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0.10
三十四
蘇又年是在晚上六點的時候醒來。
一睜眼,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大片的雪白,轉頭就看到站在自己身旁的方君茹。
“阿奶……”
方君茹聽到了床上傳來弱弱如貓叫的聲音,神色一驚,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凳子摩擦着地板發出一陣尖銳的聲音。
不過現在沒有誰在意,方君茹湊到蘇又年面前,焦急道:“又又你醒了?”
蘇又年乖順地點點頭,這次說到底陳立倒沒來得及對蘇又年做什麽,只是蘇又年身體上沒受到明顯的傷害,但是卻受到了很大程度的驚吓。
之前在回家的路上,蘇又年看到身着電工服的陳立,沒有引起她的絲毫警惕,正是因為這樣,陳立随後便将蘇又年弄暈後裝在大包裏拖到了附近的家中,所以蘇又年身上大傷沒有卻有諸多的小擦傷。
等她被陳立帶到家裏後,便像丢垃圾似的往洞裏随意一扔,可是就在陳立走後沒過多久,蘇又年便在黑暗中蘇醒。
蘇又年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周圍都是一片漆黑,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絕望感充斥着她的內心。
而此時她的雙手雙腳都被陳立用繩子綁了起來,蘇又年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蘇又年左右動彈不得,手被麻繩緊緊的纏繞在身後,柔嫩的指尖能觸碰到的只有地板上的泥土。
萬分恐懼的情況下,蘇又年眼前突然出現了一些無比殘忍血腥的畫面——
一個男人将一個比她大幾歲的女孩子像拖死狗似的拖進這個地方,将人随意慣在地上,順手一抓就抓住了女孩的頭發,然後沒有絲毫憐惜直接強上了那個女孩。
而女孩眼裏沒有一絲光亮,面對男人的淩虐沒有絲毫反應,像個被迫交薅的母狗毫無人性。
被保護得極好的蘇又年何時又見過這樣的場面,吓得趕緊閉上了眼睛,眼前的畫面卻沒有随之消失,而是轉換到了另一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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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出現的女孩蘇又年認得,她不是別人正是她之前的同桌趙芸芸。
趙芸芸被男人拖進這裏後,在萬分恐懼的情況下,被男人殘忍地挖去了雙眼,之後男人不顧趙芸芸的哀求,一刀一刀将女孩姣好的面容毀去。
蘇又年幾乎都聽到了趙芸芸的哀嚎聲,渾身吓得一顫,忍不住将渾身蜷縮了起來。
在她面前,那些畫面仿佛活生生地發生在眼前,一幕幕分毫畢現地展現出來,蘇又年就算閉上眼睛想不看都不行!
之後還有男人強、奸徐昕,用更殘忍的方式虐待她,蘇又年看得喉間一哽,想叫卻怎麽也叫不出來。
從男人有時的自白中,蘇又年知道了男人為什麽會這樣近乎泯滅人性地将兩個花季少女虐殺。
男人從小時起,他的父母便常吵架,有次兩人吵得兇兩人打了起來,在打鬥過程中,男人的母親卻不小心失手将他父親殺死,驚慌失措之下,年輕的母親不敢去投案自首,一念之差便将失手殺死的老公帶到後山埋了。
而好巧不巧,在埋屍體的時候正好被當時還是個小混混的男人看到了全過程,故此,男人以此威脅女人讓她交給他,否則的話,他就要去報警揭發女人殺了人的事實。
無奈之下,女人只好答應男人的要求,順帶着将自己十多歲大的兒子也一起帶到了男方家。
如果說故事到這就結束了那麽男人估計會成為芸芸衆生中普通的一員,但是這世上便是沒有如果才會有後來那麽多人間悲劇。
年輕的母親改嫁後男人的日子并沒有好過起來,除了剛開始過了一段還算安穩的日子,可是之後繼父的本性暴露,每天一有什麽不順心的事情對着男人和他母親非打即罵,母親對此苦不堪言。
可是母子兩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男人手裏,壓根不能反抗男人的毒打,更甚至就連男人十三歲的女兒也對他們絲毫不客氣,根本就不把兩人當成家人來看。
如果僅僅如此,以男人那說的好聽是溫和說的難聽是軟弱的性子,說不定男人最後還是能成為一個謙和的好人,但是,不自從那天起,男人的繼父看他的眼神越來越不對。
就在某天夜裏,那時候還是少年的男人被自己的繼父強、奸,其後幾年,男人一直承受這只種非人的折磨。
可雪上加霜的是,繼父的女兒發現了這件事,可是俗話說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繼父的女兒知道後非但阻止她的父親,反而乘着所有人不在意的晚上,将男人的雙手雙腳綁在床上,對他實施了虐jian。
就這樣過了扭曲的幾年,在某天夜裏,繼父強jian男人時被他母親發現,母親一時間接受不了事實,瘋了。
男人自此後再也無所顧忌,在受了幾年變态的虐待後,男人将繼父殺死,之後将繼妹關進了地下室,就像以前一樣,對她施虐。
至此,蘇又年幾乎知道了這家變态的重組家庭下,血跡斑斑的悲劇。
可是,無論陳立受到了多麽慘絕人寰的虐待,已經死去的兩個少女和被他抓起來的蘇又年都是無辜的,她們都不能成為某些事情的彌補。
逝者已去,留下的蘇又年躺倒在地,眼前不停地回放着女孩被淩nue的畫面,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蘇又年昏迷了過去,直到席清讓将她救出,蘇又年依舊還是處于昏迷狀态。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六點,蘇又年才悠悠轉醒。
看着神情呆滞的蘇又年,方君茹忍了許久的淚終于落了下來,一滴滴打在雪白的床單上,暈開一朵水花。
蘇又年這才回神,看向身旁的老人,老人在她印象裏是一個連茶稍微冷了半分都不會再碰一下的講究人,她幾乎沒見過老人現在這幅鬓發淩亂,衣裳不整的模樣。
蘇又年知道,這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她不知道她失蹤了多久,更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她只知道她受苦的同時這些人也跟着她一起在受煎熬。
手指間動了動,卻怎麽也擡不起來,蘇又年只好出聲,聲音輕的就像一陣風,好像稍大點力就能将她的話打散,“阿奶不哭,我沒事的。”
方君茹拿出繡帕抹掉了臉頰上的淚,她一直都知道小孫女是個好孩子,這回能死裏逃生方君茹打心眼裏感激各方各路神仙保佑。
只要人好好的,就勝過一切。
方君茹穩了穩心神,不想再讓這個面如白紙的女孩兒擔心,抹掉淚後,方君茹想起之前蘭馨送來的保溫壺裏裝着的小米粥,趕緊端了過來,打開蓋子一股米香便飄遍了整間病房。
方君茹将暖胃小米粥盛了一碗,将蘇又年扶了起來讓她靠在床頭上,将小米粥端到她面前,柔聲道:“又又,你剛醒,喝點小米粥暖暖胃。”
蘇又年點點頭,在方君茹的照顧下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粥,兩祖孫默契地沒有談起這次的失蹤案。
方君茹是因為不想觸及蘇又年的傷疤;蘇又年不想主動提起那些東西讓老人擔心。
就這樣,兩人處于一種奇妙的平衡,在看着蘇又年喝下一碗粥後,方君茹幫蘇又年掖好被角,看着蘇又年沉靜的睡容輕手輕腳走出了病房。
門外是一直等了許久的霍修,一處理完警察局那裏的事情,霍修就趕到醫院,在蘇又年的病房前和蘇老爺子聊了會就看到方君茹從病房裏出來。
霍修立刻站直,要說他從小最怕的不是他爹不是他娘,最怕的就是隔壁這個看起來高貴大氣的老太太,以前他們的待人接物的禮儀可是跟着這位大人學。
至今哪怕霍修已經将那些個沒用的東西都抛到九霄雲外去了,但是一見到方君茹,霍修還是下意識地背一挺腿一夾,做出一副向着組織向太陽的人模狗樣,将自己之前那副痞裏痞氣的模樣都塞到了不知名的角落裏。
霍修對着方君茹中氣十足地喊道:“方姨!我來和您彙報點事!”
方君茹眼風一掃,淡聲道:“又又剛睡下。”別瞎吼吵醒了她孫女。
老人的言下之意沒說出來,霍修卻懂,于是乎剛剛精氣十足的男人此時猥瑣地細聲細語道:“好的,方姨,我是想來告訴您,那個抓走又又的犯人我們已經找到了……但是他自殺死了。”說着,霍修悄悄瞥了瞥方君茹,卻沒從她臉上看出一點表情波動。
這個消息方君茹之前就知道了,她心裏恨不得将那個人千刀萬剮,因為他,她那靈氣可心的小孫女變成今天這幅脆弱的模樣,她做奶奶的心裏怎麽可能不恨啊!
可是人都已經死了,說再多想再多也沒用了,方君茹看向霍修,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霍修只好咽了口口水,壯起膽子開口道:“因為犯人自殺了,所以警察局過幾日就會結案……”所以,您老人家家有什麽指示?
方君茹聞言冷哼一聲,睨着霍修,道:“人是死了,但是你不覺得最近安穩的晏鎮不太太平麽?這其中的原因你好好查查吧,不然他們調過來可是不是讓你吃白飯的。”
想起這段時間以來晏鎮發生的事,又想起那天晚上席清讓的那通電話,方君茹忍不住去想這其中的關聯。
事到如今,她不知道到底事情背後到底隐藏着什麽,但是有免費的勞動裏使喚,她還是能倚老賣老讓霍修查查這背後的關聯。
能查出來最好,不能查出來,那麽她也該有所行動了。
霍修苦笑地看着兩位老人離開的背影,本來以為事情告一段落了,可誰知方君茹最後交給他這麽個任務,霍修苦惱地搖搖頭,卻想到剛剛方君茹的話。
他怎麽覺得剛剛那話裏有話的意思?
霍修突發奇想,難道晏鎮最近發生的案子背後還有什麽神秘的關聯他沒查出來嗎?不可能,這幾起案子沒頭沒尾應該只是巧合,如果說還真有人能在背後推動這幾起案子,那麽也不是他這個層次能夠查到的。
可即使這樣想,霍修還是忍不住去猜想,如果還真是有人推動這幾起案子,那麽他最終的目的是什麽呢?
僅僅殺幾個人?還是有什麽特殊含義?
霍修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想了良久,直到有護士經過推了推站在過道上的他,霍修這才回神。
不管怎樣,剛剛那位大人既然提了,他就往這個方面認真查查好了,查得到最好查不到也算有個交代。
想到這,霍修趕緊提步走到出醫院往警察局的方向駛去。
不過話說回來,以他查了那麽多年的案子來看,晏鎮發生的案子還真有着不大不小的疑點。
首先,校園殺人案裏,從牛軍床底下找到的那身奇奇怪怪的黑衣服,他們警察一直都沒問出來那身衣服到底是幹嘛的,牛軍只交代了他殺人的經過,卻決口不提他為什麽起了殺人的念頭,那身黑袍鬼面有什麽用;
再來,少女失蹤案中,陳立少年的經歷卻是是造成他的之後性格扭曲的重要因素,但是他既然能忍了那麽久,才把強bao了他多年的繼父殘忍殺害,再将虐待他的繼妹囚禁,說明這是一個心思缜密忍耐力過人的男人。
但是,他為什麽要在平靜了那麽多年的晏鎮發生了校園殺人案後,在明知道有上頭調來的重案組查案的時機裏,綁架少女并将她們殺害呢?
最重要的是,霍修從事重案調查那麽多年,參與經歷的案子大大小小不計其數,這也是為什麽上頭會将他調到晏鎮調查的原因,但是,面對這幾起在晏鎮發生的命案他卻顯得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完全沒有一點頭緒。
這對于一個外界贈送名號“神探”的霍修而言,無疑是打臉的節奏。
但是不管再怎麽打臉,他卻是找不出一點有用線索,反倒是一個高中生在這幾起案子中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突然,霍修想起那個神秘的少年,如果沒有他,這幾起案子可能會被偵破,但是破案時間會被無限拉長,甚至于會有鮮血的獻祭才能成功破案。
席清讓,一個始終如霧的少年。
他看不清看不透,但是他總覺得席清讓肯定知道點他們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東西,不然這樣一個人,上頭不會特地讓他放下手裏追蹤了大半年的案子交手他人,而自己被調到這個地方來。
霍修拍案而起,驚得警察局裏一群人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最近他們神經衰弱得有點草木皆兵。
霍修似乎也知道自己有點擾民,對周圍的同時抱歉一笑,拿了車就往蘇宅跑去。
緊趕慢趕終于到了蘇宅,霍修站在蘇宅大門口大力拍着蘇宅的大門,大聲喊道:“開門啊開門啊,林伯開門啊。”
林伯聽到門外的喊聲,趕緊大聲回應道:“來了來了,就來了!”說完就跑到大門口打開了門。
還以為又發生了什麽大事,林伯不禁有些心驚地看着門外的霍修,小心翼翼開口道:“我說,霍修少爺,難道又發生了什麽事嗎?”
霍修撓撓後腦手,也知道自己有些過于激動,這下差點鬧出大事,不由哂笑道:“林伯大事倒沒有,我只是想問下,席清讓那小子哪去了,到處找不到他人影。”
林伯聞言松了口氣,開口道:“霍修少爺原來你找席少爺啊,我還以為又出了什麽事呢,人老了啊,不經事稍微一吓都經不起啊……”蘇又年失蹤那事看似人找回來了沒事了,但是給家裏人帶來的陰影卻一直都在。
霍修也覺得自己不太地道,但是誰叫他哪都找不到席清讓,現下終于消停下來了,心裏有一大堆的問題想問那個少年,卻怎麽也找不到他這心裏卻是有些急了。
林伯慢悠悠開口道:“霍修少爺,你找席少爺啊?還真不巧,席少爺剛剛出門了。”
霍修大急,道:“去哪了啊?”
林伯道:“還能去哪,去醫院看小小姐了呗。”
于是乎,霍修雷厲風行剛從醫院裏出來又跑到了醫院裏找人,大步流星地朝着蘇又年的病房裏走去,正準備推門而進的時候,霍修往前沖的腳步硬生生地停下了。
屋內。
席清讓坐在蘇又年的病床旁,靜靜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睡得不安穩的蘇又年。
哪怕陷入了沉睡中,蘇又年依舊睡得不安穩,精致秀氣的眉頭微微褶皺着,水潤的唇沒有恢複以往的粉嫩,此時正緊緊地抿着。
席清讓不知道失蹤的那段時間裏蘇又年經歷了什麽,但是可想而知并不是什麽開心的經歷,不然一向無憂無慮的蘇又年在睡夢裏怎麽會這樣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這一切,說到底都是因為他。
席清讓輕輕将蘇又年挂着鹽水的那只手牽起,動作輕柔地握在手心裏,那只手不知是他的錯覺還是其他,感覺比之前消瘦了幾分。
經過藥水流經的血管,整個手都是沁骨的冰涼,席清讓小心地将她的手捧在手心,悉心地溫暖着她的手。
良久之後,輕輕落下一吻。
霍修看到這趕緊扭頭轉身不好意思再看下去,絕美的少年精致的少女,怎麽看都是一副美麗的畫卷,他這個大老粗還是不要出現打擾他們好了。
嗯,多給年輕人一點自己的空間,他想問的事情什麽時候都能問,現在他還是不要打擾別人談情說愛好了。
但是霍修怎麽也沒想到,這一見面,居然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席清讓。
因為在此之後,席清讓就失蹤了!
說失蹤太過誇張,因為席清讓在蘇又年的床頭櫃上留下了一張紙條,經過蘇仁德這個字跡專家的鑒定,确實是這席清讓的筆跡。
那一橫一豎一勾一點裏蘊含的風骨旁人就算模仿也模仿不出來,所以可以放寬心,席清讓絕對不是被另一個變态殺手拐走。
那張紙條很簡單,無非就是幾句話——
對不起。
突發急事不能當面道別。
抱歉,勿念。
方君茹看着落款那個筆畫銀鈎的“九懷”兩字,卻将注意力放到了首句那個“對不起”上,按照席清讓那個沉穩的性子來看,他不可能會寫出兩個抱歉的句子。
看着一前一後兩句抱歉,方君茹微微皺起了眉頭,開頭那句“對不起”不像是對他們說的,方君茹将視線轉到微皺着眉頭的蘇又年身上,這句話不是對着他們說的,那麽就是對她這個小孫女說的了。
呵。
方君茹擡頭對着一臉難以置信的霍修和一臉迷茫不解的蘇仁德,無聲地嘆了口氣,這個秘密她還是自己一個人知道就好。
冷下來,對兩個站在在病床邊的大男人,壓低聲音小聲道:“又又還在睡呢。你們都給我出去。”
兩個大男人面對方君茹的冷眼,悻悻地溜出了病床,方君茹看着那張被丢在一旁的紙條,微微臉色一沉,随手抄起那張紙條拽在手裏就往外走。
這張紙條,她是不會留在這。
拽着紙條,方君茹輕輕合上門走了出去,等人一走,整間病房裏瞬間安靜了下來,只聽得到蘇又年清淺的呼吸聲。
沒人知道,蘇又年縮在被窩裏的手心裏緊緊地握着一個東西。
早在方君茹等人進來的時候,睡得就睡得不怎麽安穩的蘇又年隐隐約約地醒了,當她還處于半睡半醒的時候,就聽到霍修那個大嗓門大聲喊道:“席清讓走了?!”
當她想開口說話的時候,卻聽到身旁阿奶的聲音,淺淺淡淡毫無情緒地說:“走了就走了吧。”
蘇又年想開口喉間卻像塞了團棉花怎麽也說不出話,幹脆裝睡聽他們說話。
等所有人走了後,蘇又年握着手裏的東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抱歉北鼻們,字數只多不少,雙手獻上ε=(′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