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兩人一路沉默着回了家。
雲霏抱着筆記本電腦一頭紮進書房, “砰”一聲關上了門。
葉遠溪對着房門出了會兒神，拿起手機下了樓。
吳筱正百無聊賴地聽着老板滔滔不絕的講話, 筆尖戳着紙面, 心不在焉的。
手機已經調了靜音模式, 屏幕亮起，有來電。
她眼皮微掀, 懶懶地看了眼，卻赫然看到了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她瞬間坐直身子, 拿起手機快步走出會場。
“葉總這是想我了？”吳筱嘴角噙着笑意, 漫不經心地接起電話。
葉遠溪已經走到了小區綠化中心的涼亭裏。
她蹙眉坐下，語氣不是很和善：“你找過雲霏了？”
“對啊。”吳筱大大方方地承認，“我們也想請她過來做個海洋類的專訪, 替我們提提人氣。”
“她不會去的。”葉遠溪肯定地說。
“你怎麽這麽懂她。”吳筱笑道, “她一開始是不想接的，可我跟她說……”吳筱賣了個關子，“你猜猜我跟她說了什麽？”
葉遠溪已經從雲霏那裏知道了她們的對話，當下沉了臉色：“我上次就跟你說過, 不要把主意打到她頭上。”
“哎呀，葉總這是生氣了嘛？”吳筱假裝害怕，“這可怎麽辦好呢，她都已經答應了。”
葉遠溪眉心蹙得更緊了：“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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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筱嗤笑一聲：“葉遠溪，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別忘了，你早就不是我老板了。現在的我，想做什麽, 不想做什麽，都不用經過你同意，你也無權幹涉。”
“筱……”
嘟嘟嘟，吳筱挂了電話。
葉遠溪斂眉看着挂斷的通話界面，指尖一動，又撥了過去。
挂斷，再撥，再挂斷，再撥……
吳筱終于忍無可忍，接起來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別想了，我不會取消的。”
葉遠溪唇線繃得緊緊的：“不取消可以，但我希望你能把握好說話的內容和分寸。如果雲霏采訪回來後不高興……”她眯了眯眼，語氣透着些許涼意，“那就別怪我翻臉了。”
吳筱“呵”了一聲，沒将她的威脅放在眼裏。
挂了電話，葉遠溪沒立刻回家，而是轉悠到小區不遠處的水果店裏買了些水果。
老板娘熱情地和她打招呼：“來啦。那邊是新到的車厘子，很甜的，你家那位不是愛吃嗎，挑些好的回去。”
葉遠溪“嗯”了聲，拿了個袋子悶頭朝裏邊走。
她又挑了幾樣雲霏愛吃的水果，拿到收銀臺結賬。
老板娘看她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些好奇道：“怎麽啦？不開心？是不是小兩口吵架了？”
葉遠溪微微回神，擡頭露出一抹得體的微笑：“啊，沒，在想公司的事，多少錢？”
老板娘報了串數字，又自顧自說道：“工作再忙也要顧着家裏，不然啊，兩個人的感情是要淡的。”
“嗯，好。”葉遠溪禮數周全地微笑着回了句，“謝謝老板娘。”
出了水果店，她松開的神情又緊繃起來。
吳筱這個人，正常起來挺正常，瘋起來也挺瘋。
她以前覺得欠她良多，所以很多時候都是自己讓步，結果卻無形中助長了吳筱的氣焰，讓她一步一步不斷得寸進尺。
現在她有了雲霏，有了軟肋，以前那些覺得無所謂的事，突然就變得有所謂起來。
她害怕雲霏誤解，害怕越解釋越亂，就想着幹脆把所有事情全部掩埋。
可雲霏是多敏感聰慧的人，只要給她一點蛛絲馬跡，馬上就能抽絲剝繭找出真相。
她不知該怎麽和雲霏說《深入海洋》資源洩露的事，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她為什麽會放吳筱一馬。
以雲霏較真的性格，她肯定沒法理解。可葉遠溪又不能說過去那些纏纏繞繞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她怕雲霏多想。
沉默思索間，她已經走到了家門口。
她腳步微頓，在門口躊躇了幾分鐘，還是擡手按下指紋解鎖，轉動門把手開了門。
雲霏還在書房裏沒出來，葉遠溪挑了些水果拿到廚房去洗。
經過盥洗臺的時候，她突然腳步一頓，側頭看着鏡子裏一臉沉悶的自己。
唔，情緒表現得太明顯了。
她試着勾了勾嘴角，鏡子裏的人笑得有些勉強。
她幹脆将水果放在一旁，走到鏡子前開始練習微笑。
露四顆牙？好像顯得有點假。
嘴角上揚的幅度大一些，又好像有些做作，不像平時的自己。
她對着鏡子左看右看，始終不太滿意。
她指尖微擡，點在唇角，往上一提。
嗯，這樣的笑看上去就漂亮多了。
她又練習了幾遍，努力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些，才重新拿起水果進了廚房。
雲霏正在挑選大石化項目的照片，書房門被打開，她掀起眼皮看了眼門口站着笑得一臉明媚的葉遠溪，又垂下眼睫。
葉遠溪靠近她，将水果放在桌上，蔥白的手指捏起一顆車厘子，送到雲霏嘴邊：“老板娘說這是新到的，很甜。我知道你愛吃，所以挑了一些，嘗嘗。”
雲霏別開頭，表情冷淡不變：“忙着，不吃。”
葉遠溪又将車厘子往她嘴邊湊了湊，濕涼的水不小心沾了一些到唇上：“嘗一口嘛，我都洗好了。”
雲霏蹙眉，擡手将車厘子推遠了些：“說了不吃。”
瞧瞧，小丫頭果然已經發現了蛛絲馬跡，開始傲嬌耍脾氣了。
葉遠溪不放棄，再接再厲繼續努力：“那要不，我咬一口再喂你？”
雲霏：“……”
果然人臉皮厚起來真是天下無敵。
她沒好氣地伸手從葉遠溪手裏搶過車厘子，塞進嘴裏：“好了，我吃了，滿意了嗎？可以走了嗎？”
葉遠溪笑：“滿意，讓我親一口就更滿意了。”
雲霏像趕蒼蠅似的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走吧，我忙着呢。”
葉遠溪見好就收，不再多說什麽，出去輕輕帶上了書房門。
雲霏牙齒動了動，嘴裏的車厘子爆出一口酸甜的汁。
好吃是好吃的，就是裏面的核有點硬，不小心就會硌到牙齒。
她吐出核，放在了一邊。
瑞途傳媒位于市中心高級寫字樓。
碩大的門面給昔日輝煌的文化傳媒界大佬保留了些許面子。
雲霏照例提前十分鐘到場。
她提前做了些功課，将瑞途傳媒近期發的和海洋有關的系列片、宣傳片和公益廣告都看了一遍。
不得不說，他們這回确實下了血本，畫面拍得十分精美，市場反響亦是很好。
這年頭，用心做的産品總是會得到市場認可的。
不過他們的營銷手段也非常多樣，甚至連公交車上都投放了宣傳廣告，大大提高了影響力。
雲霏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手裏翻着一會兒要問的問題，不時拿筆修改補充。
會客室們被推開，秘書有禮貌地沖雲霏點了點頭：“雲霏小姐，會議室已經安排好了，請跟我來。”
“好的。”雲霏收拾好東西起身，“謝謝。”
吳筱今天穿了件長裙，上半身是緊身的款式，搭配了件黑色小披肩，看上去神秘又性感，完美地襯托出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這兩年她消瘦了不少，可身材依然很有看頭。
她上了些淡妝，看上去氣色很好。
見雲霏來了，她微微擡手：“雲霏小姐，坐。”
雲霏自顧自拉開椅子坐下。
吳筱仔仔細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眼神太過直接，還夾雜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和……敵意？
雲霏蹙眉，那眼神有如毒蛇附在她身上，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她清了清嗓子，翻開筆記本，又拿出錄音筆：“吳經理，為了更好地修改後期的稿子，我想錄個音，介意嗎？”
吳筱大方一笑：“随意。”
“好的。”雲霏點頭，“那我們就先聊一下你們進軍海洋文化界的契機和原因吧。據我所知，你們最先投放市場的是海洋系列紀錄片是嗎？請問這部片子是什麽時候開始策劃的呢？當初又為什麽會想到要拍這部片子呢？”
吳筱直直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輕笑一聲，文不對題道：“遠方傳媒最近是不是出了一本海洋研究類的書籍？”
雲霏被她問得一臉莫名，但還是有禮地回了句：“對。”
吳筱繼續笑：“你也知道，我們瑞途傳媒和遠方傳媒在這方面有競争，希望雲霏小姐不要借着采訪的名義……公報私仇啊。”
雲霏：“……”
她默了幾秒，合上筆記本起身：“對不起吳經理，我是一名有職業道德的記者，如果你對這場采訪抱着這樣的心态，那我們也沒有繼續的必要了，我先走一步。”
吳筱笑着起身拉住她手腕：“失言了，我道歉。”
雲霏垂眸看着握着她手腕的修長手指，冷聲道：“放開。”
吳筱五指一松：“別生氣，我開玩笑的，繼續吧。”
雲霏沉着臉色做了幾次深呼吸，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怒氣，才重新回到座位上：“希望吳經理能夠盡量配合，這樣寫出來的專訪才會更有內容，也更精彩。”
吳筱還是漫不經心地笑着：“好。”
“那就請您回答下剛才的問題吧，時間和原因。”
吳筱低眉思索了一下：“時間應該是半年前吧，壹時代攝影找到我們，說想和我們合作拍攝一部中國自己的海洋系列紀錄片，我們覺得這個想法很不錯，就答應了他們。”
雲霏點頭，一邊拿筆記錄着。
吳筱眯了眯眼，等她停筆時，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淡淡說道：“哦，還有個原因，是我們得到消息說，遠方傳媒也想出版海洋文化類的書籍……”
雲霏握筆的手一頓。
“所以我們也想，在這塊新領域裏分一杯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