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八道光

最近梁晗的臉上挂着濃黑的黑圓圈, 上課也沒精打采的。

梁晗手肘抵着課桌上他撐着頭, 眼皮懶洋洋的耷拉着, 他的心情很不好, 偏頭瞧了蘇安安一眼，見她一臉認真的聽着課。

梁晗時而翻翻課本，時而拿着文具比劃，故意弄出些動靜出來。只是他的小同桌也不知道是不是聽課聽入迷了，一個眼風都沒有分給他。

下課後，梁晗木着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

蘇安安的眉眼微微動了下，她明明想要強迫自己早點習慣梁晗不再身邊的情況。只是他一嘆息，她的注意力就忍不住落在他的身上。

“為什麽要嘆氣，你怎麽了？”蘇安安看向梁晗，溫溫軟軟的問道。

梁晗的眼睛轉動了一下，表情也生動了不少，他趴着沒動，幽怨的說道：“我的小跟班都不關心了我。前幾天晚上天天都一個人回家, 今天就更冷漠了, 連早上也沒有等我一起來上學，哎, 過氣的同桌現在連嘆氣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這話說得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蘇安安明知道梁晗在演，但是她還是認真的解釋道：“不是的, 我沒有不關心你。”

“沒有嗎？”梁晗轉過頭看向蘇安安，俊秀的眉眼透着懷疑。

“晗哥，你不要鬧了。”蘇安安有些難為的說道，“我真的沒有不理你。”

梁晗依然等着她的話，蘇安安躊躇了一下說道：“我只是想要提前習慣你的離開。”

蘇安安垂下眼眸，纖長的睫毛在她的眼睑留下淡淡的一片陰影，她秀氣的嘴巴微微彎着，模樣溫良柔軟，她語氣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不是答應了你不會哭嗎？我要先習慣了才能做得到呀。”

說道一半，蘇安安微哽了一下，她飛快的眨了眨眼睛，不敢擡頭，怕梁晗看到她的難受：“晗哥都怪你，你不該對我這麽好的。不然我也不用花這麽長的時間來提前習慣。”

這是梁晗第一次聽見蘇安安對他表達不滿，真是的，連責怪人的口吻的都是溫軟可人的，聽到的人根本不會改，甚至想要變本加厲的對她更好。

“那你為什麽不試着讓我留下來？”梁晗脊背挺直的坐在座位上，他神色認真的看着蘇安安，這幾天他還一直以為蘇安安是不在意的。

她毫不受影響的學習，會笑着和前桌的男生說話，會熱情主動和班上的女生接觸，除了對他冷淡了，她的生活似乎變得更加積極向上了。好像他離開了，蘇安安反而會過得更好的樣子。

蘇安安吸了吸鼻子，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愉快些：“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到水巷去，身為小跟班，晗哥你所有的決定我都會支持的。恩，再說水巷确實很好，那裏有你親近的朋友，你也是學校裏最受歡迎的男生，你的家也在那裏，所以你會水巷再好不過，我不能勸你留下來。”

呀，真讨厭，明明答應了晗哥不會哭鼻子的，但她現在眼裏滾燙的液體多得快流出來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梁晗聽着這話忽然有些難受

他的心被蘇安安的話弄得又酸又軟，他張了張口，半晌後，他把手掌放到了蘇安安的頭發上：“傻瓜，你就不會說我回了水巷，在學校中見不到你了嗎？”

為什麽只說他回了水巷會有多麽多麽好，她想要他留下來就告訴他呀，為什麽總是替別人考慮，她就完全沒有擔心過自己嗎？

蘇安安眨掉眼淚，擡起小臉，對着梁晗柔柔一笑：“沒事的，我會努力學習讓成績提高，我會努力尋找的新的朋友，每每都會笑得開開心心，其他人要是欺負我，我就回報回去。晗哥，我不會讓你擔心的，所以沒關系的。”

她不想讓自己成為梁晗的負累，她不能為他做什麽，就讓他離開之後，不用再擔心她了。

“蘇安安，你撒謊了。”梁晗聽着蘇安安的話，心裏就像被小蟲子咬了一樣，細微但是綿長的酸疼，“我記得明明你說過，沒有人會覺得沒有關系的，我走了你會想我的對嗎？你也很想我留下來的對嗎？那你怎麽可能沒關系呢？”

看着蘇安安眼裏泛着淚光的模樣，梁晗忽然發現這幾天他的糾結都是沒有意義的。

蘇安安沒想到她對梁晗的說過的話，梁晗竟然都記住了。

梁晗拿着紙巾遞到蘇安安面前，蘇安安接過紙巾，又慌張的埋下頭，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在梁晗面前落淚，她擦掉淚水，聲音低低的說道：“對不起，我沒有做到。我明明答應了你不會哭的。”

梁晗做出手勢想要敲蘇安安的頭，但是動作做到一半，梁晗的心就軟了，他的手輕柔落下，瘦長的手指把蘇安安額上的發絲撥到耳邊：“笨蛋，為什麽要道歉？我說讓你不要哭，只是因為我會舍不得，我怕你一掉眼淚，我就改變主意了。”

蘇安安先是很驚喜，但不讓梁晗為難的想法又占了上風，她用手掌捂着剛才哭過的臉，軟綿綿的聲音從手指中傳出來：“剛才我其實并不想哭的，你能不能當做沒看到？”

“已經晚了。”梁晗讓蘇安安別遮了，他想或許從他到七中第一天向蘇安安問路起，這個結果就注定了吧，“我改主意了，不走了。”

蘇安安放下手掌，神情驚訝的望着梁晗，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當對蘇安安說出那幾個字後，梁晗覺得壓在心頭的石頭終于落地了，雖然有些對不起姜昊然他們，但他确實是松了一口氣。或許這才是他最想做出的決定吧。

梁晗臉上泛着點笑意，他看着蘇安安說道：“我都打算要轉校了，你連一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明明心裏不想讓我離開，嘴裏還一直念叨我轉校的好處，這麽蠢，要是沒有我你該怎麽辦？誰讓你是我的小跟班，只能由我一直罩着你了。”

蘇安安沒說話，只用那雙明亮的眼眸盯着梁晗，她笑着，眉眼彎彎，梨渦甜甜，半點都沒有因為梁晗說她笨而難受。

梁晗被蘇安安純然歡喜的眼眸看得臉上有些發燒，他的手背抵着唇邊，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你也不要那麽感動，反正水巷離七中也不遠，來往交通也方便，我轉不轉學其實差不多——所以，小同桌把你嘴巴的笑容收一收。”

他要被蘇安安笑顏如花的模樣看得受不了了。

“恩恩，我知道。”蘇安安挂着甜笑，模樣乖巧的點頭，順着梁晗的話說下去，“晗哥是自己想要留在七中的，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要是蘇安安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不那麽燦爛，她的話說不定還有點可信度。

梁晗拎着作業本往自己的臉上扇了扇風，等臉上的熱度退下後，他在蘇安安的面前敗下陣來：“好了別笑了，我承認是我放心不下你才想要留下來的。但也是因為昊子他們在水巷過得好好的，沒有我也一樣，但是你不同，我不在你身邊，我會擔心。”

梁晗見蘇安安又羞澀又不不安的模樣，知道這個小人又開始給自己加重負擔了，他的手指蜷曲落在蘇安安的頭上，原本是想敲敲她的頭，不過到最後，他五指張大蓋在了蘇安安的頭上：“不要內疚，也不要胡思亂想，你不是負累，我留下來，只是因為蘇安安你也很重要。”

所以他願意放下自尊心讓梁衛國的心思得逞，也願意放棄對昊子他們的承諾留在七中，因為現在的蘇安安，不是一個記不得名字的小同學，她是他看着跌跌撞撞還不斷向前走的小蝸牛，是他禮貌懂事的小同桌，是對他而言，很重要的蘇安安。

蘇安安的人生充滿這個各種的否認，在葉舒慧的貶低教育下，她時常懷疑自己的出生是否就是一場錯誤。

但是現在梁晗卻對她說她很重要，蘇安安心口像是被塞進一個暖爐，她的心瞬間的充盈了，原來她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原來她在某人的心中也很重要。

她的眼裏泛着淚光，一直困擾她的自卑的心态也好了很多。

她想她肯定一輩子都會記住，有一個如同太陽般耀眼燦爛的男生，對她這樣一個乏善可陳的人說，她對他而言很重要。

蘇安安的手指緊緊攥成拳，她認真的看着梁晗的側臉，她下定決心要成為一個更好的人。長久注視着太陽的人，忽然很渴望成為他一樣能夠發光的人。

晗哥，你對我非常的重要。

只是這些話她現在不能說出口，都那天她變得更加優秀勇敢，她會親口把這句話告訴梁晗。

課間的時候，梁晗去找了洪光明，他直截了當的說道：“我不轉學，老班分班表放在哪兒了？”

洪光明指着桌面上的幾張表格，指完過後，他有些驚訝的問道：“你不準備轉學了？”前幾天梁晗不是還在準備轉學籍的資料嗎？怎麽忽然改變主意了？

梁晗推開筆帽，彎腰在桌面上寫着字，他懶洋洋的說道：“恩，七中挺好了的，我不走了。”

洪光明心裏其實也聽挺開心的，除了才來那幾天的桀骜不馴，梁晗其實挺服管教的，聽其他幾科老師反映，梁晗上課從不打擾其他人，還會認真完成作業。而且蘇安安的變化他也是看在眼裏的，梁晗确實是一個好孩子。

不過他面上還是嚴肅的說道：“既然你選擇留在七中，就要認真學習，不要惹事生非——”

梁晗跟着蘇安安一起選了理科，在簽字欄龍飛鳳舞的簽下自己的大名後。他覺得還有些不保險，他擡眼看向一直在絮叨的洪光明，他晃動着手裏的分科表，認真的詢問：“老班，我能在上面寫，我的意向是和蘇安安同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