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葉遠溪處理起公司的事情來得心應手, 可一遇到感情的事情就會變得手足無措。
關心則亂。
越是在意的人和事,就越容易影響她正常的判斷。
她之前抱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心态, 現在被吳筱橫插一腳, 不得不向雲霏坦白所有事情, 內心忐忑到了極點。
可雲霏比她想象中更加冷靜。
她聽完所有事情,蹙眉說了句:“你太縱容她了。這根本不能算是彌補, 頂多就是你的自我麻痹。”
“你覺得虧欠她,心裏過意不去, 所以你做出那些對她好的行為。你以為她會領情, 至少能安慰她受傷的心,可在她眼裏,這些就成了嚣張的資本, 讓她肆無忌憚地做出些傷害你的事, 因為她認定了你不會和她計較。”
“那些你自以為的好,到頭來既沒有真的彌補她,也沒有讓你的心得到救贖。你依然覺得虧欠她,她依然沒能看得開放得下。”
“不愛一個人, 最好的方式就是明明白白地拒絕。”
葉遠溪動了動嘴唇:“可我很早就和她說過了,我不喜歡她。”
雲霏牽了牽嘴角,搖頭道:“沒用的,如果嘴巴說說就能證明一切的話,那這世上就沒有這麽多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纏。關鍵還在于,你是怎麽做的。”
“可我也沒有見她。”葉遠溪說,“都不見面了, 這個意思還不夠明顯嗎?”
雲霏繼續無奈搖頭:“如果夠明顯的話,她現在為什麽還會不停地挑戰你的底線。”
葉遠溪無言以對。
“如果你從一開始就和她保持距離,不縱容她,我想她早就對你心如死灰,也不會有現在這些破事了。”
“說到底,還是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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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吧。”
雲霏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書房。
葉遠溪眉心擰得緊緊的,左手食指按在太陽穴上。
是自己錯了嗎?她默默反思。
雲霏說的話還歷歷在目,每一句都如平地驚雷,震得她耳膜腦袋嗡嗡作響。
吳筱以前雖然性格倔強,偶爾也會一意孤行,可至少還是通情達理,多數時候能夠講得通的。
離開遠方傳媒後的幾年,她性格變得陰晴不定,私底下沒少給葉遠溪使絆子。
最嚴重的一次,她不知從哪裏得到的小道消息,知道遠方傳媒在談一項有聲讀物的版權,她竟然假裝自己還是遠方傳媒的副總,硬生生把這筆生意給談崩了。
即便遠方傳媒後來得知這個消息,一再解釋和對方解釋,可對方也不再信了。
市場部分析過,這筆生意如果談成,遠方傳媒至少能賺三百萬。
現在生意沒了,相當于虧損了三百萬。
但那一次事件葉遠溪也只查到了洩露消息給吳筱的人,就沒再繼續查下去。
這麽說來,她好像确實一直挺縱容她的,對她的過界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葉遠溪有些煩悶地揉了揉眉心。
雲霏說得對,再這樣下去,吳筱只會越來越過分,甚至有可能認為她對她的縱容是理所應當。
是該找個合适的時間合适的理由,向她擺明态度了。
食物中毒事件的風波終于平息,至少表面看上去是平息了。
餘皓和吳澤的關系相對緩和了一些,研究所終于從兩座冰山中掙紮着恢複了些許往日的活躍氛圍。
葉遠溪忙完了公司的事,抽了個時間親自去了趟研究所。
餘皓看到笑得一臉心虛的她,臉上表情不變,淡聲問:“挑責任充勇士的感覺是不是很好?”
“咳,我這也是迫不得已,逼上梁山啊餘叔。”葉遠溪苦着臉在他辦公桌前坐下,“你以為我想挑?”
“給你的報告為什麽不用?”餘皓問。
“用不上。”葉遠溪說,“被陳家大院捷足先登了。”
餘皓從實驗報告中擡起頭來:“就算他們登了檢測報告又能說明什麽?我給你的兩份報告裏明明白白寫着,船員食物檢測合格,冰箱細菌殘留檢測合格。這些東西都是放在一起的,這就說明是學生的餐食有問題,而不是他們嘴裏鬼扯的那些細菌污染擴散。”
餘皓有些悶氣地一掌拍在桌上,太憋屈了。
“我知道,我知道。”見餘皓動了氣,葉遠溪忙出來表明态度,“我知道餘叔說得對,我也知道我們的理由還是站得住腳的。可老百姓不這麽想啊。他們會想,學校和遠方傳媒開始互相推卸責任了,果然一出事就沒一個靠譜的。”
“而且這件事啊,鬧太大,連宣傳部代部長雲海都插手了,我這也是很無奈。”
餘皓劍眉微蹙:“雲海?他去宣傳部了?”
“也不是。”葉遠溪手腳并用地解釋,“就是宣傳部前部長離任了,新部長還沒來,他去代一下。”
“嗯。”餘皓點頭表示明白,頓了頓,又皺着眉頭說,“可我聽說他的作風一向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這次的事情應該還不到他要插手管的地步吧。”
葉遠溪聳聳肩:“誰知道呢,也許老丈人有自己的打算。”
餘皓看着一臉無所謂的葉遠溪,想了想,說:“話雖如此,但你還是要謹慎些好,不要覺得他就是自己人,所以放松警惕。你和雲霏畢竟不一樣,雲霏是親生的,你是路邊撿來的便宜女兒,孰輕孰重,能分清吧。”
“當然。”葉遠溪說,“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對了。”她略略壓低了聲音,湊頭過去,“我聽說你和吳澤最近關系有點僵,怎麽回事?是因為上次的食物中毒事件嗎?”
餘皓沒避諱,點頭承認道:“那件事我确實對他很失望。”
“是嗎?”葉遠溪追問道,“為什麽?”
餘皓皺眉:“和你有關系嗎?問這麽多。”
葉遠溪輕輕拍了下桌子:“就是有關系我才會問你的!我最近聽說了件事,我覺得有點匪夷所思,所以想來問問你的看法。”
“什麽事?”餘皓問。
“就是吧,吳澤不是還有個妹妹嗎?”
“對。”
“她這個妹妹,現在在瑞途傳媒上班,我們的死對頭。”
餘皓:“嗯。”
“我一個朋友告訴我說,她有次聽見吳筱打電話說什麽‘細菌’,什麽‘肉’什麽的,還喊對方哥哥,就在出事前不久,所以我那朋友懷疑就是他們兩兄妹動的手腳。”
餘皓聽完,突然嗤笑一聲:“什麽朋友,我看前面那些話有九分真,到了最後就只有五分真了。是不是你自己聽到了些風吹草動,所以懷疑到他們頭上來的?”
葉遠溪嘴角揚了揚,一臉“姜還是老的辣”的表情:“真是什麽都逃不過餘叔的眼睛。”
餘皓欣然接受了這個馬屁。
“我曾經也懷疑過他。”他說,“他這次的種種行為實在是太反常了。我以前就是看中了他的仔細和負責,才會将實驗全權交給他去做,現在看來,他和這次的事情是脫不了幹系了。”
先是不抽檢就放東西上船,再是出事之後瞞而不報,他一定知道些什麽,可他沒有對自己說實話。
“我還聽說,這次餐食并不全是陳家大院提供的,不然他們怎麽不提供肉類的檢測報告呢?”葉遠溪像模像樣地分析,“我覺得事情應該是這樣,這次負責提供食物的人員可能私下談好了一批低價的肉類供應,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類似的事,想混到正規食物裏給孩子們吃。”
“吳澤應該是知道這個事情的,但出于某種原因,他沒有和你說,或者我們往好了想,他可能只是大意了,覺得沒什麽問題,只要燒熟了都能吃,所以沒阻止。”
“不巧的是,上船後,一向講究食品安全的廚師竟然也沒多問,就這麽随意地燒了燒,結果就成了現在這副局面。”
“至于後來嘛,應該是發現事情不對,他一方面肯定心虛,想着能自己解決就不告訴你了,另一方面,我覺得他有可能知道這次的事情會牽扯出多少人,漩渦太大,他想跳出來了,所以選擇瞞而不報。”
葉遠溪對自己的分析很滿意,她湊近餘皓問:“我分析得怎麽樣?”
餘皓“唔”了一聲:“我覺得你想象力不錯。”
葉遠溪:“……”
葉遠溪猜得離真相八九不離十。
這批肉确實是吳澤把消息提供給中間商,就是那個和陳家大院談好以後肉類都由他們供應的長相陰沉的男人。
但出事後,男人第一時間聯系了吳澤,質問他這批肉有沒有問題。吳澤得知食物中毒的孩子人數如此之多,心裏頓時一慌,也沒了和餘皓彙報的勇氣,只能将檢測報告壓在書桌抽屜裏,強裝鎮定無事。
葉遠溪見餘皓對這件事了解得還不如自己多,頓時有些無趣地揮了揮手:“哎算了,我還以為你會比我知道得多,特地巴巴地跑來想看看你這裏有沒有什麽線索。現在看來,你知道得還不如我多呢。”
餘皓“嗯”了聲,說:“你說過以後我就知道了。我最近會多留意他的,如果有什麽異常,我們再聯系。”
“行。”葉遠溪說,“謝謝餘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