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貴妃的花兒

話筒放在了桌邊,蘇謹言回頭又來扶她。

徐迦寧不情不願走了過來,拿起話筒時候手一滑,話筒重重摔在了桌上,她出了這口氣,才又拿起來貼在耳邊,發出了一點聲音來。

電話聽筒裏面,霍瀾庭的聲音立即傳入了耳中來:“蘇小姐?”

她嗯了聲。

他的話簡單明了:“說話方便嗎?”

蘇謹言還在身邊,聲音大一點,他都能聽見,當然不方便,徐迦寧面色不變:“我大哥在旁邊,說話沒什麽不方便的,什麽事,說吧。”

這就是明明白白告訴他,說話很不方便。

果然,霍瀾庭故意說:“今天有事,沒能約蘇小姐看電影,很是遺憾,這個時間了,不如一起喝下午茶吧!”

這是有事要同她商量,多半還是讓她做幌子,好打退蘇婉兄妹的攻勢,徐迦寧低眼看着手上包着的藥布,回頭看了眼蘇謹言,淡淡道:“真是對不起,昨個和你出去時候,手受傷了,怕是連茶碗都拿不了。”

能拿話筒,為什麽不能拿茶碗。

這麽顯而易見的謊話,霍瀾庭知道她心中想的什麽,連忙說道:“你昨天對我說的事,我答應你……”

昨天他要是答應了,當時她可能也就順水推舟了,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她被戲弄的惱意可還未消散幹淨,這時候他越是難為,她心裏越是痛快,怎麽可能輕易答應。

握住話筒,将耳朵緊緊貼上去,徐迦寧的聲音聽起來略顯遺憾:“哦,好好,既然七少這麽說了,那行,那改天我們再約看電影,我等七少電話。”

霍瀾庭:“……”

徐迦寧還在那自言自語:“就這樣……”

霍瀾庭似有怒意:“等等……你要敢挂我電話……嘟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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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什麽不敢,她前世十三歲進宮,面對的都什麽人,七年時間,她可從未怕過。

徐迦寧徑自挂了電話,轉身看着蘇謹言,低着眉眼:“他大概是不願意同蘇婉訂婚,這兩天總約我,想搪塞搪塞。”

不願意才好,蘇謹言眸色微沉,事實上話筒被她捂得嚴嚴實實,他真沒聽見裏面說的什麽,老太太壽宴那天,霍瀾庭突然當衆宣布,說對蘇唯一見鐘情,他就知道,哪來的一見鐘情,不過是他給了蘇家一個面子而已。

其實蘇霍兩家曾經聯過姻,婚事還曾轟動了整個上海,可惜霍四那個癡兒抗争不過霍老爺,在結婚的當晚帶着個丫頭離家出走了,他命不好,不知道怎麽地就被車撞死了。

蘇瑩是蘇婷的姐姐,不能輕易離婚,現在還在霍家。

為此霍家總覺得對不起蘇家,這一次又想按着霍瀾庭低頭,兩家互相扶持當然好,但是現在蘇家二叔在軍中逐漸做大,蘇謹霖出盡了風頭,老太太也很喜歡他,眼看着大權旁落,蘇謹言怎能甘心。

他上前一步,對着徐迦寧伸出了手:“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徐迦寧搭着她的手,小心翼翼挪動着腳步:“好像不怎麽麻了,剛才可能太緊張了,呃……我是不是太嬌氣了點?”

蘇謹言配合着她腳步,走得很慢:“女孩子,嬌氣是正常的。”

走到門口,想到紅玉還在屋裏,她故意出去找他換藥的事,一進去這點心思怕是藏不住了,徐迦寧站住了,伸手接過他手中的急救箱,這就笑了,十分溫婉:“多謝大哥了,我回去休息休息,如果霍少爺再打電話過來,算了……他多半也不會再打過來了。”

她微揚着頭,貝雷帽扣着一邊,那般笑着俏皮得很。

蘇謹言點頭,沒忍住,伸指在貝雷帽上面壓了一下,這才轉身離開。

帽子遮住了她一邊目光,徐迦寧伸手正了正,回頭看着他背影,好像更親近了點,這很好,她完全沒放在心上,推開房門趕緊走了進去。

紅玉在屋裏偷聽了半天的動靜,很是擔心,迎上來先接了急救箱去:“怎麽樣?發生什麽事了?”

徐迦寧來回在屋裏走了兩圈,霍瀾庭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還會再來找她,她當然不想幫他,卻不知道該怎麽搪塞他,看他焦頭爛額才痛快,想起剛才挂掉電話時候,他的語氣,不由勾唇。

想到霍家人了,心裏還不放心,在包裏拿了點零錢交給紅玉,讓她去華安街後巷那打聽打聽,平時徐鳳舉都什麽時候走,什麽時候回來,在小吃一條街上蹲守着,看看他下午還有什麽蹊跷舉動。

紅玉應聲去了,徐迦寧在屋裏坐了一會兒,繼續她的孫女工作。

下樓時候沒看見蘇謹言,出了東園,直奔老太太這邊院子來,快入秋了,院中不少花兒都枯萎了,不少下人在各個花圃裏面收拾着殘花落葉,忙忙碌碌。

徐迦寧一路走過,皮鞋走在彩磚路上噠噠作響,有人看見是她還叫着她小姐。她微笑走過,到了一樓廳堂,問了人說是老太太在二樓,趕緊上了樓。

轉角樓梯都是彩磚,她慢步上樓,皮鞋聲音噠噠,噠噠地。

二樓廳堂當中,一個男人站在落地窗前,他一手插兜,聽見腳步聲轉過身來。蘇謹霖口中還叼着煙,一手拿着打火機啪嗒一下按開,他瞥着她,火苗在眼底跳躍着,一低頭将煙點着了。

打火機随手放回口袋,他目光沉沉,兩指将香煙夾住,随後吐出一口煙圈來:“今天天氣真不錯,是吧?”

天氣好是真的,徐迦寧點頭,慢慢走了過去:“嗯,二哥怎麽這麽有閑情逸致,要曬曬太陽的麽?”

蘇謹霖靠在落地窗前,徑自吸着煙,輕笑一聲,不再看她。

徐迦寧保持着最後的教養:“那我去看看祖奶奶。”

說着奔着二摟長廊,她想同老太太說會話,沒想到人到了老太太這會兒睡着了,裏面的丫頭說她沒吃什麽東西,真叫人擔心,精神頭都是在孫子孫女來時候才有些,其實看着不大好。

可能真沒多少時日了,徐迦寧連忙退了出來。

她走在長廊上面,低頭想着心事,順着長廊上的地磚地線走,走到廳堂當中,一轉過去,冷不防差點撞到一人身上,驚得她趕緊後退一步才站穩了。

蘇謹霖不知道什麽時候掐了煙,此時兩手插在口袋裏,正是攔住了她的去路。

徐迦寧擡眼看着他,似懵懵懂懂地:“二哥在這幹什麽?差點撞到吓我一跳。”

他瘦瘦高高,看着她的眉眼,向前一步。

這一步步子略大,徐迦寧沒動,任他欺近。

到了面前了,蘇謹霖低頭,刻意壓低了聲音,嘆了口氣:“妹子,蘇謹言若是想找你,早就該找回來了,不會等到今天。這個時候了,蘇婉馬上要和霍家七子訂婚事了,偏偏這個時候,他變出個妹妹來,你說可疑不可疑?”

徐迦寧動也未動:“我聽不懂你說的話,什麽意思。”

蘇謹霖驀地失笑,目光在她的貝雷帽上面一掃而過:“你會明白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什麽真的假的,這世間的事,從來沒有這麽絕對過。

徐迦寧對上他的眼,目光不變:“二哥這是不相信我了?”

蘇謹霖後退一步,上下打量着她:“蘇謹言不知道哪裏找的你,模樣倒是有幾分相像,可惜了啧啧啧……”

徐迦寧也是輕笑出聲:“随你怎麽想吧,其實再回蘇家之前,我過得也不錯,之前還期盼過兄妹姐妹共處一堂的情景,現在看來,沒什麽必要了。”

說着側身從他身邊走過,擦肩的時候,還撞到了他的肩膀。

她徑自下樓,再未回頭。

這般鎮定,倒叫他又有懷疑,随後下樓,給他父親打了個電話,一通電話了,他父親提及那孩子,說蘇守信有一次醉酒後說漏過嘴,他說妮兒已經死了。

如此确定了,心中更是放心。

蘇謹霖在一樓坐着,兩三朋友給他打電話,問他去不去舞廳,說是有兩個小歌星出場,他心情極好,跟着閑說兩句,祝福朋友們玩得愉快,挂了電話,直接躺倒在了沙發當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前院來了人,腳步匆匆進了廳中直找着二少爺,蘇謹霖似在夢中驚醒,一下坐了起來。一個黑衣人快步走了他的身邊來,躬身附耳:“二少爺,事情都查清楚了,大少爺之前特意開車去的華安街那請人回來的,我請了客吃醉酒一套話就說出來了,這位小姐姓徐,家裏一個老爹一個哥哥,前不久還離婚了的。都依着您的吩咐做了,那徐老頭可能這輩子都沒看見過那麽多錢,愣了好半天呢,他可都說了,他閨女是他親閨女,這會兒答應了,說是拿了錢,晚上就過來把閨女領走。”

蘇謹霖伸手撫眉,笑意更深:“我以為是何方神聖,原來是個不足一提的鬧劇,蘇謹言這麽謹慎個人,這是看蘇婉要嫁進霍家了,急着從中攪局,一時連腳步都亂了。”

黑衣人嗯了聲,也在旁笑:“二少爺,晚上可有好戲看了。”

蘇謹霖一下靠坐在沙發上面,盯着自己的鞋尖,好半天才嗯了一聲。

蘇家園中一到下午,景色又變。

夕陽映着玻璃,玻璃倒影映着花花草草,霞光一片。

蘇謹言站在廳堂當中,看着樓下。

蘇守信和蘇夫人又出來了,他們手拉着手,偶爾遇見下人也不避諱,來回走了好幾趟了,能看出來今個蘇夫人特別高興,一邊走還一邊晃着男人的手,兩個人就這麽在園子裏走來走去,走來走去的。

這原本就該是世外桃源的,卻不想變成了戰場。

目光沉沉,正低頭看着外面,電話在廳中響了起來。

娟姐接了電話,回頭叫他:“大少爺,找您的。”

蘇謹言頓時轉身,偌大的廳堂當中,能聽見他的腳步聲,他走得不快,到了桌邊,擺手讓娟姐下去了。

接過電話了,裏面傳出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來:“蘇謹言?”

他應了聲:“嗯。”

那人口氣有點急,似還有惱意:“他們已經走了,事情也安排好了,我可告訴你,為了我妹子,我只能幫你這麽一次。”

他似早就知道一樣:“嗯,一次就夠。”

正說着話,噠噠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徐迦寧手裏捧着一把野花,上了樓來。

她心情似乎很好,才上二樓,看見他了,對着他揮了揮了手裏的花兒,笑了:“大哥~”

他挂斷電話,轉過身來。

真不知道她剛才幹什麽去了,帽子上還沾了兩個花葉,可能是急着回來,沒有察覺到。人走到他面前,将花兒在他眼前晃了晃,笑臉在花兒之後:“我自己采的,一會要插在花瓶裏,好看嗎?”

蘇謹言擡手将貝雷帽上的兩片花葉摘掉,便也勾起了唇:“嗯,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貴妃年紀不大的,(此處我想想,有空在前面加上)她青春都被壓榨在宮中,所以不知年少,現在她有機會重活一回,被這些人教會的,不光是享受青春,沒有深宮壓制,她的心也會慢慢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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