荷反而不知道他的飲食。
所以,今天才有了這道海參。
服務員撤菜撤得很快,前後不過數十秒。陸周沉拿開手,像只是順路走過,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似的,走回座位。
其他人愣了愣,先是以為出什麽事了,到陸周沉回座位,大家也沒明白是怎麽回事,但都是見過世面的人,插曲過後,繼續該聊什麽聊什麽,也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沈幼揉揉眼睛,眼皮上,似乎還殘留着陸周沉手掌的餘溫,她往陸周沉的方向看看,但他一臉淡然,跟亞歷山大聊着天,剛才那一剎那,如夢似幻的。
雲裏霧裏半天,聽他剛才說撤菜,拿起一旁櫃子上的菜單,仔細看看,這才發現,今天有道海參,那剛才撤的應該就是海參了。
原來他記得……
這麽一想,沈幼的耳垂又不自覺燙起來了,也幸虧他剛才及時,否則,她說不定會出醜。
沈幼把菜單放回原處,回身的時候,陸周沉剛好微微側頭,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又轉過去,一臉正經地和亞歷山大聊天。
沈幼摸了摸自己的臉,微微發燙,脖子裏全是汗。在座的人,雖沒有說什麽,可時不時打量她的目光,顯然比開局時多多了,眼神裏的意思也八卦多了。
tk看看陸周沉,又悄悄問沈幼:“他是誰?”
沈幼窘得要命,低着頭,抿口果汁,擦擦嘴:“老同學。”
tk雖然是沈幼的師兄,但實際年齡其實比沈幼小,傻白甜一個,腦回路簡單,根本沒懷疑,點點頭,吃他的蟹。
亞歷山大本來對陸周沉是持保留态度的,态度官方,熱情不高,一直沒聊到點子上,但是,陸周沉剛才那一下,讓亞歷山大忽然起了好奇心,主動和陸周沉聊了起來。
“所以,你和yoyo是高中同學?”亞歷山大一邊夾醉蟹,一邊随口問。
陸周沉淡淡一笑,替亞歷山大把蘸醬拿過來:“對。”
“啊,那時候,是不是有很多男生追她?”亞歷山大顯然對自己的這個學生十分滿意。
陸周沉面帶笑意,跟亞歷山大打起哈哈來:“很多。”
“嗯。我就知道。這麽多年,我給她介紹了很多我的學生,她都沒看上的。也不知道她喜歡什麽樣的。她再單身下午,我只能給她介紹更小的學生了。陸先生,你覺得yoyo怎麽樣?”
陸周沉聽出亞歷山大的意思。
他又不經意地看了沈幼一眼。
沈幼其實也聽到了亞歷山大和陸周沉之間的對話,臉頰微微泛紅,慌裏慌張地假裝跟tk說話。
陸周沉淡聲道:“她可能不喜歡我這樣的。”
“陸先生太謙虛了。”亞歷山大笑了起來,“我跟你說,她啊……”
亞歷山大一笑,整個人看上去和藹多了。
一整晚,亞歷山大都在跟陸周沉聊沈幼的事,整晚的氛圍都不錯。
飯後,陸周沉先送了送其他客人。
亞歷山大和tk打算去來個足底按摩,于是,亞歷山大走過來跟陸周沉說:“陸先生,我和tk還有事要先走,能不能麻煩你幫我送送yoyo?”
沈幼:“……”當她不知道他和陸周沉在搞什麽鬼嗎……
“老師,您和tk去哪裏?我可以一起去。”
亞歷山大挑了挑眉,tk也在一旁跟着笑。
tk說:“當然是去你不能去的地方啊。”
她不能去的地方?沈幼沒反應過來。
陸周沉看她傻啦叭唧的,忍不住解釋了一句:“就是男人能去,女人不能去的地方。”
沈幼聽明白了,尴尬得臉能擠出血來了,她咬唇瞪陸周沉一眼。
陸周沉就是開玩笑的。
按摩也分葷素,有些人是真的正經去按摩,但那種場合,陸周沉不樂意讓沈幼去。
他轉頭對亞歷山大說:“我讓人送您。我一定把她安全送到。”
亞歷山大摸摸下巴,滿意地點點頭,厚厚的鏡片後面那雙藍眼睛也熠熠生輝:“tk,那我們走吧。”
亞歷山大和tk剛走,又立馬有人過來找陸周沉聊天。
“陸總……”
沈幼覺得不能在他身邊妨礙他,準備到外面坐着等他,剛一走動,陸周沉忽然手一揮,攔着她,先轉頭問她:“去哪兒?”
沈幼見他的朋友耐人尋味地看着她,扯了扯嘴角:“我去外面等你。”
“不用,就在這。一起走,我很快。”陸周沉已經輕而易舉地握上她的手腕,他今晚喝的多,手心有些微燙,還有些濕濡。
他這舉動……圍觀的人就更多了,沈幼更不好留下來了,想也沒想湊到他耳邊說了句什麽,陸周沉忽然就松手了。
沈幼還以為是自己的話奏效了呢,他一松手,跑去洗手間。
陸周沉轉過頭來,面前的幾個人目光中帶着探究。
大家都知道,陸周沉左耳聽不見,這女的瘋了吧,居然對着他左耳說悄悄話……
幾個人面面相觑,以為陸周沉會不高興,誰知,陸周沉倒是面色不改,該聊什麽聊什麽。
沈幼上完廁所出來,外面居然在下雨了,賓客都散得差不多了,酒店的工作人員也在清場,廣告公司的工作人員開始拿着架子進場搭建,為明天的峰會做準備。
進進出出的人都很忙碌。
沈幼左右看看,都不見陸周沉。
他不會是走了吧……
“陸周沉?”
“陸周沉?”
宴會廳裏有些嘈雜。
沈幼小聲叫了兩聲,沒人應聲。
她往裏走走,還沒走遠,忽然被人一拉,人傾斜了一下,順勢坐到了一雙腿上。
沈幼差點尖叫起來,剛才被廣告公司的人擋住了,沒發現陸周沉在這。
“你怎麽在這?”
“有點暈,坐會兒。”
“那……你先放開我……”沈幼覺得這姿勢特別暧昧。
陸周沉剛才沒想怎麽着,就是不想應聲,想拉她一下,誰知道她這麽弱,一拉就倒,他立馬松了手。
沈幼起身,坐到一邊的椅子上:“你怎麽樣?”
陸周沉擡頭,眼睛紅紅的。
沈幼看出,他是真喝多了,那就再陪他坐會兒吧。
陸周沉眯着眼睛,在椅子上靠了一會兒。
沈幼心想,他不會是睡着了吧?
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陸周沉淡淡地回應她:“沒睡着。”
哦……
沈幼也不管他了,一邊等他,一邊看着遠處廣告公司的人搭建。
“幼。”他忽然出聲。
沈幼愣了好一會兒。
他很少這麽叫她,以前只有動情的時候會這麽叫她。
她以為他要說什麽呢?耐心等着他說話,他又不說。
陸周沉忽然睜開眼睛,目光深邃,靜靜地看着沈幼。
今晚亞歷山大和他聊了很多沈幼的事,都是陸周沉不知道的事,甚至有很多,是他覺得她不可能做出來的事,而他,卻還停留在過去,所以他想看看她,想把她和記憶裏的女孩重疊在一起,但他什麽都沒看出來。
“走吧。我送你回去。”陸周沉起身。
“要我扶你嗎?”
“不至于。”陸周沉站着,等沈幼。
沈幼起身,兩人肩并肩出門。
司機老梁在外面等着,正在廊檐下跟人聊天,抽煙,一見陸周沉出來,趕緊掐了煙,跟人告辭:“有機會再聊啊。”
“陸總。”外面下雨了,老梁想給陸周沉撐傘,陸周沉自己接過傘,帶沈幼上車。
上了車,陸周沉一直沒說活,沈幼也沒開口,但沈幼感覺得出來,他今晚有心事,他不說,她倒也不問。
到了酒店,陸周沉把沈幼放下,自己卻沒有下車,沈幼看着陸周沉的車急急地消失在茫茫的黑夜裏。
峰會為期兩天。
第一天,陸周沉致開幕詞。
沈幼和人一起坐在下面聽。她看過他發言的視頻,但這是她第一次,在現場,看他的發言。
高中那會兒,他學習好,人緣也好,同學老師都很喜歡他,校長動不動就讓他發個言什麽的。
但他這人,是真不愛出風頭,能拒就拒,不能拒的,就老老實實準備。
平時帶點散漫勁兒,一上臺,臺風很正。
今天也一樣。
一上臺,鼻是鼻,眼是眼的,和昨天喝醉酒的人,是兩回事,眉宇之間,英氣勃發。
“……預祝大會,圓滿成功。”随着他話音落下,全場掌聲雷動,他款步離場。
他離場後,中間是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
沈幼在位置上坐會兒,喝口水。
“行了,人都走了,你還看什麽。”
聲音從沈幼身後傳來,沈幼低頭打字的手,頓了頓。
“看看不行啊。”
“行行行,你昨天不是近距離看過了嗎?怎麽,沒看夠啊?”
“能一樣嗎?昨晚黑燈瞎火的,當時又這麽狼狽。”
“是是是。那昨晚,他送你到酒店,有沒有……”
“瞎說什麽……沒有沒有沒有。”
“臉紅了,肯定有事。你舅跟他媽不是很熟嗎?讓你舅出面啊。”
“再說吧再說吧。別鬧了,亞歷山大來了。”
身後的兩位女士停止了嬉鬧,沈幼聞聲,擡頭看了眼演講臺,果然,她的老師已經在準備上臺了。
主持人先上臺,對陸周沉的開幕辭恭維幾句後,又引出亞歷山大來。
“非常榮幸,我們今天請到了亞歷山大教授為我們帶來主題為……”
臺下掌聲再次想起,亞歷山大上臺演講。
沈幼在臺下,卻怎麽也聽不進去了,原來他昨晚這麽急着走,是因為還要送其他人。
亞歷山大的演講結束後,沈幼也離開了現場,到後臺去找tk和亞歷山大彙合,陸周沉也在。
今天下午的安排,是參觀當地的一個劇院。
亞歷山大有心撮合沈幼和陸周沉,所以直接把她安排在陸周沉的車上。
陸周沉拉開車門,沈幼卻跟着亞歷山大去了:“老師,我有幾個問題問您,我跟您坐,好不好?”
難得學生還要跟他探究學術問題,亞歷山大這個人,一聊建築,心裏就沒其他事兒了,轉頭對陸周沉說:“陸先生,那就讓yoyo跟我坐吧。”
陸周沉看看沈幼,默許了。
tk便說:“那我跟陸先生一輛車。”
陸周沉沒反對。
tk話痨,一上車,就跟陸周沉閑聊起來:“嘿,聽說你跟幼是高中同學?”
陸周沉瞥眼,看看tk那花裏胡哨的襯衫。
tk見他盯着自己的衣服,以為自己的服裝引起了陸周沉的興趣呢?
他扯了扯肩膀上的刺繡,有些得意地炫耀起來:“這個衣服不錯吧?我和幼大學時候買的,她挑的。”
陸周沉嫌棄地看看tk的衣服,又轉頭。随性的看窗外,沒搭腔。
tk的電話響起來。
沈幼打給他的,亞歷山大的u盤不見了,讓沈幼問問tk。
tk接了電話:“幼——”
話音戛然而止,tk驚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機被陸周沉拿着,随時有被扔到窗外的風險。
陸周沉舉着手機,朝tk擡了擡下巴:“把舌頭捋直了說話。”
tk:“?”
“叫她沈幼。”
tk:“……”
tk一下車,立馬跑到沈幼身邊,開始告狀。
“幼……”tk脫口而出,忽然感受到那邊一道冷冷的目光,趕緊改口。
“yoyo,你那同學怎麽那麽兇?”
沈幼眨了眨眼睛:“他欺負你了?”
tk相當委屈地癟着嘴:“呵。”
tk是真被陸周沉吓壞了,一下午粘着沈幼:“一會兒回去,我坐你們的車。我可不願意跟那個人坐一起了。”
沈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他沒那麽可怕吧?”
tk哼着鼻子:“你可別為他說話了。”
額……她哪裏替他說話了……
“他那是對你不兇。昨天我看他對你還挺和善的,今天對我怎麽那麽兇。好歹我也是你朋友,朋友的朋友,不應該照顧一下嗎?”
沈幼聽着tk抱怨陸周沉,忍不住擡頭,看了眼前面那個高大的身影。
陸周沉背着手,低頭,謙遜地跟亞歷山大說話,跟tk嘴裏兇神惡煞的人……好像不搭邊……
經歷了白天的事情後,第二天的參觀,tk不願意再跟着去參觀了,平市附近有個古剎,tk很有興趣,他想讓沈幼帶着去走走,兩人跟亞歷山大請假,亞歷山大對那古剎也很有興趣,只是他走不開,見兩個學生樂意,就讓他們去觀摩一下。
第二天一早,沈幼和tk就叫了輛車上山。
亞歷山大出來時,十分抱歉地對陸周沉說:“陸先生,今天就只有我和你了。我那兩個學生,平時野慣了,我放他們去古剎做一番調研。”
陸周沉沒說什麽,只是笑了笑,請亞歷山大上車。
古剎隐蔽在平市的山上,被郁郁蔥蔥的樹林環繞着,環境幽靜。
上了山,從山上,可以俯瞰整個平市的鋼筋水泥。
山上和山下,完全是兩副樣子。
一山之隔,卻是兩個世界。
tk一到古剎,就跟入魔似的,觀察着古剎,時不時還拿出畫本來記錄。
沈幼已經習慣了tk的工作模式,也不打擾他工作,自己一個人随便逛了逛。
寺廟裏有武僧在練功。
一個大概十幾歲,另一個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一個教,一個練。
院子裏有個洗心池,沈幼覺得好奇,過去看了看。
水池中放着瓢子,晃晃悠悠的,她好奇地拿起來,舀水,學着僧人的樣子,往池沿上澆。
明明是洗心池,但她的心,卻越洗越亂。
陸周沉和亞歷山大,很快結束了參觀,回到酒店,剛坐下,銜了根煙,還沒點上,接到于行的電話。
“陸總,送沈小姐和tk老師的車,車子壞了,沈小姐和tk老師今天住山上了。”
陸周沉緩緩點上煙,問于行:“我明天的行程能調嗎?”
于行看看:“是周總要來。”
陸周沉沒猶豫:“安排車子,上山。”
“是。”
陸周沉的車到山上的時候,大概下午四點,沈幼和tk正好從山上下來。
tk興奮地比劃着什麽,一擡頭,看到陸周沉在院子裏,背着手站着,着實吓了一跳。
“喂,他怎麽來了?”tk小聲問。
沈幼搖搖頭,也有些恍惚。
兩人正納悶,有小和尚出來找陸周沉,陸周沉跟小和尚不知道聊了些什麽,小和尚笑嘻嘻地跑開了。
等他轉頭,看到沈幼和tk回來了。
雖然陸周沉得罪了tk,但tk可不是小氣的人,他還主動上前打招呼:“嗨,陸先生。”
陸周沉點點頭:“tk老師。”說完,他轉頭又跟沈幼打招呼。
他雙手插兜,眯着眼,只是尋常地問她:“去散步了?”
夕陽籠罩在他身上,發出蜜色的光芒。
沈幼一下恍惚了。
他那樣子,像極了高中時,他問她:“去散步了?”
陸周沉不住校,但他經常在放學後,跟人打打球再回家,沈幼身體弱,不跑步,就每天去散步。
一開始,陸周沉還以為她喜歡散步呢,打球的時候,看到她,走一圈,散到自己這邊,就故意把球扔到她腳邊。
他一直以為,沈幼是喜歡散步,後來才知道,她是為了避開吃飯的人。
有一次,陸周沉打完球,和大家在二樓食堂吃完飯,下來發現,沈幼一個人在吃飯。
這個點,沒什麽人了。
周圍隔着好幾桌,有那麽一兩對男男女女在吃飯。
沈幼一個人,就顯得特孤單。
陸周沉讓人先走,自己忽然大大咧咧地坐到她對面去,問:“吃什麽了?”
沈幼咬着一筷子土豆絲,愣了。
她就打了一個菜,酸辣土豆絲,便宜,菜加飯,一塊五。
老師動不動讓買教輔資料,女孩子花錢的地方又多,沈幼不好意思跟舅舅開口要求,只能省着點花。
陸周沉低頭一看,她吃這麽素?忽然覺得自己情商堪憂。
過了一會兒,他從校服口袋裏,摸出飯卡:“我還沒吃呢。這兒有什麽好吃的?給我點兩個菜。”
沈幼愣着沒動。
陸周沉裝可憐:“打球扭到胳膊了。幫幫忙。”
沈幼拗不過他,放下筷子,拿起飯卡。
陸周沉又嬉皮笑臉地說:“要葷的。有排骨嗎?”
沈幼走到窗口,沒什麽菜了,師傅給了她一條黃魚,還有最後的幾塊排骨。
食堂的紅燒排骨是出了名的,但沈幼還沒吃過,她端着菜,放到陸周沉面前,繼續吃自己的飯。
陸周沉拿起筷子,夾了她盤子裏一筷子土豆絲:“感覺你的土豆絲挺好吃。”
說着,也不客氣,吃了她一半的土豆絲。
沈幼:“……”
他吃完,把盤子往她跟前兒一推,理直氣壯地說:“吃不下了。”
黃魚和排骨沒動。
那時,學校不讓倒剩菜剩飯,還有人監督,誰倒就扣分。
陸周沉厚着臉皮說:“幫幫忙。”
最後,黃魚和排骨,當然都是沈幼吃的。
那天以後,每天沈幼散完步,陸周沉在操場入口等她,他每天都來食堂吃,每天都是一樣的理由讓沈幼幫他解決“剩飯剩菜”。
世上總有人,小心翼翼地對你好。
沈幼明白的。
沈幼點頭:“嗯,随便轉轉。”
夕陽曬着,讓她有些張不開眼睛,她看不清陸周沉的神色。
三人打過照面,寺裏的小和尚叫他們去吃齋飯。
晚飯後,三人早早歇下。
陸周沉和tk一間房。
累了一天了,tk把錢包随手一扔,懶懶地躺在床鋪上。
錢包大開,陸周沉正解着大衣扣子,随便瞄了一眼。
照片上三個人,沈幼,tk……還有上次跟她吃飯的那個男的。
tk見陸周沉盯着照片看,“嗖”一下,收回他的錢包,寶貝似的,捂緊:“看什麽?”
陸周沉沒搭腔,把大衣挂好,坐到床鋪上,随便抄起床頭的書翻翻。
其實他剛才看清了。
照片上的沈幼,是短發,齊耳,很利落,夾在兩個大男生中間,笑得很開懷。
tk故意拿出照片來,閑得發慌,又忍不住跟陸周沉聊起來:“這是我們出去玩的時候拍的。我,yoyo,和另一個朋友。”
陸周沉還是不動聲色地翻書。
tk見陸周沉興致缺缺,一個人唱獨角戲沒勁,索性脫了鞋,爬上床:“算了算了,不跟你聊了,我要睡覺了。”
陸周沉倒是頓了頓手,随口道:“聽着呢,你繼續。”
tk還真又轉過來了:“那時她已經大二了,我們三個一起加入了一個戶外運動俱樂部,所以經常碰面,但她不太愛說話,不怎麽跟我們接觸。直到有一次,俱樂部組織去爬雪山,我不小心摘了摘眼鏡,一不小心,雪盲了,她照顧了我一晚上,然後我們就熟悉起來了。”
哼,他還真敢說。
照顧他一晚上?
陸周沉黑着臉,繼續假裝翻書。
“沒看出來,她一個小女生,體力居然這麽好,本來以為我們照顧她,到最後,居然是她照顧我們。後來我才知道,為了爬這次雪山,她足足準備了一年呢……”
tk絮絮叨叨地說着,陸周沉聽着,沈幼的臉已經浮現在他眼前。
她體力好?
一點都不好。
運動會跑個八百米,跑了最後一名,叫她跑步,跟要了她半條命似的,後來他讓她學游泳,她的游泳,還是他教的。
現在,居然能爬雪山了。
陸周沉放下書,看看tk。
tk對他還有陰影,小心翼翼地問:“幹嘛?”
“照片還有嗎?”
第二天下山。
tk剛準備拉後面的門,陸周沉拎了拎他的衣服:“副駕駛。”
tk:“……”
太欺負人了吧!要了照片就這副腔調了,早知道不把照片傳給他了,但tk還是不情不願地上了副駕駛。
下山時,山路略陡,不過,老梁是幾十年的老司機了,這點山路,多他來說,不算什麽。
老梁哼着小曲兒,穩穩妥妥地開車。
tk在副駕駛上打盹兒,昨晚被陸周沉逼着,聊到了一兩點,今天又起得早,困死他了。
陸周沉坐和沈幼坐在後座上,沈幼有點暈車,靠着車窗休息。
老梁大概是覺得車裏太|安靜了,随口話起家常:“小沈老師,有對象了嗎?”
沈幼搖搖頭:“沒。”
“我有個外甥,跟你差不多年紀,人特別好,在國安工作,特別靠譜,回頭,我能不能把你微信給他?”
沈幼擡擡眼皮,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我們在你們這個年紀,小孩都好幾歲了。哎喲,他媽着急的,天天催我給他介紹對象。要不,我給你們約個時間見見?真的,我外甥特別帥氣。”
沈幼:“……”
“那說好了,我回頭把你微信給他哈。”
老梁自說自話了一路,陸周沉搖下車窗,胳膊架在車窗上,摸摸下巴,看看哼着小曲的老梁,心裏有點燥。
這是老爺子給他安排的人,他還不能随便開了。
“對了,老板,上回您送的那姑娘,今天又來問我您有沒有空了,我鐵定不能說您的行程啊。她一直追着,說要謝謝您。所以,我讓她找于助理去了啊。”老梁算是知會陸周沉一聲。
陸周沉:“……”還不如不知會他……
沈幼聽着,摸摸擰開一瓶礦泉水,假裝什麽也沒聽見。
陸周沉轉移話題,難得跟老梁閑聊了一句:“老梁,你那外甥,談過戀愛沒?”
老梁愣了一下,沒想好怎麽回答。
陸周沉繼續胡扯:“我替小沈老師問問,她還小,我替她把把關。”
沈幼:“……”
老梁嘿嘿一笑:“沒談過。以前一直忙着學習,後來忙工作,哪有時間談。真的,我這外甥,人特別靠譜。”
陸周沉嘴角帶笑,自作主張:“那免了,小沈老師不喜歡沒談過的。”
老梁又拍拍腦門:“好像談過吧?我這記性。這我得回頭跟他确認一下。”
“老梁,你這不行啊。一會兒說談過,一會兒說沒談過,我得懷疑你外甥的人品了。”
老梁吃了癟,聽出老板是有意刁難,趕緊閉了嘴:“小沈老師,我們回頭再聊。”
車廂裏頓時安靜下來,陸周沉看看沈幼,看她閉着眼在睡覺,兀自轉頭,望向車窗外,滿腹心事。
昨晚,tk被陸周沉忽悠着,聊了一晚上,tk口中的沈幼,和陸周沉記憶裏的人,已經相去甚遠。
她是否還需要他?
一路下了山,陸周沉的車剛到酒店,看到酒店外一陣熱鬧。
于行立馬上前:“陸總,周總來了。”
陸周沉點點頭,下了車。
周荷轉頭,帶着人,往陸周沉這邊來:“你怎麽回事?你媽來,你都不帶迎接的。”
聽上去是責備,但也只有母子感情好,才能這麽随意。
陸周沉兩手一卡腰,搓了搓鼻尖,貧嘴:“這麽多人迎接您呢。不缺我一個。”
“少貧,白養你了。”周荷打了陸周沉一下,往後看,見他車上還下來倆人,“你車上是?”
“亞歷山大的學生。”
周荷一聽,忙上前打招呼:“你們好。”
tk見過周荷:“周總,你好。”
周荷喜歡別人稱呼她名字或者周總,總之,不願意讓人稱她為陸康的太太。
“tk老師,你好。”
“這位是?”
tk忙不疊介紹:“我師妹,yoyo。”
“你好你好,yoyo老師。”
沈幼沒見過陸周沉的母親,但看他們母子,眉宇之間,有些神似:“你好,周總。”
周荷察覺陸周沉盯着沈幼看,心想,她這兒子,是不是又欺負人姑娘了。
tk和沈幼一走,周荷悄聲交待一句:“別人我不管,亞歷山大的學生,你別把人欺負哭了。”
周荷知道亞歷山大這個人,愛自己學生跟愛自己孩子似的,有傳言,不知道哪個土老板,想打他學生主意,動手動腳的,亞歷山大當場就跟人翻臉了,那土老板後來破産了。
因為亞歷山大除了是著名建築師,還是家族企業的老幺,他的幾個哥哥,可都不是好惹的。
陸周沉無奈:“您就這麽看您兒子?”
周荷谑了一句:“呵,那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那狗兒子,惹哭不少姑娘了。你不會真把人欺負哭了吧?”
陸周沉淡淡回一句:“不會。不……”
後面那句,周荷就沒聽清楚了或者是她聽錯了?
不舍得?
是不舍得嗎?
不會。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