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鄉遇少年
俞老爺子此次回鄉是為已故的俞老太爺掃墳,前一晚俞墨昱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若是到鄉下可以不用被夫子叨念,纏着俞璟辭讓把他也捎上,“妹妹,整日在學堂受鞭策好無趣,還沒出去見識過外邊的世界,你給祖父說讓他帶我一起嘛!去了鄉下,我給你捉魚烤來吃,給你上山打獵吃野味多好?”
見誘惑不成,俞墨昱都快急瘋了,“妹妹,咱約法三章,我在鄉下乖乖寫功課,不闖禍怎麽樣?”
夏蘇正在幫俞璟辭準備換洗衣物,擡眼瞄了瞄穩如泰山坐在床邊的俞璟辭,“小姐,三少爺既然想去何不跟夫人說一下,只要功課不落下夫人不會反對的!”
把玩着手裏的玉環,她不知道為什麽俞公府的人對玉都有種說不出的癡迷,眼神斜視了眼桌上的茶杯,對方很有眼色的立馬端到了跟前,好笑接過,輕輕啜一口,微熱的玫瑰花瓣蔓延口中,空氣都充斥着花香,“我和娘說可以,但不能保證娘一定會答應!”
邱氏的院子也是一片忙騰,要為俞璟辭準備衣衫,食物甚至她平日愛吃的水果都讓人裝上,看着丫鬟們略為慌張的步伐,俞璟辭嘴角揚了揚,掏出帕子幫邱氏額上的汗拭去,假大人口音道“又不是不回來了,不要弄得出門一年半載似的!”想到邱氏還把她當小孩子照顧,心裏微微有些別扭,可邱氏才不管她呢,轉身朝還在往外搬東西的丫鬟吩咐道,“對了,倉庫裏的銀耳給小姐全部拿出來,天氣熱了,她最受不得,冰鎮銀耳可以去熱,就是不知道鄉下有冰塊沒?”
“娘,我跟祖父是去掃墳的,陣仗如此大不知道的還以為搬家呢!作甚要帶這麽多東西?”俞璟辭哭笑不得,去鄉下肯定要入鄉随俗,照邱氏大陣仗,她們若不把東西吃完回來都不好意思回來。偏頭瞄到對面的樹下邊三哥一直朝自己吹口哨,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朝樹那邊做了個手勢跟着邱氏進屋了。
“三哥說整日去學堂學的膩了,夫子教的東西不如祖父懂得多,三哥想讓祖父親自教導!”
正忙的邱氏反應了一秒,“那潑猴倒想清楚了?不過你祖父哪是那麽好請動的?他想也得你祖父願意才行!”
俞璟辭拉住又要出去的邱氏,“祖父一直覺得膝下只有我陪着略顯獨孤,要有三哥一道祖父肯定會很高興,子孫承歡,祖父怎會不願意?”
邱氏點頭嗯了聲,走到門外才發掘俞璟辭說的哪兒不妥,半晌,惱怒的看了眼遠去的俞璟辭,“真被你給繞暈了,算了算了,他要去就去吧,功課別落下就成!”
本是簡單的掃墳,出行整整裝了四馬車,俞老爺子罵了聲奢侈上車閉目養神去了,俞璟辭緊随其後,馬車墊的是軟墊,俞璟辭舒服的喟嘆一聲,“三哥跟着吳叔騎馬怕以為墊子還是之前的,沒有人跟我搶,如此甚好!”
俞墨昱話多,有他在車上肯定叽叽喳喳沒完沒了擾得人煩,看吳叔忍無可忍的表情就知道了。
到驿站時管事讓休息會兒再出發,離沙丘鎮還有半天路程可到達,俞璟辭的目光被跪在邊上的一少年吸引,白淨的臉蛋被劃破幾個口子,血跡蓋在皮膚上有些猙獰,腿腳邊放了一具屍體,面前立了一塊牌匾,“賣身葬姐!”
“咦,死的人是你姐姐嗎?”俞璟辭晃神之際有一撥人已經把少年圍住,為首男子笑得一臉開懷,“臉蛋雖貼了幾個口子可看得出是個英俊小哥,行,你埋人的費用我出,說說你怎麽回報我吧?”
大肚腩随着他的哈哈大笑上下起伏,俞璟辭有些懷疑他肚子是不是裝得水,一動水波蕩漾......再次掃向一臉鎮定的少年,他明顯不為所動。
“喂,我們少爺問你話呢,怎麽不回答?”大肚腩身邊的小厮怒問道,腳還踢了踢地上的涼席,露出一個少女的頭來,那一張臉被刀劃得看不出原來的痕跡,俞璟辭惡心的偏開了頭惹來俞老爺子注意,她搖搖頭指了指外邊,俞老爺子掀開簾子一瞧,神色正常,“叫吳叔給少年送些銀子讓他把家人埋了入土為安吧!”
吳叔過去大肚腩朝馬車方向望了眼,看到馬車上的标志時露出一抹不甘,最後乖乖走了,她掀開簾子,感覺那少年看過來,之前側面看還不覺得怎樣,正面看只覺得一雙眼美得讓人驚豔,像是要把自己吸過去似的,她鎮住心神,難怪大肚腩要如此,美色誤人啊!俞老爺子順着她掀開的簾子看了眼少年,放下簾子時感嘆出一句話,“物極必反!”
少年如此俊俏可以想其姐姿色是怎樣傾國傾城?
驿站的小插曲很快就過去,剛到鄉下總是很興奮的,住的是俞家主宅,常年有人打掃房屋沒有落下灰塵,把所有的東西都弄好後已經是傍晚,夕陽霞光打在窗臺上投下星星點點紅印子,溫暖而惬意。
半夜,睡得正酣被外邊的吵鬧聲驚醒,習慣的叫了聲夏蘇才反應過來夏蘇要跟着師傅學膳食留在京城了。
“小姐,起身了嗎?”
“外邊怎如此吵鬧?”俞璟辭側耳傾聽,好像是兩人在争執,農村的夜晚很是安靜,外邊的聲響顯得格外刺耳。
“山楂出去問了,很快就回來……看,山楂回來了!”禾紫接過山楂手裏的籃子,促崔,“快給小姐說說怎麽回事?”
打了個噴嚏,把自己聽到的說了遍,原來是有個少年說我們出銀子讓他買棺材葬了家姐,現在是來報恩的!
讓禾紫扶她起身被山楂制止住,“小姐不用出去,夜裏寒氣重,我回來的時候遇到老太爺已經過去了,聽,沒有聲音了呢!”
俞璟辭側耳,貌似真的寂靜下來了,“行,你們也早些睡下吧!”
第二日去給俞老爺子請安的時候那少年也在,不同于昨日的破爛,這一身明顯要好很多,聽俞老爺子說才知道此人叫小甲,和家姐上京投奔親戚,誰知道親戚都是些禽獸,侮辱囚禁她姐不說連他也不放過,他姐為了保護他拼着命讓他逃了出來……
俞老爺子沒有細說,俞璟辭也不感興趣,倒是俞墨昱看到少年很是開心,有了玩伴再也不害怕人生地不熟了,圍着小甲問了一圈問題還不停歇,小甲隐隐有招架不住的趨勢。
“三哥,來者是客,你如此待客要是被夫子知道又要抄寫論語一百遍,有你哭的時候!”
俞墨昱瞥了眼俞老爺子,最終安靜下來。
“俞爺爺,我知道你們大戶人家規矩多,看不上我這種毛頭小子,我只想報恩!”少年說得一臉誠懇,俞老爺子不為所動,“報恩的事兒以後再說,你腿受了傷,把傷養好再說吧!”
少年沒有繼續說這個話題,吃完飯,俞璟辭要回屋刺繡,走的時候那少年仍規規矩矩坐着,嚴謹和他大哥不相上下。
鄉下的時光總是過得很漫長,小甲腿好後開始被俞墨昱拉着到處跑,捉魚,掏鳥窩,去山裏采菌子,俞老爺子說他就快趕上脫缰的馬找不到東南西北了。
今日,銀杏樹下,俞璟辭看着說上的棋局陷入沉思,旁邊俞老爺子換了好多聲才回過神來,“難得辭兒也有走神的時候,可是心裏有事兒?”
俞璟辭落下一子,說出心裏的擔憂,“小甲留在這邊會不會出什麽問題?”
“辭兒覺得有什麽問題?”
“不是,就是感覺不太對,他姐姐死相如此恐怖但是他卻一臉平靜,世上真有如此淡定的人?”俞老爺子知道這幾日俞璟辭一直糾結,“辭兒,不是所有人都會把自己真實一面展示出來,我們看到小甲的時候他姐姐已經死了很長時間了,或許悲傷絕望憤怒都已掩蓋蒼白無聲的淚下。”
俞璟辭盯着棋盤,靜默很久......
村民知道她們回存送來好多吃的,蔬菜瓜果都是剛從地裏摘出來的,“祖父,咱要不把馬車上的吃的拿來讓村民們嘗嘗,他們熱情咱也不能不合群啊?”
“嗯,聽辭兒的!”
當時回村時只給俞家本家的送了禮物,庫房的貨物還有許多,邱氏準備的蔬菜都被不知道扔到哪兒去了,裏邊的布匹,肉更是陽光沒見過就被扔了。
村民收到禮物臉上洋溢的笑容讓俞璟辭也高興起來,找吳叔做魚竿,銀杏樹高大的枝幹遮擋了刺眼的陽光,坐在水塘邊的軟椅上,惬意享受靜谧時光。
當然,舒适的日子總過得短暫,給俞老太爺掃完墓回來就見信差拿着信焦急的等在一旁,俞璟辭一眼認出是俞府的人,握着俞老爺子的手不自覺緊了緊,繼而松開,語氣和平常無異,“祖父,我去問問怎麽了?”
“給老爺子,大小姐,三公子請安!”
“起來說話吧,可是府裏出了什麽事兒?”俞璟辭語速不緊不緩問道然而緊繃的臉出賣了她強裝的淡然。
“大老爺回來時受了傷,大夫人鬧着要和離,現在府裏亂成一鍋粥了,二夫人讓小的送信來問要不要請大夫人回來?”
“胡鬧!都多大的人了一有事兒就朝娘家跑像什麽話?回去告訴二夫人,府裏的事兒她先處理,大夫人要在娘家待就讓她待着,不許請人去!對了,大老爺的傷是怎麽回事?”俞老爺子手裏的玉扳指沾了些泥,随意掐了片樹葉輕輕将其擦去。
“傷了小腿,說是回來馬車受了驚吓才弄成如此的,大夫說靜養三個月就可以下地行走了!”送完信,小厮又快馬加鞭趕了回去,烈日炎炎午後,俞璟辭感覺背後出了層涼涼的汗,“祖父,我們是不是要準備回去了?”
“嗯,不知道你大伯父傷勢怎麽樣了,見過才能放心!”
玩了不到一個月又要準備啓程,一路上俞墨昱撅着嘴誰跟他說話就給誰甩臉色,俞璟辭懶得找不痛快幹脆半路無視他。
馬車一進城門就瞧俞公府管事等在那兒,拐進俞公府在的街時,她好奇大門為什麽敞着,有什麽重要的貴客?宋氏不在家邱氏沒怎麽處理過事務,真是貴客會不會照顧不周?不是她不信任邱氏,而是她娘性子單純沒有花花腸子,和外人一接觸對方就知道她什麽性子,軟疙瘩一枚!
剛下馬車管家就迎了出來,“老太爺,宮裏那位又來了,說是替上邊來看看大老爺的,太子也在!”
賢妃和皇後鬥了幾十年最終以三皇子去世收場,不知道這次又會鬧出什麽事兒來,俞老爺子匆匆換了官服就去拜見賢妃和太子了,俞璟辭回自己屋舒服的泡澡,窗臺邊的石榴樹已經結出了青果,洗完澡她搬根凳子在樹下坐下,一顆兩顆數着青果,發現竟有二十個之多,“夏蘇,我們再栽幾顆石榴樹怎麽樣?明年人人都能吃到石榴了!”
夏蘇正去廚房端冰鎮酸梅汁出來,聽到俞璟辭的話急忙點頭,“好啊好啊,明年奴婢們也都可以吃石榴了!”
一碗湯下去涼爽很多,還沒緩過氣來就聽遠處一丫鬟焦急跑來,“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長樂公主看上府裏一小厮,死活要把他帶到皇宮,怎麽辦啊?”
俞璟辭聽後覺得奇怪,以長樂公主高傲性子,整日被阿谀奉承慣了會看上府裏的小厮?“別亂說,诋毀公主名聲幾個腦袋都不夠活命!”
“奴婢也不清楚,公主正拉着人準備走呢,小姐你快過去瞧瞧吧!”
八歲的俞璟辭在外人眼裏看來不過是一小姑娘,可在俞公府,她的身份地位和俞老爺子不相伯仲,集一府寵愛于一身,雖然以前的大小姐不叫俞璟辭,叫俞婉。
俞璟辭到的時候公主已經帶着人走到二角門了,她這才發現被綁着的人不是小甲是誰?聲音洪亮道,“給公主請安,公主萬福金安!”
“對了,你來得正好”手指了指一旁被拉着不斷掙紮的小甲,“這是你們府裏的小厮吧,本公主覺得他澆花澆得真好,特把他帶回宮,你不會想要跟我搶人吧?”
“民女不敢,只是當今皇後娘娘日理萬機怕是沒有時間核查公主身邊伺奉的公公,且小甲家就他一根獨苗以後要傳宗接代的,宮裏怕......”說完故作為難盯着小甲,憂心忡忡!
“不管,本公主就是要他去宮裏給本公主澆花,皇後娘娘忙本宮就跟父皇說去,父皇肯定會答應的!”長樂公主眼神移到小甲身上後就像被定型似的動彈不得,臉上透着嬌羞。
“公主,奴才說過了,奴才身份卑微雖沒有遠志向可家裏上有老人要供養,奴才甘願一輩子在俞公府為奴!”小甲怎麽說也是一個少年,被這麽多人圍着,臉色紅得滲水。
“本宮讓你澆花是你祖上積德,多少人擠破腦袋都想進去,現在你得本公主垂愛竟不知感激,哼!”長樂覺得自己很受傷,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合眼緣的他又不配合自己,不管怎樣,人她一定要帶走就是了。
☆、第二次見面
窄道上,長樂公主說完後小甲臉色白了一分,不過被他伸袖擦臉動作遮擋了去,餘人只認為他好福氣,皇宮什麽地方?那是全天下最神聖地方,裏邊的太監宮女背後都是有大家族當靠山的。
“公主,小甲能進宮伺候是他的福氣,不如問過賢妃娘娘後就讓小甲跟你一道進宮吧!”俞璟辭站在小甲身後,不經意擦過他提着的桶,視線微微上揚,順着她的話說道。
挑眉的長樂公主沒想俞璟辭會順着自己的話說,微微覺得無趣,不過若俞璟辭不同意也沒辦法阻攔她,想了想,“好啊,我這就禀告我母後去!”從她生下來後賢妃和皇上可以說對她是有求必應,這次無非就是添個奴才,賢妃肯定會同意的。
另一邊,俞老爺子邊讓人換官服邊聽身邊嬷嬷說着“今日賢妃帶長樂公主來說是為老太爺燒香,大夫人回娘家了二夫人便讓小厮把二老爺叫回來,賢妃說她們只是來坐坐沒必要打擾二老爺,可不一會兒太子又來了,說看看大老爺......”
垂眼看江婆子替她整理衣角的褶皺,耳邊的發絲藏着一絲雪白,俞老爺子心下感慨,果真都老了,“大老爺在前廳?”
“沒!”江婆子雖然沒有親自去伺候,可不時有丫鬟禀報那邊情況,“太子和大老爺說了兩句出來碰到賢妃也在,為避嫌二夫人讓兩人去前廳,自己在門口等二老爺去了!”
想到邱氏性子,做到如此極難了,衣角處似乎被粘了什麽東西,褶皺弄開後上邊留了灰色疤痕,嘆了口氣,“算了吧,在家沒大礙!”走到門口見她亦步亦趨跟着,俞老爺子轉身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回老家養老?”
江婆子是之前在俞老太爺身前伺候的,平時不讓她做什麽,耐不住江婆子老實,整日不是廚房幫忙就是到他這邊來。
江婆子沒料到俞老爺子會問她這個,眼神有些游離,待張口時發現俞老爺子已往前幾步遠了,搖了搖腦袋,又專心的跟上。
拜見了賢妃太子後,聽賢妃問起俞致遠受傷的事兒,俞老爺子準備早有的說辭,“為朝廷出力受點傷不算什麽,更何況馬失蹄也不是沒有過的情況,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太子不動聲色的瞧了賢妃兩眼,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搖晃,沒有入口,杯中一圈圈漣漪模糊印出他堅硬的輪廓,半響,聽賢妃狀似輕描淡寫的說“也是,自古殉職的人比比皆是,俞大爺的傷比起那些也就微不足道了,然而......”
俞老爺子眉頭微皺,不知賢妃此話意欲何為。
賢妃似也不急,跟着拿起茶杯然而視線落在院子中的一處空地上,“俞家滿門忠烈,俞大爺又是為朝廷出力受的傷,若不獎勵不是讓為朝廷效力的官員将士寒心嗎?”絲毫不忌諱後宮女人不得幹政條例,或許她知道不過不怕別人說而已尤其是眼前兩人。
俞老爺子順着她的視線往外看,那一處俞老太爺在的時候栽的是雛菊,外人只道俞老太爺肯定是欣賞古人不為五鬥米折腰的鐵骨铮铮,然而只有俞公府自己人清楚,俞老太爺之所以在栽雛菊是想告誡大家:隐居固然可行,若凡事只想着退縮,最終不是東籬飲酒而是家破人亡。
“母後,母後!”長樂焦急的呼喚打破屋子的沉默。
賢妃皺了皺眉,怒斥“慢點,摔倒了看大家怎麽笑話你!”賢妃的話有些重了,不說長樂還是個幾歲大的孩子,就算她真的摔倒了誰敢在千歲頭上動土?現在在俞公府,長樂被嘲笑了說出去也是責怪俞老爺子家風不嚴,随便一個奴才丫頭都能嘲笑天家人。
俞老爺子怎會聽不出其中意思,瞧俞璟辭緩緩而來,相比長樂活潑她要穩重得多,欣慰的同時還摻雜了點別的情緒,那種情緒轉瞬即逝不過仍被一旁的蕭珂繕覺察到了,他好奇,擡眸望去,只見逆着光紮着小辮子姑娘進來,一臉凝重,露出光滑的額梢,眉間隐着黑氣,蕭珂繕覺得眼前小姑娘來者不善,明顯是生氣的征兆。
之後兩人很親密的時候說起這事兒蕭珂繕自己也感嘆不已,喜怒不外露的她什麽不說他就知道她生氣了。
然而她似乎很沉得住氣,還給自己和賢妃見禮後才把視線放在長樂身上。
“公主,民女已經派人幫小甲收拾行李去了,等公主回宮時就能看到他了!”俞璟辭聲音不卑不亢,不知為什麽,那句民女略為刺耳,不知情的會以為長樂公主仗勢欺人了,當然,長樂是聽不出其中含義的。
賢妃手卻輕輕在她頭上摩挲,眼神卻略含責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那麽回事,聽到俞璟辭話後視線一轉,“什麽小甲?”
長樂剛被賢妃呵斥此時撅嘴鬥氣不說話,把頭扭向一邊,俞璟辭便把之前的事兒複述一遍,沒有添油加醋,語氣平淡。
長樂嘴唇翹得更厲害了,以往這時候無論自己要什麽母妃都會答應,仔細聽俞璟辭沒有亂說,母妃肯定會同意,正沾沾自喜時卻感覺頭上一松,“胡鬧!皇宮是什麽地方?豈能兒戲?長樂,這次回宮就給你父皇說讓他再給你派兩個嬷嬷好好教導禮儀!”
一旁的宮人見此趕緊上前,輕輕順着賢妃胸口,“娘娘息怒,公主年紀小,有什麽事兒慢慢說,瞧把公主吓得!”
長樂是真被吓壞了,這麽大沒人對她如此嚴厲過,小性子一上來紅着眼哭道“不要,我就要小甲回宮,你要不答應我我找皇後娘娘說去,哼!”擦了擦眼睛,捂着袖子往外跑。
賢妃只覺得頭疼,剛才的話當着外人說掃了長樂面子不假,若不是被她一鬧,俞老爺子哪會這般輕松,揉了揉眉心,“站住,你大皇兄在這,皇後娘娘最後寵他,你不如問問你吵到皇後跟前她會同意你嗎?”
跑了兩步的長樂回頭,臉上還挂着淚珠,眼睛在賢妃身上轉了轉,看向蕭珂繕時掙紮糾結良久,最終唯唯諾諾上前伸手想抓蕭珂繕手臂撒嬌,伸到半空似有所忌憚,低頭嘤嘤哭泣“大皇兄,小甲人長得可好看了,比院裏的花還漂亮,你就讓他跟我回宮好不好?”
蕭珂繕眼神掃了一圈,“長樂,知道這是哪兒嗎?是俞公府,你看上的是俞公府的奴才,想讓他入宮有千萬種辦法......”
“什麽辦法?”長樂公主睜大眼,一臉期待。
“很多,但如今卻是不成了!”對于長樂,蕭珂繕收斂以往的犀利,耐心道“回宮到大皇兄那,看上誰了大皇兄把他上你,保證比小甲還漂亮!”
在宮裏長樂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蕭蕭珂繕,其中緣由怕蕭珂繕自己都不知道,不止因為他常年板着臉,有次她見到蕭珂繕因為一丫頭牽她衣角就讓她把她拉下去剁手送到宗人府,宗人府什麽地方?去了那裏出來就剩半條命,沒手怎麽吃飯?可想而知那丫鬟肯定活不長。從那以後她能避她就避着蕭珂繕。
經長樂一鬧,賢妃剛說的那番話就不了了之,算了,來日方長,賢妃如是想。
好不容易送走賢妃和太子,俞璟辭剛要回屋休息,見俞老爺子臉含怒氣以為俞老爺子知道此事了,當時看長樂公主神情就知道不能和她硬碰硬,官高一級壓死人更何況她連個官都不是,于是就想着鬧到前廳讓賢妃做決定。
蕭珂繕說得很對,長樂有很多辦法把小甲帶去皇宮,唯一不行的就是讓大家都知道一件事兒:堂堂公主跑到官員府上搶奴才,賢妃不會允許,皇上也不會答應,事關皇家聲譽由不得長樂胡鬧。所以她剛才是故意順着長樂話說的,當然,更沒有人幫小甲收拾行李。
回宮後蕭珂繕果真讓長樂去太子府挑人,賢妃怎麽會答應,不等長樂點頭就給回絕了,蕭珂繕可是皇後親骨肉,誰知道他送長樂的是什麽人?
為此,長樂跑到皇上面前大鬧一場,聽賢妃話沒有說起俞公府之事兒,皇上認為賢妃小題大做了,長樂人小活潑可愛,冷冰冰的太子對她好實屬正常,大手一揮讓長樂放心到太子府挑人去了,長樂興沖沖去,回來人就被賢妃帶走說要學學規矩,此後長樂就再也沒見過,不過她倒沒心思放到那邊,全部都在俞公府了......
宋氏在娘家聽到下人回禀說公主又賞賜俞璟辭多少東西時就坐不住了,若她在那些東西可都是俞心妍的,俞璟辭不過運氣好,奪了俞婉身份地位,越想越氣,起身讓丫鬟們收拾包袱她要回去,不管怎麽說,她還有俞心妍呢,現在不是認輸的時候!
躺在涼席上的俞璟辭若知道宋氏回來是被刺激的,她肯定把公主賞賜的都甩給俞心妍,讓她感受下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在門口候着的心情,還運氣好?眼眶的黑眼圈就沒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