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孫祺看着漸漸挽回的局面, 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不少。

看來吳筱說的沒錯，葉遠溪沒有後手了, 不然怎麽會眼睜睜看着他們反撲而不采取任何措施, 放棄之前一片大好的局勢, 任由他們随意發揮呢。

孫祺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再增加點人手，從法務部那邊弄幾條回複模板來, 一定要讓支持我們的評論蓋過他們的。”

又是一個腰酸背痛的早晨，雲霏半撐着坐在床上, 右手揉了揉有些酸脹的大腿。

生命在于運動。

不經常運動的結果就是某天突然劇烈運動一下, 後果非常嚴重。

想到昨天晚上某個時刻，她居然小腿抽筋了。

葉遠溪只能半路停下，耐心地替她按摩, 邊按摩還邊嘆氣：“年紀輕輕的, 小身板怎麽這麽經不住呢。”

雲霏羞憤地将被子蒙頭蓋上。

沒臉見人。

葉遠溪照例起早做好了早飯，在這一點上，雲霏還是很佩服她的。

不管頭天晚上忙到多晚，只要在家, 雲霏第二天早上起來時，葉遠溪肯定已經搞定了早飯，或者正在去搞定早飯的路上。

可見成功人士首先是自律的，生活也是過得井井有條的。

雲霏深刻地自我反省了一下，發現自己前面二十多年的生活确實過得一團糟，和葉遠溪住在一起之後，才有些正常人的樣子。

看見雲霏頂着一頭亂七八糟的雞窩走到盥洗臺前, 葉遠溪将冰箱裏的牛奶拿出來，倒了兩杯，放進微波爐裏加熱。

現在天氣涼了，牛奶熱太早了容易冷。她通常都是等雲霏開始洗漱了，才開始加熱，這樣等她坐到餐桌上時剛好能喝，不冷也不會燙嘴。

雲霏洗漱完畢坐到餐桌前，兩根手指捏起面前小餐碟裏的巴旦木，機械地放進嘴裏，眼神直愣愣的，不知是在想事情還是純粹沒睡飽，總之看上去呆呆的。

葉遠溪筷尖輕敲碗沿，叮叮咚咚的聲音成功将雲霏的思緒拉了回來：“想什麽這麽出神？是不是在回味昨晚……”

她笑得意味深長。

雲霏：“你閉嘴。”

她紅着臉有些吶吶地解釋：“我是在想今天的新聞應該怎麽寫。”

葉遠溪端起牛奶杯優雅地喝了一口。

真香。

她牛頭不對馬嘴地說：“我換了個新牌子的牛奶，你喝出不同來了嗎？”

雲霏被她莫名其妙的回複給弄得愣了下，過了幾秒鐘，也跟着端起來細細品了一口。

好像是有點不一樣。

她說：“嗯，好像比之前那個香一點。”

葉遠溪微微一笑：“但其實我只是買了新牌子的牛奶備着，今天喝的還是原來的。”

雲霏：“……”

你在逗我？？？！！！

葉遠溪右手輕輕搖晃牛奶杯，順滑濃郁的牛奶貼着杯壁劃了一圈，又慢慢落回原位。

“所以你看，其實有些事，事實真相是什麽并不重要，也不見得大家真的能區分判斷。只要你營造出那種氛圍，讓人覺得你說的是真的就可以了。”葉遠溪緩緩開口，“這種事不像打官司，并不講究實打實的證據和依法律條款辦事。”

“但也不是說就能随你胡謅了。”葉遠溪話鋒一轉，“只能說在事實的基礎上進行一些必要的藝術加工，适當誇大，而不是颠倒是非黑白。”

雲霏訝然地看着葉遠溪。

她這樣的老實孩子，從小沒撒過謊，長大以後從事的又是講究真憑實據的記者行業。

乍一聽到葉遠溪“藝術加工”的理念，她稍微花了點時間才消化掉。

“那你之前為什麽不反駁，反而要将事情全攬到自己身上？”雲霏問。

“因為那時候的證據還不夠我鋪墊和烘托的，而且……”葉遠溪頓了頓。

雲霏：“？”

葉遠溪微微一笑：“沒什麽，你就當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雲霏：“哦。”

這個回答真夠無趣的。

葉遠溪眼神溫柔地看着雲霏，心裏默默補完了後半句：而且，那時候她還沒欺負到你頭上。

雲霏貝齒咬着筷子尖，想了一會兒，說：“可是現在局面也不樂觀啊，你們打算再怎麽營造氛圍？老梗翻來覆去變着法子用嗎？”

葉遠溪笑了：“我已經抛出了一根骨頭，狗都被吸引過來了，我還能放棄大好的機會半路收手不繼續抛骨頭嗎？！”

雲霏點頭：“我支持你。”又接着揮了揮拳頭，“葉總加油。”

葉遠溪被她略顯幼稚可愛的話和動作給逗得一樂，端起牛奶杯和她的杯壁輕碰了一下：“多謝媳婦支持，那就預祝成功吧。”

海洋研究所，小姑娘一大早得了餘皓的命令後就一頭紮進了實驗室。

她從櫃子裏翻出厚厚十二本實驗原始記錄，一本一月。

翻開封面，熟悉的記錄格式映入眼簾。

她心裏輕嘆口氣：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被餘所重點關注了，他（她）要完！

一小時後，小姑娘悲催地發現，好像是自己要完！她翻遍了實驗原始記錄，培養皿的使用記錄竟然一條一條全部對上了，只有總數沒對上。

也就是說，這五個培養皿并沒有用于實驗，或者是用了，不但使用記錄沒寫，連實驗記錄也沒寫！

五個培養皿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她不信邪，又仔仔細細核對了三遍，核對到肚子都咕咕叫了，兩眼昏花，字認識她她卻不認識字，整個人都機械麻木了，也沒找到這五個培養皿使用的痕跡。

她揉了揉幹澀的眼睛，不太靈光的腦袋對着實驗室的一衆儀器發了會兒呆，突然伸手一拍：“瞧我這傻樣。”

她拿出手機給專門負責配制試劑的研究所小師弟打了個電話：“喂小張，我小夏。最近快年底了，餘所不是在查臺賬嘛，有幾個培養皿的使用記錄對不上，你把你的配制記錄拿來給我看看，我在二樓大實驗室。”

沒多久，小張師弟就懷揣着一本本子到了。

他人還沒坐到椅子上，手裏的本子就已經被搶了過去。

“……”他有些好奇地問，“小夏姐，以前不都查實驗記錄的嘛？怎麽這次要查配制記錄了？”

小夏左手固定冊子，右手食指順着目錄索引一路找下來，嘴裏一邊答道：“有幾個培養皿沒寫實驗記錄，我覺得這種事情不太可能發生，有可能是統計配置數的時候統計錯了，所以再找你核對一下。”

小張重複了一遍：“沒寫實驗記錄？”

他半歪着腦袋，蹙眉思索，印象中好像有什麽事情和它有關，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了。

“到底是什麽事情呢？”他自言自語出聲。

“什麽什麽事？”小夏頭也沒擡，順着他的話有口無心地問了一句。

“想不起來了，就覺得應該挺重要的。”小張右手掌心托着下巴，認真看着小夏，“配制數量不會錯的，凡是配置過的我都有記錄……噢！”小張突然坐直身子，“我想起來了！”

小夏：“？？？”咦，九月的數據好像有點問題，小夏循着目錄頁翻了過去。

小張：“應該是九月月中吧，有天吳處讓我幫他配幾個培養皿，說是宣寧一小什麽出海活動要用，為了避免臺賬混亂讓我不要做記錄了。但那個活動後來不是拖了一段時間嘛，培養皿又不能久放，估計是壞了吧，反正最後正式搞活動的時候吳處也沒讓我重新配。”

小夏已經翻到了九月的臺賬，她一條一條仔細核對了下來。

9月17日那天有培養皿配制記錄，但之後的十天都沒有對應的實驗記錄，培養皿放不了那麽久，應該就是小張說的那件事了。

事出有因就好，小夏想，至少餘所那兒能有交代了。

不然臺賬對不起來的話……她想到了餘皓偶爾板着臉訓斥的模樣，不禁哆嗦了一下。

“幸好你做記錄了。”小夏伸手拍了拍小張的肩膀，一臉欣慰，“不然就你這記性，估計能坑死我。”

小張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我記得我做過備注了。因為吳處說不用記嘛，但我覺得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還是寫一下吧。”

小夏鼓勵了他一句：“不錯，小夥子很細心。”她将臺賬合上，揣在手裏，“先借我一下，我去餘所那兒交個差，交完差回來還你。”

“好的。”小張說。

午飯後的半小時正是休閑放松聊天八卦的黃金時間。

但今天的趙菡卻異常忙碌。

她手邊還放着同事幫忙帶上來的飯。

飯菜都已經涼了，她卻一口都沒動。

她神情緊張地盯着電腦，不時用鼠标進行一些操作，眉心蹙得緊緊的，十分專注。

周圍同事見她一臉六親不認的模樣，也不敢過問，畢竟她多數時候做的事，都是葉遠溪直接授權的。

受她影響，他們也跟着噤了聲，辦公室裏安靜得有些詭異。

葉遠溪吃完了午飯，和雲霏一前一後地進了秘書辦。

“怎麽樣了？”葉遠溪邊往趙菡那兒走邊問。

走得近了，才發現她手邊的飯菜還沒動。

“怎麽不吃午飯？”她将東西往她面前一推，“再忙也不能餓肚子，先吃飯。”

趙菡默了默，還是老老實實端了起來：“照您的吩咐，都傳上去了，系統設置的每十分鐘更新一次，差不多能從十二點一直更新到下午下班。”

葉遠溪“唔”了一聲，評價了句：“還真是罄竹難書啊。”

趙菡看看雲霏，又看看葉遠溪，扒了一口飯，心裏默默道：還不是你給慣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