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葉遠溪和雲霏各自占據一張床,已經相顧無言同處一室半個小時了。

葉遠溪表情自然而随意,絲毫沒有占了別人便宜應該表現出的愧疚和心虛。

她似乎很忙,從進房間起就沒有再多說一句話。手指在随身攜帶的平板上不斷敲擊。

雲霏有些好奇地偷瞄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文字鋪滿了頁面。

看不懂。

她又默默把頭縮了回去。

葉遠溪餘光瞥見她的小動作,雙眼未曾離開屏幕,好看的唇角卻幾不可察地上揚。

雲霏的相機剛才掉在了甲板上,鏡頭摔壞了,她有些懊惱郁悶。

她擡眼觑了下對面坐着的罪魁禍首,禍首一點都沒有身為禍首的自覺。雲霏嘆了口氣,心疼地抱住了自己。

艙房門窗密閉,空氣不流通,雲霏和摔裂的鏡頭相看兩相厭了半天,覺得有些悶。

她索性放下相機,起身。

葉遠溪從平板上收回目光,眼神追随着雲霏纖長的背影,見她準備出門,也跟着放下平板下了床,白皙的雙足勾住鞋子:“我陪你。”

“不用了吧……”她有些猶豫,欲言又止。

葉遠溪:“嗯?”

雲霏抿了抿唇,想起那天上船過安檢時工作人員狐疑的眼神,語氣裏帶了些小心翼翼:“你上來的事,別人知道嗎?”

葉遠溪被她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一愣,反應過來後,失笑出聲:“怎麽搞得我像是偷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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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霏心道,是挺像的。

“我來的事情,船長和所長都知道……”

“……”

“再說了,我是來見我的妻子,又不是來偷人。”

偷、偷人……

雲霏的臉驀地一紅。

這話從葉遠溪嘴裏說出來,怎麽聽怎麽暧昧。

氣氛變得微妙起來,雲霏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我出去透透氣。”

葉遠溪看着她略顯慌亂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唇角的弧度漸漸綻放。

受了驚的小兔子,出去的時候,連門都忘了帶上。

葉遠溪沒有偷窺別人的癖好,也不喜歡被人看見,于是她慢悠悠走到門口,打算關上房門。

高大的身影忽然擋住了走廊不甚明亮的燈光,将葉遠溪整個人籠在了暗處。她擡頭,看清來人後,愉悅的神情瞬間消失殆盡。

“葉總,又見面了。”他說。

葉遠溪恢複了淡漠的神态,微一點頭算是回應:“吳澤。”

雲霏一口氣跑到了甲板最前端,儀器已經全部就位,船員們見沒什麽事了,也都回了艙,只留下研究所輪崗的實驗人員,每隔兩小時要做一次實驗記錄。

所長餘皓也在。

雲霏遠遠看見他,腦海中浮現出葉遠溪剛才說的話。

她不禁有些氣鼓鼓。

原來葉遠溪要來這件事,大家都知道,只有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妻子”——

全!然!不!知!情!

不過……咳……說到妻子……

雲霏的臉又燒起來。

她強自鎮定一番,沉穩地走到餘皓身邊,沉穩地開口:“餘所,實驗正式開始了嗎?”

餘皓掃了她一眼,微微點頭:“嗯。”

雲霏默了默:“……哦。”

餘皓又盯了會兒海面,示意工作人員将光源調暗,以減少人為因素對實驗的幹擾。

“如果雲小姐有時間。”餘皓下完命令,确認現場基本沒有問題,開口邀請她,“不如,我們聊聊?”

對于餘皓主動邀請聊天這件事,雲霏大概這輩子都沒想過。

她雖然肩負着“深挖”餘皓的重任,但也不至于沒節操到天天跟在人家後面各種八卦。

餘皓平時話就不多,四十多歲的年紀,瞧着像是六七十歲的老學究,說話行事一板一眼,和活絡的吳澤形成了鮮明對比,還記得前幾天她第一次去問他項目有關的事情的時候,他只淡淡地回答“對”、“是”、“好”、“可以”……

最多再加一句——“有什麽事跟吳澤聯系就行”。

不能再多了。

“……雲小姐?”

雲霏回神:“啊,不好意思餘所。我有時間的,現在聊嗎?是和項目有關嗎?我沒帶筆記本,您稍等,我回房拿一下。”

“不是。”餘皓阻止她,“項目的事情明天你可以找吳澤聊,我要和你說的,是小葉的事。”

小……小葉?

葉遠溪?

雲霏頓住了腳步。

船艙長廊上,吳澤和葉遠溪對峙着,誰都沒有讓步。

有三三兩兩的研究人員路過,看到平時溫文爾雅時常帶笑的吳澤板着一張臉看着面前陌生的漂亮女人時,上一秒還在吵鬧的人群頓時像被靜了音,悉悉索索回房了。

震動模式切換得十分流暢。

“你怎麽在這裏?”吳澤率先打破寧靜。

“與你無關。”葉遠溪冷冷道。

“你出現在雲霏的房間裏,就是和我有關!”吳澤的音量不自覺提高了些,聲音透着一絲緊張。

葉遠溪挑眉。

雲霏這小丫頭,五官清秀,看上去單純又無害,确實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甚至連向來不愛管閑事的她都……破天荒起了個大早送她上船。

“怎麽?喜歡我們家雲霏?”葉遠溪問。

你們家……

吳澤眉峰微蹙:“你和她什麽關系?”

葉遠溪開口:“國家認可的……”

“朋友關系。”雲霏說。

吳澤:“……”

葉遠溪回頭望向身後樓梯口出現的身影,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唇抿成了一條線,看上去有些不悅。

雲霏走到房門口,葉遠溪側身讓出空間,雲霏擡腳走了進去。

葉遠溪還杵在門口。

雲霏回頭,見葉遠溪沒跟上來,臉色不由得又沉上幾分,幾步上前擡手就将人給拉了進來,砰一聲關上門,全程沒看吳澤一眼。

吳澤:“……”

葉遠溪不知道小丫頭為什麽羞紅了臉出去,卻黑沉着臉一身煞氣地回來。

想到剛才她霸道的那一下拉扯,葉遠溪心裏暗忖,雲霏瞧着溫順無害,其實是老虎裝貓,一不小心就會炸毛。

所以當務之急,是要把炸了毛的雲霏安撫好,重新變回溫順乖巧的小貓咪。

于是她笑眯眯地開口:“我家霏霏怎麽了?”

雲霏本來就在氣頭上,見葉遠溪還是一臉不正經的樣子,頓時怒火中燒:“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葉遠溪一頭霧水:“?”

雲霏怒:“就是你偷偷上船的事!”

葉遠溪:“?”

這件事情自己不是交代了嗎?怎麽還能氣成這樣?

雲霏繼續怒:“要不是餘所和我說,我都不知道!”

葉遠溪明白了。

餘叔這個大嘴巴,說好了要替她保密的。

她表情有一瞬間的尴尬,借着清嗓子試圖掩飾自己的心虛,順便調節下氣氛:“這個……其實……沒什麽關系的……”

“還說沒關系!”雲霏氣急,“你知不知道設備平臺都是臨時搭建的!很不穩固,如果半路平臺塌了,你……你……”

葉遠溪見她是真急了,适時收了調笑的神色,上前一步将人輕輕圈在懷裏:“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了。”

這話說得沒什麽誠意,雲霏明顯不信。

就在剛才,餘皓帶着她去看了葉遠溪中途上來的路徑——科考船臨時搭建的設備平臺。

因為海上科考工作的特殊性,有時候需要專業人員潛到水下去調整儀器。為了方便他們上下船,有水下項目的時候,科考船都會在出海前搭建臨時的設備平臺。

但因為是臨時搭建,所以沒有長久的固定措施,若是遇到海面風浪大,設備平臺很容易被吹得四處亂晃。

葉遠溪爬設備平臺,就如同一個人攀着繩子吊在懸崖邊上,山風獵獵,摔下去就是屍骨無存的結果……

巧的是,今天下午的海面風浪就不小。

餘皓指着設備平臺語重心長地對雲霏說:“我理解你們年輕人熱戀時候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但也不應該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命都沒了,還拿什麽去愛對方?你跟小葉說,以後要上船,就跟我們一起上,這種半路跑過來的活,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

葉遠溪感受到懷裏的人有些難以自抑的顫抖,心頭微微驚訝。

雖然自己爬上來是有點危險,但她穿了救生衣,餘皓又親自在船邊盯着,她身上還拴着兩根繩,一根系在科考船上,一根系在她哥哥送她過來的游艇上。她爬的時候,游艇就在下面候着,瞧着危險,實際上安全得很,所以她一點兒都不擔心。

為什麽小丫頭能急成這樣?

怪只怪餘皓絕口沒提葉遠溪身上的安全措施,雲霏誤以為她就一個人徒手爬的設備平臺,以為她一失手摔下去就是無底深淵……

想到她是為了見自己才冒如此大的險,雲霏心裏又急又氣,微微的酸澀和甜蜜交織在一起,五味雜陳。

葉遠溪見她漸漸平靜下來,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我平時經常攀岩,爬爬設備平臺完全是小case,這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裏嗎?”

雲霏的頭還埋在葉遠溪的肩窩裏,悶聲悶氣道:“嗯……”

葉遠溪笑:“比起我,你是不是更應該擔心一下你的相機?”

雲霏:“……”

“還有你的采訪……”

“………………”

“還有你的照片……”

“………………………………”

作者有話要說:  葉遠溪:“朋友?嗯?”

雲霏(心虛):“對……不是說,兩個人要……相敬如賓?”

葉遠溪:“那我們就做點,朋友之間不能做的事……”

作者:“葉葉葉葉……”

葉遠溪:“哎,小乖乖,都不叫爸爸,直接喊爺爺了。”

“……”作者,“總……注注注注意尺尺尺尺度……”

葉遠溪(笑):我不做的話,你怎麽寫?

作者(望天):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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