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其實之前已經有人在評論區提出過這個明顯的問題。
但那時候大家的視線被事件本身吸引, 又有吳筱和陰狠男人雇的水軍帶節奏，誰都沒在意這個細節。
現在重新翻出來, 網友們才發現之前的證據簡直是漏洞百出。
遠方傳媒這個鍋實在是背得有點冤。
要求學校給出聲明的呼聲越來越高, 校長在一刻勝過一刻的焦慮中, 等來了教育局長的電話。
供出肉類供應商是不可能的。
學校只能發聲明，說明學校在後勤保障方面把關不嚴, 沒有對提供給學生的食物進行檢測，導致這次嚴重事件的發生。
徐昇在電話裏一副為難的語氣：“老弟, 我也是迫不得已, 這事情得先委屈你一下。”
他也不敢說重話，搞教育的人吧，骨子裏多多少少有點脾氣, 惹急了就不好了。
“我已經跟錢副說好了, 等風頭過了，就把你調到教育學院去，做做社區教育，壓力小, 事情少，拿的錢還比現在多。”
校長聽出他話裏的意思，這是要讓他去養老的節奏了。
他本來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此刻聽徐昇這麽一說，發現結果其實并沒有他想的那麽糟，心下稍安。
只要不問責，不牽扯到紀委, 那一切都好說。
徐昇見他不說話，在那頭喊了聲：“老弟？”
校長回神：“我在聽我在聽，謝謝徐局了。”
徐昇“嗯”了一聲，又道：“我估計後面媒體采訪還會有，你們學校上下都要通個氣，別有人跳出來瞎說話，到時候我可就真幫不了你了。”
校長連聲道：“我知道，您放心。”
遠方傳媒會議室裏，葉遠溪将趙菡整理好的資料一份一份投影到屏幕上。
“大家可能不知道，其實《深入海洋》資源最早是吳筱放到網上的。”她眼神掃過一圈，發現大家都沒有露出太多驚訝的表情。
葉遠溪：“……？？？”
趙菡湊過頭說：“之前公司就有傳聞了。”
言下之意，八卦大家都已經聽過了。
葉遠溪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我之前也是顧念她對公司的貢獻，一直沒有追究。”頓了頓，她話鋒一轉，“但這次事件的性質太過惡劣，如果我們繼續忍氣吞聲，只會讓她越來越放肆。”
“吳筱現在已經入職瑞途傳媒，而且是在《深入海洋》資源洩露到網上之前。瑞途傳媒這兩年一直不甘屈居我們之後，暗地裏動手動腳，搶了我們不少單子。”
“我原來想，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但現在看來，倒是他們不想留一線了。正好趁着這次機會，看看能不能一舉把他們打趴。”
葉遠溪點了點身前的材料：“這是趙菡整理的關于這次事件的資料，大家也都拿到了。”
大概是吳筱吃定了葉遠溪不會深究，所以毫不避諱地用了同一臺電腦做這些事，IP地址都一樣。
“從《深入海洋》開始，這個IP頻繁出現，包括後面的輿論和爆料，都有它參與和推動的影子。技術部定位過，這個地址，就是吳筱家裏的。”
“現在輿論大方向已經被帶到了學校，但據我所知，其實學校對餐食合不合格的情況事先也不了解。”
“真正的問題，出在這次的肉類供應商上。但現在沒有人證，什麽都是白說。”
葉遠溪一口氣說下來，覺得有些口幹舌燥。
她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潤潤嗓子：“考慮到這件事可能對正常的教學秩序産生的影響，我個人建議最好不要把學校牽涉太深。我們的目的，只是壓瑞途傳媒一頭，當然如果能死死壓住就更好了。”
衆人：“……”葉總果然還是那個威武的葉總，要麽不出手，一出手就把人家往死裏整。
葉遠溪目光環視一圈，指尖點着桌面開口：“所以你們聽了那麽多，有什麽好提議嗎？”
遠方傳媒的工作氛圍相對還是比較輕松的，葉遠溪除了嚴格了點、要求高了點、話少了點，其他方面還是很好很平易近人的，平時也沒什麽架子。
所以她話音剛落，下面的人就開始低聲讨論起來。
公司前幾年做得風生水起，最近卻接二連三遭受打擊，大家心裏都憋着一口氣，想着找機會一定要把場子找回來。
但礙于葉遠溪遲遲不開口，下面的人也不敢瞎提議，只能自行腦補手撕鬼子的場面，心裏暗爽。
這會兒終于豁開了道口子，大家腦補的畫面有了用武之地，各種新舊手段層出不窮，讨論聲漸漸激烈。
葉遠溪又抿了口茶，對現在的場面感到非常滿意。
有這樣的激情，瑞途傳媒這次不死也得被扒層皮。
她內心其實已經有了一整套對付他們的方案，但這并不妨礙她聽聽下面的意見。
萬一有更好的主意呢？她想，反正前期的局布得還不錯，後期只要不主動作死，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下面似乎慢慢統一出了一個意見，讨論聲漸小。
葉遠溪挑眉看着下面，想看看是哪個倒黴蛋被推出來搞總結了。
果不其然，是林海。
林海一臉“我只是個傳聲筒”的表情，生無可戀。
“葉總，我們認為……”
林海剛說了個開頭，葉遠溪電話就響了，是雲霏。
她立刻擡手止了他的話，起身推開會議室門走了出去，步履匆匆。
“霏霏。”葉遠溪一點總裁包袱都沒有，音色柔緩，聲音似乎還帶了些……讨好？
“是不是想我啦？”葉遠溪厚着臉皮笑問。
雲霏：“……”
雲霏一臉冷淡：“沒有。”
“哦。”葉遠溪委委屈屈，語氣頗有幾分哀怨，“那你找我什麽事？”
雲霏脫口而出：“我爸……”她話剛出口就意識到了不對。
但以她說一不二的性子，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連盆都不要了，更別說會收回去。
她頓了頓，用“他”來代替雲海：“他剛剛給我打電話，讓我轉告你一聲，明後天學校方面會發一份聲明，校長引咎辭職，後勤主任會給處分。等學校聲明發出後，你們要盡快把大家的視線轉移到瑞途傳媒身上，教育系統就到此為止。”
葉遠溪蹙眉：“學校肯這麽做？”
她有點懷疑。
“對。”雲霏說，“這事情本來就跟學校脫不了幹系，之前是你們主動攬下了責任，家長們才沒有去學校讨個說法。可這并不代表家長們心裏對學校的所作所為沒想法。現在照片一公布，不管是真是假，他們心裏強壓下去的念頭肯定又會竄上來，而且會反彈得更厲害。”
葉遠溪抿唇，她答應過雲海不動教育系統的，現在看來是做不到了，果然計劃趕不上變化，她在心裏嘆息一聲。
雲霏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放緩了語氣安慰她：“他應該早有預料吧，打電話給我的時候還挺平靜的。”
葉遠溪默了默：“可他平時大多數時候都挺平靜的。”
雲霏想，也對。
“不過主編告訴我，孫秘書聯系過他，讓我們盡量配合你們寫稿子。我想他應該也是怕事态失控，牽連的人太多吧。”
這件事不可控因素太多，風險不小。
雲海當初會答應葉遠溪，一方面是覺得她應該能把控好，另一方面也是想趁這個機會緩和一下和雲霏之間的關系。
葉遠溪知道了學校的動作，原先的計劃又要重新安排。
她沉吟一瞬，一本正經地問：“那宣寧前沿是誰執筆？”
雲霏心說，主編都跟我說了這個事了，除了我難道還會有別人嗎？！
她翻了個白眼，言簡意赅：“我。”
葉遠溪說：“好，我知道了。”
雲霏：“？？？”
這就……沒了？？？
葉遠溪：“我還在開會，讓他們等太久不好，晚上回家我再陪你聊天好嗎？”
雲霏：“哦，好。”
挂了電話，葉遠溪迫不及待地問林娜要來了雜志社主編的聯系方式，林娜一頭霧水，但還是乖乖給了座機號。
電話響了兩聲被接起，主編的聲音儒雅沉穩：“您好，宣寧前沿。”
葉遠溪換上職業微笑，聲音透着謙和笑意：“主編您好，我是遠方傳媒的葉遠溪。”
“……”主編說，“哦，葉總，有事嗎？”
葉遠溪暗暗贊嘆主編的淡定，依然客客氣氣地保持着一個晚輩應有的恭謙姿态：“是這樣，我想和您商量個事。我聽說孫秘書已經聯系過你們，後續事情的報道就勞您費心了。”
主編“嗯”了一聲，沒有表示出什麽特別的傾向性，只是冷靜地回：“葉總客氣了，我們只是在做我們該做的事，媒體人就該還原事情真相。”
葉遠溪抿唇一笑，這話正中她下懷，她十分順口地接道：“對，我正想和您商量這個事。”
她也不避諱雲霏已經和她通過電話的事實，直截了當道：“為了讓報道更加及時、準确、客觀，我希望雲霏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可以來我們公司辦公，方便交流。當然了，沒事的時候她還是可以跑別的新聞的，并不耽誤工作。”
葉遠溪說得很有道理，而且把主編想找的借口都給堵住了。
主編嘴巴張了張，一時語塞，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葉遠溪等了一會兒，見對方始終沒有動靜，嘴角笑意逐漸加深，直接替主編拍了板：“那這事先這麽定着，明天開始雲霏跟我上下班，沒什麽事的話就在我們這兒工作，要跑新聞的時候，我派公司的車接送她。”
主編：“……”
服務太到位了，他沒法拒絕。
“行吧。”主編說，“先借你一個星期。”
葉遠溪強壓下心頭不斷湧上的喜悅，淡聲回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