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只因曾經滄海,難為水

有媽咪是什麽感覺?

範仲南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聽着雨嘀滴嗒嗒的聲音,一口又一口的白色煙圈從嘴裏吐出來,而地上早已堆了無數個煙頭了。

這個問題,從兒子在車上問過他之後,就一直纏繞在他腦海揮之不去。

兒子從小被他教育得非常成功,雖然只有五歲,可是幾乎所有的一切都不需要他操心。關于媽咪這個話題,他只有在開始上小學的時候問過一次,而他,也與大人的方式告訴過他,之後就再也沒有提起。

可是,今天,他卻對他說,想知道有媽咪是什麽感覺——

一陣錐心而又熟悉的疼痛湧了上來,讓他呼吸很不順暢,推開落地窗,他直接走到了陽臺上。

細細的雨絲打在他臉上冰涼的感覺舒緩了他胸悶的感覺。

他擡起頭,閉上深呼吸,這空氣中,除了濕意之外,還飄着似有若無的淡淡而優雅的百合香氣,像她身上的味道。

那是他特地讓人在溫室花房裏種值的百合,每天晚上都讓人把花房的特制窗房打開,讓那陣陣的花香随着空氣飄到他二樓的房間。

那股香氣讓他心疼,可是,沒有那股味道,他怎麽也無法入眠。所以,他寧可忍受着疼痛也要聞着它入眠。

他直接倚靠在欄杆上,伸出手,讓雨點一滴一滴地落下他掌心,最後握起掌心,感受那如淚般的濕潤——

就像她,那怎麽也流不完的眼淚一般。

可當年的他,那麽殘忍地無視她的眼淚,将她從自己的生命中驅逐,就已經可以預料到今天注定他只能一個人繼續過着空虛得讓人要發瘋的生活。

他沒想過,還會回去找她。

因為,傷得太深,沒有人能輕易忘記。

就連他都無法原諒他自己。

沒錯,他就是這樣一個殘酷無情的男人,為了權勢,為了利益,他可以放棄所有的一切,包括兒女情長。

所以,他根本不奢望她會原諒他。

或許她現在已經忘記他了!

因為,他知道,這些年,她與Sara是有聯系的,可是從來沒有聽Sara在他面前提起過她。偶爾,Sara來這裏的時候,碰巧與她通話,可是,她們的對話裏從來沒有談起過他這個人。

他想,她不是忘記他,就是不願再提及了吧?

這樣也好!跟他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只會讓她落淚罷了。

就算,這樣的認知,總會讓他心疼得像呼吸不過來一樣。但這幾年,他不也是這樣過來了嗎?

那以後的日子便也這樣過吧,沒什麽不好!

“爹地,你怎麽淋雨?”

範逸展穿着藍色的睡袍,望着站在陽臺上已經被淋濕的範仲南,有些驚訝。

看到兒子進來,範仲南壓抑住情緒,走進來,“怎麽還不睡?”

已經是晚上十點了,他竟然還跑來他房間找他?這可是第一次。

“爹地,有件事忘記跟你說了。”今天在車上問了他一句,關于媽咪的話題後,爹地整個人就變得有些不一樣,就連吃晚餐的時候他也沒有從書房出來。

而他每天的學習都是安排好的,所以,他也是做完自己的事情洗澡後才有時間過來找他,沒想到敲他房門沒人應聲,他發現房門沒鎖就進來了。

“什麽事?”

“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換衣服?”範逸展看着全身都被淋濕而顯得有些狼狽的爹地淡淡建議道。

爹地身上不僅濕透了,還有一股怎麽也揮不去的煙味。

“你說吧。”已經很晚了,他不想讓兒子等他那麽久。

“十一月學校将會組織到瑞士滑雪,我也想報名。但是學校要求有家長陪同。”他們學校每年冬天都會組織高年級同學去參加滑雪活動,但今年第一次例外,低年級學生在家長自願陪同的前提下也可以參加。

平時的親子活動,他沒有多大的興趣,但這次他希望可以去。

看着兒子殷切期待的目光,前所未有,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具體時間。”

“十一月中旬。”

“我會把時間提前安排出來。回去休息吧。”

“謝謝爹地,晚安。”

範逸展滿足地轉身正欲離開,像是又想到什麽一樣,又回頭:“爹地,不要抽那麽多煙。”

說完後不等爹地回應他離開。

看着兒子離去的身影,範仲南重重地籲出一口氣,轉身走進浴室。

泡在滿缸的冷水中,他閉上眼,習慣性地想伸手拿過置于浴缸旁邊的煙盒,但想到兒子臨走前說的那句話,他的手縮了回來。

小小年紀就已經會關心他了!

他像他,身上流着他的血,可是,卻又不像他,因為他身上有另一半的血液是另一個人給予的。

所以,他的性子雖然早熟沉穩卻并非無情無心!

因為他們的生活從小便不一樣,所以,長大後,他應該不會像他這樣的。

像他這樣,真的很不好!心裏明明還渴望,卻已經踏不出那一步。

——

墨爾本的清晨,天氣晴好,燦爛的陽光灑在東區一棟兩層紅色外牆,帶着院子的洋房別墅裏。

“媽咪,我今天不想去學校了。”

已經穿好精致的校服背着書包從樓上下來的江品萱,一臉不開心地朝端着早餐從廚房出來的媽咪抱怨道。

“貝貝,為什麽啊?”江心朵把溫度剛剛好的牛奶遞到小公主的手裏,坐到她身邊的椅子,伸手理了理外婆幫她綁好的俏麗發辮輕聲問道。

“因為昨天在學校的時候,那個讨厭的艾采兒又說我沒有爹地送我上學,接我放學。”小貝貝嘟高着一張粉嫩嫩的紅唇超級不爽道。“她竟然還問我,是不是沒有爹地,媽咪,你說她是不是太可惡了?”

聽到女兒這麽一說,江心朵一愣。

女兒從小到大從來不問她關于爹地的問題,因為姐姐江靖雅的兒子江宇豪,還有隔壁的關闵闵母子都是單親媽媽。

三個年紀相仿的孩子從小一起長大,身邊都是只有媽咪帶着,所以女兒從來沒有問過有沒有爹地。

可是自從上了預備班之後,她發現女兒有時候回來會有些不開心,問她也不說。

現在大清早的又提起關于爹地這個話題,确實讓她不知道怎麽回答,而心口在女兒忽然提起那個陌生的稱呼時,像是被什麽東西挫了一下,悶悶的有些疼。

“你不是沒有爹地,而是你爹地他……”她想跟女兒解釋一下這個問題,但忽然間卻沒了詞。

她要怎麽跟女兒說,直接說他們離婚了?依她的個性一定又會問,為什麽要離婚?然後爹地又是誰?做什麽,現在在哪裏?

總之有一個問題出現之後,接下來她就要把事情都問到她覺得明白為止。

都不知道這樣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個性像誰。

“媽咪,那就是說我也有爹地了?那我的爹地在哪裏?他為什麽不跟我們住在一起?你去把他找來,我要讓艾采兒知道,我江品萱不是沒有爹地的。”

果然,聽到媽咪這麽一說,江品萱已經一邊串串發問的話出來,搞得江心朵一下就被她給問懵了。

“媽咪,我爹地在哪裏啊?”江品萱誓要問出來的堅定口氣。

“江貝貝,你好了沒有,要遲到啦,快點出來。”

就在江心朵糾結着要怎麽跟女兒說這件事時,院子傳來了清脆響亮的聲音。

是隔壁的關景睿,每天都會來接江品萱還有江宇豪一起坐校車去學校。

關景睿是江品萱最崇拜的對象,因為關景睿玩游戲超級厲害,每次都可以幫她把壞人消滅個精光。

只要是關景睿一出現,基本上她就可以把其它事情忽略到一邊不理會了,就算是讓她很生氣的關于有沒有爹地這個問題都可以放下。

“媽咪,我要去學校了。”她随手抓了一個還熱呼呼的牛角包從椅子上跳下來就往門外沖。

“貝貝,牛奶沒喝,書包沒拿啊。”江心朵看着女兒沖出去的背影,只能認命地拿着書包跟在後面沖出去。

大門外,關景睿及江宇豪已經穿着筆挺的校服,背着書包在等江品萱,而關景睿的媽咪關闵闵則在跟在兩個小朋友身後。

自從三個小朋友不久之前一起上了預備班後,每天都是三個家長之一護送他們上校車去學校。

江心朵因為經常趕稿子很晚,早上都是江靖雅或江母送。

“貝貝,早上好。”關闵闵朝漂亮可愛的江貝貝小朋友招手。

“關阿姨早。”小貝貝很有禮貌地回應,随即自己動手打開大鐵門,跑出去與兩個小夥伴會合。

“闵闵,早。”江心朵皺着眉跟在女兒身後,把書包背到她身上才回頭與關闵闵說話。

關闵闵與她一樣來自新加坡,年紀相當,又是單親媽媽,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今天怎麽起來這麽早?不用趕稿了?”關闵闵笑咪咪地牽起江品萱軟呼呼的小手,準備往校車停靠站而去。

還是生個女兒貼心,想怎麽牽就怎麽牽,哪像他兒子,想碰一下都不行,小小年紀就會嫌棄她婆婆媽媽。

“剛好忙完。”

“媽咪,不要再啰嗦了,校車要來了。”關景睿已經率先背着書包朝停靠站方向而去,而江宇豪則是有禮地朝江心朵揮揮手:“小姨再見。”

“媽咪,再見。”江品萱看着小夥伴走了,拉着關闵闵的手也要走:“闵闵阿姨,我們快點走啦。”

“朵朵,我先讓他們上車。”

“好。”

看着女兒蹦蹦跳跳遠去的身影,江心朵卻覺得心中一股酸澀湧了上來。

她的女兒,開口問她,爹地的事情了。

就算今天沒有給她說明,她晚上回來還是要問的。

看來,她要好好想想,要怎麽跟她說,才會不傷她幼小的心靈。

可是,經過這麽多年,又要談起那個男人,卻仍舊讓她的心鈍鈍的疼。

為什麽過了這麽久,傷口還不好呢?

自從那次身體好了之後,她就開始認認真真地過着生活,女兒一向很好帶,又有媽媽與姐姐幫着,所以她并沒有很費心勞力,加上又有個差不多一歲的江宇豪這個小玩伴,每天把兩個小家夥放在一起就可以了。

在女兒的兩歲的時候,關闵闵母子搬來與他們做鄰居,這下三個小家夥玩得更是瘋了。

所以,根本不必她操心。

在女兒三歲的時候,她又重新回到大學修一門法文課程。大概她真的是很有語言天分,這些功課對她而言一點也不難,後來她又副修了一門俄文。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陰差陽錯的選了冷門又艱澀難懂的俄文。而畫畫,依然只是愛好而已。

學習之餘,她又開始接一些翻譯稿件來做,開始只是幫以前的出版社,後來在容容的建議之下,她在網上開了個人工作室,專接一些自己感興趣的稿子來做。

反正,只要可以把生活填得滿滿的,她便不會有時間胡思亂想了。

其實,這幾年,雖然她們都沒有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那個男人的任何事情,可是,她其實還是與跟他有關的人接觸着——

範婉媛,真真,她狠不下那個心與曾經真心待她那麽好的她們斷絕來往。

就算是那個男人讓她傷透了心也一樣。

傷害她的人,不是她們啊。

不過,說到傷害,其實算來,也不過是因為雙方不再适合在一起罷了。

他有他的考慮,有他認為怎麽做才是對自己最好的方式。

自古以來,又有哪個男人不愛權勢呢?

離婚,他對她已經不錯了,至少那一筆巨額的贍養費足以讓她跟女兒就算是這輩子什麽也不做都花不完。

就算她在那場婚姻中,失敗得一塌圖地,她還有一個最值得珍惜的紀念品,她的寶貝女兒。

如果不是她,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從當年的傷痛走出來。

因為有她,所以,她的生命中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

失去了愛情,她便是支撐她下去最大的動力。

“朵朵,怎麽了?”從屋裏出來的江靖雅看到江心朵在發呆,走過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姐——”江心朵看着準備出門的江靖雅,“今天怎麽出門這麽早?”

五年前她從倫敦倉促而歸後,為了方便照顧她們母女倆,江靖雅從原本的房子搬過來與她們一起住,反正都是一家人,住在一起不僅方便相互照顧,小朋友也有伴。

江靖雅兩年前在卡爾頓區開了一家咖啡館,總算是有了一份自己的事業,專心經營了兩年後漸漸地開始營收,江心朵也經常去那裏坐坐,有時候是去幫忙,有時候是帶着筆電在那裏一邊喝咖啡一邊工作兩不誤,甚至拿着一本書就坐在那裏什麽也不做地坐上半天。

不過,江靖雅一向都是中午時分才過去的,今天一大早的倒是不常見。

“今天店長有事情請假,我過去确認一下今天的甜點菜單。”她們咖啡廳的甜點主題每天都不一樣,所以每天早上都會跟甜點師溝通一下确定當天的主題。

雖然大部分情況都會在前一天晚上确認好,不過,有時候以當天天氣為主題的話,就會在翌日早上才确定。

畢竟墨爾本的天氣有時候一天可以分為四個季節,變幻莫測。

也幸好她們請到了一個超級甜點制造大師,那雙巧手每天都可以變幻出不同的甜點,漂亮得讓人忍不住嘗一口,嘗過的人都想着下一次還要再來。

“我跟你一起去。”江心朵聽到姐姐這麽說,不想一個人呆在家裏會胡思亂想,“我回去拿包。”

看着妹妹腳步有些倉促的背影,在她沒有下樓之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上午十點,咖啡廳才開始正式營業,江靖雅處理好店裏的事情後坐到一直在窗外的位置上看着窗外發呆的妹妹面前。

“外面有什麽這麽好看?”

“姐——”江心朵收回了視線,目光鎖在面前那杯才喝了兩口的咖啡上。

想到早上與貝貝的對話,她真的需要有人給她一點意見。

“發生什麽事了?”江靖雅端看着她滿是心事的臉。

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江心朵才開口——

“貝貝早上問我,她爹地的事情。”而她無言以對。

江靖雅愣了一下,“她以前私底下有問過你這樣的問題嗎?”

她們家兩個孩子,加上隔壁的關景睿,從小都是單親媽咪帶大的,但是他們的性格并沒有因為沒有父親的介入而變得不正常。

其實在上預備班之前,他兒子也問過她一次關于父親這個話題,當時的她是很平靜地告訴他,他們離婚的事實,然後告訴他,就算是沒有父親,她這個母親一定不會讓缺少半分的愛。

之後,懂事的兒子就再也沒有問過。

可是,這個問題放在江貝貝身上,那可就沒這麽容易解決了。

“沒有,今天第一次。小豪呢,有沒有問過你?”

“以前問過一次,後來就沒有問了。你是怎麽回她的?”

“還沒有回。”所以,她才會苦惱這個問題。

“那今天早上她為什麽會問?”

“還不是學校的小朋友說她一句沒有爹地接她放學——”

果然是江貝貝的性子,江靖雅搖搖頭,“那你打算怎麽跟她說?”

江貝貝知道自己有爹地的話,一定會整天念叨着要去找那個人。

不是她對那個只給了她生命卻從來沒有抱過她一天的男人有什麽血緣親情,而是她好奇心太強烈了。

“如果我知道,就不會煩惱了。”江心朵低下眼眸,每次想到關于那個人的事情總會讓她心情黯然。

“如果不行,就實話告訴她吧。說一個謊要用多少個慌去圓?”

“可是,要是她讓我帶她去找他怎麽辦?”江心朵最怕的就是這一點。

她從來沒想過會與他再見面。就算是為了女兒也不會再見。

他現在,大概已經又另外結婚了吧?或許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

不管怎麽樣,屬于他們的那一頁已經翻過去了,他們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

“你讓她等到十八歲,自己去找他。”對于江貝貝,只能這樣了。

“如果她再問,我試着跟她說清楚。”

“朵朵——”

“嗯?”

“你——還在想着他?”

江靖雅問得小心翼翼,就怕觸到她未愈合的傷口一般。

這些年,朵朵看着已經融入了新的生活,可是,她知道,她其實沒有真正地走出來,只是為了女兒,她讓自己在人前變得堅強。

可是,人後,她經常看到她一個人看着遠方不知在想什麽,有時候坐在筆電前寫東西,寫着寫着,眼淚就吧打吧嗒往下掉;陪女兒看電視的時候,看着看着,眼神就黯然下來了——

她不問,不說,只是不想讓她太難過。

可是,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她應該有新的生活了。她不想看到她一直這樣下去。

她還在想着他嗎?

江心朵坐在卡爾頓公園的草坪上,望着墨爾本透淨的藍天,想着姐姐問她的話。

在這個時候,她不再欺騙任何人,不再欺騙自己。

這麽多年來,她其實,真的仍在想他。

只因曾經滄海,難為水。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初戀,第一次付出所有的感情去愛一個人,結果卻落得那樣的下場。

她一直在努力地要忘掉他的身影,可是,沒有辦法——

每天看着那張稚嫩的小臉蛋,看着那雙不同于一般女孩子英氣的眉毛,看着她純黑色的瞳孔,無一不讓她知道,這個孩子,是他們共同所有的。

她怎麽忘得了?

可是,就算是忘不了,她仍舊努力地生活,努力地過讓自己看起來更快樂。

這個世上,不是每段愛情都會有童話一般的結局。

因為,她從來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公主。

往後的生活,就這樣一直過下去吧。

就算還是沒有辦法忘記,那就再努力一點,用其它事情把自己的心填滿,再填滿——

“小姐,你畫得真好,可以幫我畫一副嗎?”

一個清朗的男聲在身後不遠處響起,劃破了江心朵的沉思。

江心朵順着聲音回頭望過去,發現在她身後不遠處的草坪上不知什麽時候坐了一個頭戴着遮陽大草帽的女子,身邊放着旅行跨包,面前是小巧的可折疊式畫架,她坐在那裏低着頭揮舞着手中的畫筆——

聽到有人要她畫畫後,擡起頭,“等我畫好這幅,可以嗎?”

“好,我等你。”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就靜靜地站在一邊看着她畫。

女子的聲音很年輕而低柔,帶着江心朵所熟悉的感覺,她心中一陣激動,從草地上站起來,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

靜靜地站在她身後,江心朵看着她面前畫的是一群在草地上嬉鬧的孩子,畫面很生動盎然,孩子們的動作表情清晰地躍然于紙上——

可她面前并沒有任何的孩子,這副場景大概是她曾經在這裏見過,當時沒有來得及畫完,所以今天又來這裏繼續未完成的畫作——

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女子便修好了畫作,利落地收了筆,然後換上新的白色畫紙開始幫那個年輕男子畫——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女子畫得很快,很熟練,不多時,一副栩栩如生的自畫像已經完成。年輕男子付了錢,滿意地離去。

因為不是周末,也不是特別的節假日,公園裏的人并不多,而畫畫的女子顯然也打算離開了,慢慢地收拾好畫筆,畫紙,疊好畫架放進包裏,站起來,才一轉身,看到立于她眼前的江心朵時,平靜的眼神變得驚訝不已,随即像是想到什麽,四處看了一下後發現沒有其它人,她臉上的驚慌才漸漸地散去,露出一抹清淺的笑——

“朵朵,好久不見。”

江心朵從未想到過與楚絲顏的相遇是這般的巧合。

兩人一起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眼前的湖光山色讓人如同身處世外桃源般,她們的心情卻是跌蕩起伏。

從起初見面的驚訝到了解彼此近況後的思緒萬千,最後她們都沉默了下來。

耳邊只有輕涼的風伴着鳥兒們輕吟淺唱,最後,江心朵側過頭,望着楚絲顏略顯憂郁的側臉,“那你會在墨爾本留下來嗎?”

她沒有問起她當初在冰天雪地的莫斯科是怎麽就消失在所有人面前,也沒有問她為什麽要離開唐爾言,就如同她在知道她已經離婚後,只是說了一句‘對不起’後就不再問一般。

受過傷的人都能理解別人心中那些不願提及的往事。

“應該會。”

這些年,雖然已經換了另一個新的身份,可是為了不讓那個男人有找到她的可能,她漂過了一個又一個城市,真的倦了,想找一個地方好好過平靜的生活。

可是,最終,她卻又回到了墨爾本,她的第二故鄉,也是她與他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她喜歡這座城市,或許,她可以考慮就在這裏安居下來。

人家都說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或許這些年過去,他已經不再找她了。

“如果你在這裏留下來,記得一定要去找我。”

“好。”

微風一陣陣的吹過,都在感嘆,緣分的奇妙。

原來,有緣的人,不管命運如何地兜兜轉轉,終是要碰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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