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雲霏合租的公寓離雜志社不遠，不過五六分鐘的車程。
葉遠溪車上放着舒緩的音樂，嘴角微微上揚。看上去心情很好。
雲霏坐在副駕座，雙手交握，規規矩矩放在修長的腿上，默默無言望着窗外飛馳而過的夜景。
她在思考怎麽跟李依依解釋。
——我要搬出去跟朋友住了？
不妥，依依和她這麽多年的友情，她才認識葉遠溪多久，這麽說，似乎有些傷人。
——我要搬去和我姐姐住？
雲霏收回目光，不着痕跡地瞄了眼葉遠溪。
車子勻速前進着，不甚明亮的燈光映在對方臉上，雲霏還沒來得及看清她的五官，燈光便暗了下去。
很快，下一盞路燈再次點亮她漂亮的側臉，雲霏微微凝神，想要抓住那一閃而逝的瞬間。
燈光再次暗下，雲霏心底嘆息一聲，還是沒看清。
她開始隐隐期待下盞路燈的到來。
燈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葉遠溪的側臉明明滅滅，像是電影特寫鏡頭，一幀一幀緩慢播放着。
雲霏一次比一次看得專注，一次比一次看得入神。
她看清了她如畫的眉目，長而微翹的睫毛，挺秀的鼻梁，飽滿的紅唇，修長的脖頸。她甚至覺得自己能感受到她白皙肌膚下隐隐跳動的筋脈。
就在不久前，她還埋首在她脖頸間，溫熱的肌膚相觸，無比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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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漸漸加速，呼吸變得細密而短促。雲霏搭在腿上的手微動，漸漸貼近難以抵擋的誘惑。
葉遠溪目不斜視地開着車，但雲霏的目光越來越熾烈，她想不注意都難。
雲霏伸手過來的時候，葉遠溪眼底忽然閃過一絲狡黠，紅唇輕啓，語氣暧昧。
“忍一忍，快到家了。”
雲霏驀然清醒，手指如觸電般縮了回來。
她一臉羞赧，耳根燙得不行，懸在半空的手指打了個圈，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葉遠溪心情好得不得了，連聲音都染上了一絲笑意：“前面路口左轉？”
“啊？啊對。”雲霏使勁掐了下耳垂，渾成一片的腦袋裏勉強理出一絲清明，“左轉之後再開兩百米左右就是西門崗，進去之後直接開到地下車庫就行。”
葉遠溪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柔柔地應了聲：“嗯。”
雲霏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又艱難地将頭轉向車外。
白色轎車平穩駛入停車位，熄火。
雲霏解開安全帶，回頭對葉遠溪說：“你等我會兒，我馬上下來。”說完也不等對方回答，就自顧自利落地下了車。
還沒走出幾步，身後傳來車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皮鞋觸碰地面發出噠噠的聲音，一下一下回蕩在空曠的地下停車庫。
雲霏停下腳步，轉身。
葉遠溪一身柔軟及踝的長裙，長發随意散在肩上，發尾的小卷兒随着她的步伐輕微晃動，舉手投足間，妩媚渾然天成。
和雲霏四目相對的瞬間，她忽然輕笑。
“我有說，不和你一起上去嗎？”
李依依正窩在沙發裏和男朋友通話。
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她頓了頓：“好像是霏霏回來了。”
門被纖長的素手輕而緩地推開。
李依依看着門口站着的葉遠溪……
驚、呆、了。
雲霏從葉遠溪身後現出身形，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抿了抿唇，擡起右手沖李依依打了個招呼：“嗨，依依，我回來了。”
李依依眨了眨眼，目光在葉遠溪和雲霏之間徘徊，慢慢下移。當看到兩人緊緊交握的雙手時，她心髒猛地一顫，手機啪地掉在了沙發上。
那不是朋友間普通的牽手。
而是情人間，十指交纏的緊扣。
雲霏注意到李依依直愣愣的目光，羞赧地別過臉去，左手輕輕掙紮了下。
果然如預料一般，葉遠溪握得更緊了。
雲霏：“……”
氣氛有些僵，雲霏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她憑空冒出來的另一半。李依依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呆在原地。葉遠溪一個客人，主人都沒發話，出于禮貌，她也不好厚着臉皮随便進去。
于是三足鼎立，僵持不下。
葉遠溪神色溫柔地看了雲霏一眼。
饒是她被曬得不如以前白皙，她還是從她臉上窺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羞紅。
呵……果然，她還是那個随便逗逗就面紅耳赤的小霏霏。
李依依終于回神了，見兩人還站在門口眉目傳情，忍不住捂了把臉，撿起手機沖對面焦急喊她名字的男朋友開口：“大哥，別吼了，消停會兒，我去吃個夜宵，晚點回你電話。”
男朋友疑惑道：“吃什麽夜宵？”
李依依面無表情：“膩死人的糖。新鮮出爐的，還熱乎着。”
挂了電話，李依依一改對男朋友的冷淡，熱情地沖到雲霏面前，要不是葉遠溪存在感太強，搞不好她還想撲雲霏個滿懷。
雲霏忙給她遞眼色——李依依，珍愛生命！不要亂來！
李依依熱情不減，笑眯眯地對着葉遠溪自我介紹：“李依依，雲霏的室友加閨蜜，敢問美人貴姓？”
葉遠溪落落大方伸出手，和她伸過來的手虛虛一握：“李小姐客氣，免貴姓葉，葉遠溪，雲霏的……”她頓了頓，眼神飄向一旁裝透明的雲霏，似乎在征詢她的意見。
雲霏左手還被葉遠溪握着，空着的右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良久，她輕輕吐出一口氣，聲音嗡嗡：“我們結婚了。”
李依依：“………………”
李依依：“？？？？？？”
李依依：“！！！！！！”
葉遠溪面帶微笑，出聲提醒：“依依小可愛，你捏疼我的手了。”
李依依：“？？？？？？？？？？”
李依依：“！！！！！！！！！！”
李依依瞪大了眼睛：“你、你剛剛叫我什麽？”
葉遠溪趁機抽回手：“依依小可愛。”她朝雲霏那邊擡了擡下巴，“霏霏給你的備注。”
葉遠溪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明明帶着笑，李依依卻感覺周身有一絲冷風吹過，胳膊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葉遠溪轉身拿過從剛才起就一直被晾在一邊的行李箱，對雲霏柔聲說：“去看看，有什麽要緊東西要帶走的，別的可以慢慢拿。”
雲霏點頭：“嗯，等我一會兒。”
李依依：“……”突然感覺自己好多餘。
雲霏的東西不多，除去換洗衣物，就是吃飯家夥——
筆記本電腦是要帶的，摔壞的相機也是要帶的，還有左側書櫃裏一疊厚厚的采訪筆記。
雲霏一一放進行李箱，整整齊齊疊好。
她眼神掃了一圈，剩下的東西都不是很重要，可以有空再來拿。
她打開了卧室門。
葉遠溪聽到聲音，擡眼望向她，李依依熾熱的目光依然盯在葉遠溪臉上，絲毫不為雲霏所動。
雲霏：“……”
“好了？”葉遠溪問。
雲霏走向浴室：“差不多，再拿點日用品。”
“不拿也可以。”葉遠溪說，“我那裏有。”
“都是新買的。”
雲霏身形微微一頓，接着加快腳步消失在客廳轉角。
也不知雲霏想到了什麽，葉遠溪竟從她的背影裏看出了一絲慌亂。
李依依右手托腮，兩眼放光肆無忌憚地打量着葉遠溪。
啧啧啧，瞧瞧這漂亮的五官，優雅的氣質，玲珑有致的身材……雲霏小丫頭上哪裏拐的這麽個大美人。
賺大了。
葉遠溪始終保持着禮貌的微笑，任憑李依依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看了個夠。
浴室裏，雲霏打開便攜包，将出海時帶去用的已經見底的水乳霜旅行裝扔進垃圾桶，又從臺面上挑了幾瓶放進去。
接着是沐浴乳、洗發露、牙刷、牙膏、毛巾……她把整個浴室屬于她的東西都掃蕩了一遍。
管她葉遠溪是新買的還是舊的，自己備足了，走遍天下都不怕。
雲霏暗暗肯定了自己的機智，從容地拿着一大堆東西出來了。
葉遠溪被李依依盯了半個多小時依舊巋然不動的完美面具，在看到雲霏手裏滿滿當當的東西時，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
她不是跟她說了家裏都有嗎，怎麽還拿這麽多……
她紅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默默看着雲霏又進了卧室。
李依依還在犯花癡，樂呵呵地問：“葉美人，你跟我們小霏霏什麽時候結的婚呀？”
葉遠溪：“一年前吧。”
李依依：“……”
李依依的笑容裏帶上了一絲咬牙切齒，雲霏這小丫頭也太能藏事兒了。
葉遠溪收回眼神，忽然換上認真的表情：“我家霏霏這些年，謝謝你照顧了。”
“诶？”李依依被葉遠溪突如其來的感謝弄得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頰，“幹嘛這麽客氣，應該的。”
說完，拿手作扇上下扇了扇，嘴裏一邊道：“你有沒有覺得有點熱？”
葉遠溪笑：“不熱。”
耿直的李依依：“我怎麽覺得突然熱起來了。”
葉遠溪看着她，但笑不語。
雲霏收好東西，拖着行李箱出了房間，看到滿臉通紅的李依依，有些驚訝道：“依依，你怎麽了？”
李依依：“霏霏，你熱嗎？”
雲霏：“不熱。”
李依依：“……”
葉遠溪從沙發上站起來，自然而然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
雲霏猶猶豫豫地開口：“依依，我要搬出去了。”
李依依蹭地從沙發上蹦起來：“霏霏，你也太不厚道了！”
雲霏眉心一蹙，她就怕李依依會怪她。
葉遠溪剛對李依依建立起來的一絲好感瞬間消失殆盡，她不悅地看了李依依一眼，李依依扇風的手一頓，她感覺自己一下子就涼透了。
自己是說錯什麽了嗎？李依依心裏琢磨着，我也沒說什麽呀。
不管了，她話還沒說完呢。
“霏霏啊，你早就該搬出去住了！”
雲霏：“……？？？”
“你們都結婚一年多了，還讓葉大美人天天獨守空房，你對得起人家嗎？！”語氣裏盡是替葉遠溪感到心痛惋惜，讓雲霏懷疑自己是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渣到不行。
李依依幾乎是把雲霏推出去的，末了，她倚在門上，親熱地朝她們揮揮手：“新婚快樂，娘家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雲霏：“……”
新什麽婚什麽，雲霏喉頭微動，莫名感到身體有些燥熱。
這隐隐約約生出的期盼又是怎麽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