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雲霏一路低着頭，憑直覺回了房間。
葉遠溪還沒回來，正好，雲霏想，她有時間可以理一理頭緒。
她和葉遠溪之間，本是毫無瓜葛的兩個人，就算後來領了證，也幾乎沒有交集。
本打算相忘于江湖的兩個人，就因為見了個面，做了個采訪，對方就性情大變，又是要她搬去和她一起住，又是起了個大早親自送她上船，現在還不遠千裏千辛萬苦追到船上，只為了見她一面。
感動嗎？感動的。雲霏想。
她躺回床上，腦海中閃過吳澤的話……利用價值……
這種玩意兒，自己有嗎？
雲霏有些自嘲地想。
葉遠溪家庭富裕，自己的事業又順風順水，人長得漂亮，身材又好，性格她了解得不多，但至少通情達理。
雖然不笑的時候是冷了些，但女神不都是冷冷地、高高在上的嗎？
一直在笑的，怕不是女神，而是女神經吧。
一個看上去如此完美的人，追求者不說加起來能繞地球三周半，從宣寧市最南邊排到最北邊總是有的。
這麽多人裏面，比她雲霏條件好，利用價值更高的，恐怕也不會少。
所以葉遠溪當初為什麽會選擇和她結婚？還是在彼此沒見面不了解只是看了資料的情況下……
她身上是不是有什麽東西是別人沒有的？對葉遠溪來說特別重要的？比如……
雲霏轉頭看到桌子上放着的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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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記者這個身份？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被雲霏壓了下去。
葉遠溪有的是錢，她想做宣傳，随随便便找家報社出點錢，不，恐怕她連錢都不用出，就有大票人争先恐後地搶着首訪。
就像娜姐一樣，興奮得幾天幾夜睡不着覺。幻想着一篇葉遠溪的報道就能讓雜志社走上社生巅峰。
想到報道，雲霏起身拿過手機，噼裏啪啦給林娜發短信：【葉總的專訪登了嗎？銷量如何？給我看看。】
她剛按下發送鍵，房門“滴”地一聲開了。
葉遠溪推門進入房間，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時，臉上自然綻出一個笑容。
“霏霏。”
她反手關上了門。
雲霏沒有告訴葉遠溪她和吳澤之間的對話，但她心裏卻将吳澤的話暗暗記了下來。
不論他說的是不是事實，雲霏都覺得，她确實需要冷靜一下。
或許是以前沒有談過戀愛，她有些期待，也或許是葉遠溪的熱情感染了她，雲霏承認，她有些心動。
以前的她一直覺得自己對感情的需求并不大，去相親也只是因為家裏爸媽苦口婆心的勸說。
比起談戀愛，她更喜歡拿着一支筆一本筆記本去采訪形形色色的人，各種新奇有趣的事情。
這種自由自在不受束縛的生活，她過得很惬意。
葉遠溪坐到床沿上，自然而然牽過她的手，裹在掌心裏細細摩挲。
“我看你早餐吃的不多，要不要再去吃點？”她柔聲問。
“不用了。”雲霏右手微微用力，想将手抽回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她內心一聲嘆息。
短信提示音響起，葉遠溪偏了偏頭，雲霏趁機迅速将手抽回，拿起丢在一旁的手機，打開一看，是林娜發來的消息。
只有簡短的一句話：【全雜志社都在加班加點裝訂。】
言下之意，雜志銷量大概是爆了。
這一期雜志大賣是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畢竟內容有賣點，又是雲霏親自采訪執筆。成功地将葉遠溪塑造成了一個年輕有為、內外兼修、獨立有個性、又兼具風趣幽默等各種優秀特征的新時代女性。
雲霏笑着回複：【每餐都要加雞腿。】
“什麽事這麽開心？”葉遠溪清亮好聽的聲音傳來。
雲霏擡眸，笑着将短信界面遞到她面前：“你那期采訪，雜志的銷量爆了。”
葉遠溪瞥了眼短信內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那也是你寫得好。”
寫得好……
雲霏看着葉遠溪絕美的臉，忽然認真問道：“我聽說你以前不接受任何采訪的，為什麽上次會答應？”
這個問題問得突然，葉遠溪愣了下：“怎麽突然問這個？”
雲霏沒吭聲，沉默地等着她的回答。
葉遠溪見她一臉不問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樣子，略一思考，決定還是如實回答：“因為趙菡和我說，是你親自來。”
“可是那時候，我們根本就沒見過面……”
以她對葉遠溪不多的了解，對方看上去是個很有主見的人，并不像是會為了一個陌生人而破例。
葉遠溪笑：“但我見過你照片。”
“所以你也知道我是宣寧前沿的記者？”雲霏迅速接道。
葉遠溪雙眼閃過一絲探究之色。
今天的雲霏似乎有些不一樣，沒以往溫和，也不像之前那樣稍微一逗就容易羞窘，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你知道的，對嗎？”雲霏像要确定什麽似的，又問了一遍。
葉遠溪微微點頭：“對。”
雲霏神色暗淡了些，神情恹恹地別開臉，不說話了。
葉遠溪纖眉微挑，也不知自己是哪句話說的不對，怎麽小丫頭的臉說變就變。
她試着逗了逗雲霏，見她确實沒什麽心情再說話，也不再勉強，起身坐回了自己床上。
“餓了跟我說，我幫你去拿點吃的。”葉遠溪隔空叮囑了句。
“嗯。”雲霏低聲應道。
其實雲霏內心早就有了答案。
她仔細想了想林娜那幾天的表現，明顯對采訪葉遠溪這件事并不是很有把握，可見葉遠溪接收專訪并不是林娜的原因，而宣寧前沿這兩年雖然勢頭正旺，但葉遠溪如果想借媒體的擴大影響力，完全可以在前兩年就接受采訪，并不需要将首訪藏着掖着專門留給宣寧前沿吧。
所以剩下的可能就是，葉遠溪剛才說的是真的，趙菡和她說了，是她要去采訪她。
所以她會知道自己的職業，也不奇怪吧。
如果放在以前，她也許還會有些自戀地想是不是因為葉遠溪對她也有好感，所以特別關注她，甚至會因此偷樂上一陣。
可現如今，吳澤說的那番話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深深印刻在她的腦海。
就算她努力說服自己她于葉遠溪并沒有什麽所謂的利用價值，葉遠溪至今也沒做出什麽要利用她的舉動，但她還是忍不住會悲觀地将事情聯想過去。
至少這期雜志确實是大賣了，看林娜的語氣，火爆程度甚至超過她們的預期。
這樣很好，不是嗎？
對雜志社來說，銷量有了，員工的工資和獎金也就有了。
對葉遠溪和她的公司來說，這第一波宣傳不可謂不成功。
這就是一場雙贏。
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雲霏有些懊惱地拿食指戳了戳額頭，怎麽好好地就又想過去了。
她抿唇思索了一番，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抄起手機和筆記本，匆匆出了房間。
這是葉遠溪第三次被雲霏丢下一個人了。
還是在一天之內。
很好……她坐在床上默默地想，小丫頭膽兒挺肥。
不過沒關系，等她搬過去和她一起住了，她有的是時間和機會，慢慢地、好好地、調.教她。
雲霏敲門的時候，餘皓正和吳澤商量接下去一周的實驗安排。
他們本來計劃用三天時間采完所有樣品，然後啓程去下一個實驗地點繼續采樣。但從昨天的實驗結果來看，采樣并不順利，實驗時間可能需要适當調整延長。
餘皓回眸看向門口站着的欣長身影，用十分公事化的語氣問道：“雲小姐有事？”
雲霏避開吳澤投在她身上的目光，看着餘皓說：“您先忙，我過會兒再來找您。”
餘皓颔首，不料吳澤卻突然收了紙筆，意有所指地說：“看樣子雲小姐是有要緊事，還是我走吧。餘所，我先去甲板上看看這批次樣品，實驗安排的事，我下午再來。”
餘皓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随你。”
吳澤得了應許，迅速收拾好東西，沖雲霏點點頭，邁着大步出去了。
“坐。”餘皓轉身走向櫥櫃，拿出紙杯，倒了小半杯溫水。
船身始終在輕微晃動，半杯水剛好能保持紙杯不倒，又不至于晃出來。
由此可見，其實餘皓也是個心細之人。
“謝謝。”雲霏接過紙杯，微抿了口潤了潤嗓子，便将杯子擱在一旁的桌子上。
“要問小葉的事？”餘皓開門見山。
見雲霏一臉詫異，他微微一笑，半是解釋地說：“實驗的事，你找吳澤了解就可以了。”
雲霏恍然。
也是，如果不是事關葉遠溪，而吳澤顯然又不是一個合适的聊天對象，她應該也不會來找餘皓的。
“想問什麽？直接問吧。”餘皓搬了條方凳坐下，手裏捧着保溫杯，一派老幹部的形象。
雲霏表情明顯有些不自然。她剛剛還在甲板上義正言辭地怼吳澤說他背着別人嚼舌根不禮貌，轉眼自己就坐在餘皓的辦公艙房裏，手裏拿着筆和小本本，一本正經地和別人聊自己的另一半。
許是餘皓老幹部的正派形象太過深入人心，再加上他昨晚和她說的那番話，雲霏潛意識裏覺得，也許餘皓能夠客觀地描述和評價葉遠溪。所以一時沖動找上了門。
可現在冷靜下來了，又有些打退堂鼓。
她這種直天直地的性格，從來都是奉行“看到的聽到的不一定是事實，感受到的才最真實”。
簡單概括下，就是——她是個感性的人，做很多事情都是憑感覺走。
所以總會給人一種直白而單純的感覺。
餘皓見她糾結半天也開不了口，心思轉了一圈，猜測或許是小姑娘害羞，有些話問不出口。
既然她是葉遠溪喜歡的人，那她有這個心思想多了解葉遠溪，這是好事，自己沒道理不幫忙。
于是他又一次無比體貼地開口說：“你是想知道她哪方面的事情呢？除了感情經歷我不怎麽确定，別的我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的。”
雲霏簡直要被餘皓的主動給感動哭了。
“其實也不能說完全不知道她的感情經歷吧，就我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小葉她……”
雲霏垂眸盯着小本本，耳朵尖卻悄悄豎了起來。
餘皓頓了很久，久到雲霏終于忍不住擡起頭，卻正好撞上餘皓似笑非笑的神情，她臉倏地一紅，又心虛地低下頭去。
“你應該也能看出來，追求她的人不少，但我沒見她真的對誰上過心，像這次這樣冒着巨大的危險爬設備平臺上來都要見上一面的，你大概是第一個。”
說到巨大的危險的時候，餘皓特地加了重音。
雲霏羞愧地将頭壓得更低了。
也對，葉遠溪都這麽拼了，她竟然因為吳澤三言兩語，就懷疑她別有用心。
真要說到別有用心，怎麽看，也該是她雲霏高攀了葉遠溪才對。
雲霏默默收起用來裝模作樣假正經的小本本，沖餘皓感激地點了點頭：“謝謝。”
餘皓回給她一個過來人的微笑：“趁着年輕，該享受愛情的時候，不要猶豫。好好珍惜出海這幾天，回去之後，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自由不受打擾了。”
自、自由……
不、不受打擾……
雲霏不自覺地想到了昨晚，确、确實……是挺不受打擾的……她都懷疑是不是她叫救命都不會有人聽見……
她拿着本子不自在地擋了擋臉，悶悶道：“謝謝餘所，那我先走了。”
餘皓終于擱下保溫杯，起身送她：“歡迎常來。”
話音剛落，雲霏就被高高的艙門門檻給絆了個趔趄。
“小心。”餘皓出聲提醒，“你要是在我這兒摔着了，指不定小葉會不會跑我這兒來發飙，我年紀大了，承受不住。”
雲霏徹底羞紅了臉，拿着本子捂臉奔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我們家小霏霏是什麽星座der~猜中的小夥伴發紅包hiahiahia~
葉遠溪（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你們家？
我（心虛）：……
葉遠溪（繼續冷冷地）：小霏霏？
我（一把抱住雲霏的腿）：完了你家葉總要發飙了，好害怕。
雲霏：乖，你先去把紅包發了。我帶她去房間裏冷靜一下。
我內心：不！！！紅包可以慢慢發！！！我想去看你是怎麽安撫（慰）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