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道光

“現在是北京時間七點整，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

床頭的鬧鐘唱着響亮的音樂聲，蘇安安蜷縮在床上，她沒動，也沒有把鬧鐘按掉，不然媽媽肯定會知道她已經醒了。

過了幾分鐘，房門被咚咚敲響，葉舒慧中氣十足的聲音隔着一道門清晰的傳到屋中。

“蘇安安，都幾點了你還不起床？你是想遲到嗎？”葉舒慧皺着眉頭，把木質的門敲得咚咚作響。

蘇安安纖長的眼睫顫了顫，她把被子裹緊，溫吞的聲音沒什麽底氣的說道：“媽媽，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我想請一天假。”

她話剛落，葉舒慧已經拿鑰匙把門打開了，她看來躺在床上的蘇安安，眼裏積攢了些火氣，聲音也提高了幾度。

“蘇安安，你怎麽還在睡？都說笨鳥先飛，你上次月考才考了那麽點分，你現在還好意思在這裏睡懶覺？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一個女兒，你要是有你哥哥家希一半優秀，我就謝天謝地了……”

葉舒慧不停的數落着蘇安安，蘇安安在聽到葉舒慧提到哥哥時，她在被子下的手緊緊攥成拳頭，濃密纖長的眼睫輕輕垂下，她已經習慣葉舒慧的數落，只是沉默的聽着。

她知道一旦她在中途出聲插話，在葉舒慧看來就是頂嘴，訓斥她的話又會增加一倍。

當然蘇安安的沉默也不能讓葉舒慧的心情舒暢起來，她看着呆呆木木的蘇安安，越發生氣，伸手掀開蘇安安的被子：“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一個像木頭一樣的孩子！”

蘇安安聽得葉舒慧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怎麽生了你這個孩子。

蘇安安一直知道她不是葉舒慧期待的孩子，她的表哥葉家希才是，成績優異性格開朗大方，而她太笨了，所以總是被媽媽嫌棄。

也難怪班上的同學都不喜歡她。

葉舒慧說完話後，蘇安安坐在床頭，她的視線閃躲着葉舒慧，細碎的聲音才慢慢的傳來：“媽媽，我想請假，我……我有些難受。”

蘇安安的皮膚很白，帶着點透明感，眼睛大大的像是白水銀裏的兩丸黑水銀，睫毛纖長微微上揚，看人的時候總帶着一種草食動物的無辜感。她的臉就像一張幹淨的白紙，內心的情緒都直白的寫在她臉上，讓人一眼就能看透。

葉舒慧自然看出了蘇安安是在說謊，她像一座爆發的火山，積攢的怒火氣勢洶洶的向蘇安安湧來：“蘇安安，你竟然還學會撒謊了？！我和爸爸為了你能讀高中，不僅向學校捐了十萬，還把家搬到七中附近，你怎麽就這麽不争氣！當初就不應該把你生下來，一點用都沒有，只會惹人生氣！”

葉舒慧的話壓得蘇安安有些喘不過氣，她把頭垂下來。她有些羞愧，她知道她不去上學對不起爸爸媽媽對她付出，只是她今天真的不敢去學校，七班的向潮昨天放話說要給她一點教訓。

向潮是七中出了名壞學生，打架鬥毆聽說還和校外的無業青年打得火熱，向潮不是喜歡開玩笑的人，他說得話讓蘇安安很害怕。

在客廳吃着早飯的蘇斌，聽見葉舒慧的聲音越來越嚴厲，他嘆了一口氣，放在碗筷走到蘇安安的卧室門口：“慧慧你先別生氣，你好好的和安安說，她是個聽話的孩子。”

蘇斌見蘇安安穿着睡裙，細細胳膊環抱在膝蓋上，小臉發白，神情有些驚慌。

他頓了頓，溫聲說道：“安安不舒服的話，請一天假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蘇斌長相文雅，帶着金屬眼鏡，只是身材清瘦，看着有些文弱。

與葉舒慧張揚得帶着些潑辣的性格不同，蘇安安的性格和氣質更像爸爸。

葉舒慧難以置信的看向蘇斌：“高一正是打基礎的時候，你看看上次月考家希考多少分，你女兒又考多少分！蘇斌我告訴你，蘇安安現在這個樣子就是你給慣的！”

蘇斌的語氣稍微弱了一些，葉舒慧在家裏強勢慣了，蘇斌也習慣聽從老婆的話，只是慧慧說他溺愛安安，這實在算不上，其實在他看來安安很聽話懂事，只是家裏的一切事情都是葉舒慧說了算。

“……還有你蘇斌，我沒說到你，你以為你就比蘇安安好到哪裏去了？幹了十幾年了還是一個科員，和你一起工作的老李……”

蘇安安不忍心讓爸爸陪她一起挨罵，她的手攥成拳頭，鼓起勇氣打斷葉舒慧的話：“媽媽，你別罵爸爸了，我去上學。”

放學的時候她早點離開，應該——能避開向潮他們吧？

蘇安安在心裏不斷安慰自己，葉舒慧見蘇安安退步，更認定她是撒謊，她不數落蘇斌了，而是在吃飯時不停教訓蘇安安。

蘇安安的胃口小，心裏又害怕，她喝了幾口粥就吃不了了。

葉舒慧看見了又不高興的說道：“誰家孩子像你一樣，吃飯和吃藥一樣，不知情還以為家裏怎麽苛待你了。”

蘇安安垂下頭，又握着筷子，逼着自己多吃幾口。

蘇斌拿着公文包正要上班，看蘇安安勉強的神情，他溫聲說道：“不想吃就不吃吧，沒事的。”葉舒慧正在收拾碗筷，她聽到父女倆的說話聲，剛轉過頭，蘇斌趕在她開口前出聲道，“慧慧，安安上學要遲到了，我們先走了，你去上班的時候注意安全，小心一些。”

蘇斌的話把葉舒慧想說的話堵在喉間，時間确實不早了，葉舒慧不耐煩得揮了揮手，讓父女倆趕緊走。

七中是安市排名靠前的一所高中，升學率高達96%，師資力量雄厚，是全國的重點高中。蘇安安初中的時候讀得是七中的初中部，她本來是能直接考到七中的高中部，不過在初二的時候蘇安安的成績突然下降，最後離七中的錄取線差了十分。最後還是托了舅舅葉明找得關系，以“捐助”的名義花了錢才進到七中的高中部。

誰也不知道，當中考成績出來時，蘇安安其實一點也不難過，她甚至還有些慶幸不用繼續在七中上學了。

只是她沒有想到葉舒慧會花了高價把她送進了七中，而在葉舒慧眼中無能有罪的蘇安安 ，對這個決定根本沒有置喙的權利。

從家到學校只需要走十分多分鐘，蘇斌陪着蘇安安走到了小區門口。

“快去吧，上學別遲到了。”蘇斌摸了摸蘇安安的頭，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包糖，是單位發得進口糖，有些貴也不好買，葉舒慧要全提到葉明家去，蘇斌悄悄給蘇安安留了一袋，“餓了時候吃兩顆。”

蘇安安看着溫柔的爸爸喉嚨有些發哽，她把糖裝進書包裏，忽然有股沖動想把向潮對她的威脅告訴蘇斌。但想到初中時，她被人欺負的時候，鼓起勇氣把這件事告訴蘇斌。

但是蘇斌告訴她：“安安，你們年紀還小，同學之間開玩笑也是正常的，他們可能沒有惡意。爸爸會和老師說一聲，不過你在學校也別去招惹那些惹是生非的孩子，只要你不去招惹他們，他們也不會為難你的……”

，

蘇安安想說她沒有去招惹那些人，她連被欺負的原因都不知道。

不過很快蘇安安就沒有去糾結這個問題了，因為自從班主任在班級上提了一次讓他們收斂後，她的處境不僅沒有好轉，那些同學反而變本加厲的欺負她。

蘇斌見蘇安安欲言又止的樣子，他關心的問道：“怎麽了，有什麽話要對爸爸說嗎？”

蘇安安搖了搖頭，她揮了揮手，用細軟的聲線向蘇斌告別。

高一三班在教學樓三樓最裏面的一間教室，班上大部分同學是蘇安安的初中同學。向潮所在的七班和三班在同一層樓。

蘇安安心裏害怕，進學校就和進刑場一樣，她的腳步沉重，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梁晗手上拎着黑色書包，小麥色的面容上一臉不耐煩，他四處搜尋着垃圾桶，想把手上這礙事玩意兒給扔了。也是他沒想到他爸梁衛國會來這一招，竟然開車把他押送到七中來，他總不能和自己老子動手，一時猶豫就被推到學校裏來了。

他爸掐得時間也準，他剛被推進學校，校門就他面前緩緩阖上，一個黑色東西從校門外被扔進來，他運動神經太發達，趕着腦袋反應過來之前，就把那東西接住。

等看清楚是書包的時候，他爸走得連影子都沒有了。

梁晗垃圾桶沒找到，倒是找到了挂滿倒刺的圍牆。兩米高的圍牆對于梁晗來說自然是小菜一碟，只是上面讓女生變女人，讓男生把女生的鐵刺有些麻煩，他得找東西處理一下。

梁晗剛找到趁手的板磚，兜裏的手機響了，是他爸。

“梁晗，一學期，你就在七中念一學期，到時候你要轉學也好，想要退學也好，我和你.媽媽都不會再管你了。”梁衛國沉着聲音說道。

梁晗知道這是他爸的底線了，他也不拿喬，利索的把手中的板磚扔了，幹脆的說道：“行，一言為定，到時候我再和昊子他們來往，你也別幹涉了。”

梁衛國應了：“知道你不喜歡住校，我在學校附近給你租了一套房，鑰匙和地址在書包裏，房子裏東西都是齊全的，你好自為之吧。”

挂掉電話後，梁晗從書包內置的夾包中摸出鑰匙，裏面還有一張卡，不用猜應該是他.媽周雅偷偷放進去的。

“幸好沒扔。”梁晗吐了一口氣，把書包斜跨在肩上，四月的風輕輕吹拂，學生琅琅的讀書聲在校園裏響起。

恩，好像是該開始上早自習了。

梁晗悠閑的走着，就跟去公園散步一樣。倒不是他和他爸達成協議後，還故意以這種方式作妖。

而是他根本不知道高一的教學樓在哪兒，也不記得他是哪一個班的了。

他在水巷高中念得好好的，結果他爸媽沒和他商量，高一下學期直接把他轉到七中來了，他在家抗争快兩個月，最開始是聽他爸提到了幾嘴他是哪個班的，過了這麽久，但現在誰還記得住。

梁晗捏着手機也不想和梁衛國打電話。現在已經開始早自習了，學校裏沒看到什麽人。

過了會兒，他眼睛視力好，遠遠的就看到一個穿着白色校服瘦瘦小小的身影，像小蝸牛一樣慢吞吞走着。

梁晗的念頭一起，越看越覺得蘇安安像一只小蝸牛，厚重的書包是她的殼，腦袋耷拉着慢慢的走着，可不就是一只小蝸牛嗎？

一看她矮矮小小的樣子就知道是高一的，行吧，就她了，梁晗也不想在學校裏溜達了，光是樹逛着也沒勁兒。

“喂，小同學，高一的教學樓在哪裏？”梁晗腿長沒走兩步就走到蘇安安的面前。

冷不丁一道男聲在耳邊響起，蘇安安被吓了一大跳，她的心猛地一提，以為是向潮他們，她下意識的後退了一大步。

梁晗看着她靈敏的動作吃了一驚，咦，又像一只小兔子了？

作者有話說：  想寫一個不一樣的校霸小哥哥，希望有人會喜歡?(? ???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