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姐,你臉色好差,我們歇一會兒吧。”
身體虛,走了這麽一會兒王若語已經開始氣喘了,聞言同意了丫鬟的提議。
丫鬟往四周看了看,扶着王若語走到一張木制的供香客歇息的長椅上坐下,而躲着蘇□□仆的大石頭恰好就在長椅背後。
蘇珍珠凝神屏息之餘感慨了下她實在太會選地方了。
“小姐,夫人對您也太狠了。”,剛坐下,丫鬟就替王若語不平道。她是王若語從王家帶過來的丫鬟,一心向着王若語。
王若語垂首輕輕一嘆,沒有血色的臉頰更添了幾分柔弱,“我是寄人籬下,有什麽辦法。”
丫鬟望着她家小姐失意的模樣,嘴唇阖張了幾下,最後沒忍住的問,“小姐,您為什麽不去找靜安侯府的二夫人做主,她是您大姨,有她給您撐腰,您就用不着受這樣的苦楚,說不定可以和二少爺成親。”
如願正心中奇怪小姐怎麽要偷聽這對主仆說話,聽到這點腦子嗡的一聲,靜安侯府的二夫人的娘家不就是她們小姐未來夫家嗎,那個二少爺就是她們小姐未來夫婿。
如願瞪圓了眼,老天,她這是知道了什麽?
“怎麽可能,”,王若語冷笑,語氣譏诮,“大姨費了那麽大的勁才讓丞相府和歸德伯府定親,怎麽可能會讓我給毀了,如果真讓她知道這件事,我的結局只會是被送回王家,況且她已經警告過我一次了。”
“什麽?”,丫鬟不敢置信,又是氣又是急,“那小姐,這個苦您就默默咽下了不成?”
“不然呢。”,王若語諷笑一聲。擡手到腹部,一個半月前這裏面孕育着一個孩子,一個流着她血脈的孩子,是她唯一的親人,可是她那個好舅母,一句話就給打掉了,她永遠忘不了那藥苦到心的藥,也永遠不會忘記那源源不斷從她裙子裏面流出的鮮紅血液。
捂着肚子,王若語語氣低沉,“孩子,娘一定會替你報仇,一定。”
孩子?王若語懷過林澤楷的孩子但被歸德伯府的夫人做主打掉了。
蘇珍珠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她知道大戶人家這樣的陰私少不了,但這是第一次與她有關。
站在歸德伯府夫人的立場,這件事她沒有做錯,大戶人家裏,通房丫鬟在主母進府前懷過身孕但都會被打掉,甚至有些即使主母進府了,在沒生下嫡長子之前也是不允許有庶子庶女出生的,只是王若語可是歸德伯府正兒八經的表小姐,歸德伯府夫人這樣做,未免太狠了,表面看着是在為蘇珍珠着想,可若有一天蘇丞相府落魄了,她的下場怕不會比王若語好。
心頭思忖着,蘇珍珠汗毛一陣戰栗,再次慶幸着她重生了,不必進歸德伯府,那歸德伯夫人再如何也與她沒有關系了。
“小姐,又有人過來了。”
“小女如月見過王爺。”
如願的話剛落另外一道女聲就響了起來,清脆如黃鹂,一聽就知道說話的人是個美人。
蘇珍珠回神,悄悄探頭看去,王若語主仆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長椅不遠處站着兩方人,一方是來時在上清山山腳遇到的寧王,他身後有一名護衛,站他們對面的則是一位穿着曳地百花裙的小姐。
蘇珍珠不想偷聽這兩個說話,可出不去只好待着,她移了移位置,換了個舒服的點姿勢,看那位小姐的表情,這兩人還不知道要說多久呢。
樹枝幹枯,一踩就有咔嚓咔嚓的響聲,蘇珍珠一再小心仍然有微弱的聲音,這聲音對手無縛雞之力的閨閣小姐來說聽不見,但學武之人,耳力往往高于常人,寧王敏銳的側首往長椅的方向看一眼,江流正要過去查看可寧王卻又若無其事的将頭轉了回來。
胡如月見寧王看了眼長椅,嬌聲道,“王爺是不是累了,不如坐下歇一歇?”
寧王淡聲,“不用了,本王還有事,先告辭了。”
胡如月福身,“王爺慢走。”
寧王從胡如月旁邊走過,他身後的江流對胡如月抱了抱拳跟了上去。
胡如月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看着寧王的背影,直到背影被密密麻麻的樹木擋住她才從另一條小道離開。
丫鬟奇道,“小姐怎麽不跟上去?”
胡如月搖搖頭,“能這樣碰一面已經夠了,再湊上去未免太過刻意。”
·
“小姐,人好像走了。”,如願悄聲。
蘇珍珠豎耳聽了聽,談話聲和腳步聲都沒有,看來是走了。
“我們出去吧,再不回去娘該着急了。”
蘇珍珠一面從大石後面走出,一面低頭整理剛剛因為蹲着而亂了的衣裳,結果剛走兩步一雙繡着龍紋的錦靴突兀的映入了她的眼簾。
低着頭的蘇珍珠盯着錦靴眨了眨眼,沒擡頭直接拐了個彎繞過這雙腳,大步往石板小道走去,默默念道:沒看見我沒看見我……
可惜沒走兩步,她又被另一雙靴子擋住了,這雙靴子比不得之前那雙,她想,這應該是護衛的靴子。
如願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家小姐掠過寧王往前走去,再被護衛攔住。
看到終于停下來沒再拐彎的蘇珍珠,如願大松口氣,她家小姐真不是平常人。
“小姐。”,如願心驚膽戰的喊了聲。
聽到如願的聲音,蘇珍珠的理智終于回籠,她剛剛幹了什麽?
将唇抿了又抿,最後狠狠一咬牙,蘇珍珠轉身擡頭,頭一偏,朝寧王露出一個她替蘇烨華背黑鍋時,面對蘇承宗的表情,根據她的經驗,任她父親再生氣,只要一看到她這個笑容都會平靜下來。
笑完了,她腿微曲,行了标準的萬福禮,“民女見過王爺,王爺萬福。”
二十多年前,京城裏有一位絕色美人,一日被廣文帝看重,收進了後宮,如今是後宮第一人的貴妃娘娘。
後來她生了一個兒子,二十多年過去,這個兒子繼承母親的美貌,長成了京城第一美男子。
身為京城的第一美男子,寧王從沒想過他竟然會看一個女孩子看呆了神,從小看他母妃的長相,又有他自己的容貌在,他一直覺得不可能會有任何女人會讓他感到驚豔,然而剛剛那一剎那的失神不可否認,青澀又妖豔,還夾雜着顯而易見的讨好與親近。
“剛才是你在偷聽?”,寧王淡聲問。
果然是被發現了,蘇珍珠先搖頭又點頭。
“什麽意思?”
蘇珍珠小心的擡頭觑了寧王一眼,見他神色溫和,一雙狹長的鳳眼美麗得讓她想摸一摸,一看就不是心腸不好的人,加之她也從沒聽過有人說寧王不好的話,緊張的心慢慢的冷靜下來了,再說她不是故意要偷聽的。
“民女之前在這看見了一只灰兔,一不小心把父親送我的金釵掉這兒了,民女回來找金釵,正欲離開時就看到王爺和一位小姐在說話,不敢打擾王爺雅興,民女不得已留了下來,偷聽到王爺說話,是民女的錯,請王爺責罰。”,蘇珍珠右腳往後一退,垂首再次行禮只是這次卻沒自己起身。
寧王看着面前的女孩兒,她垂着頭,頭上的金釵一覽無餘,“起身吧,掉的就是你頭上的蝴蝶金釵?”
“是。”,蘇珍珠起身。
寧王一笑,“我還以為這根金釵是蘇丞相送給他大女兒的沒想到是送你?”
蘇珍珠驚疑擡頭,“王爺見過這支金釵?”
“這金釵是你父親從本王手裏搶去的。”,寧王笑笑,溫聲講了起二十幾天前的事,“那日你父親來金店時我正拿着這只金釵看,本想買來送給我母妃當生辰禮物,只是你父親眼光高,除開我手中的金釵其餘的一件也沒看上,最後竟然問我能不能讓給他。”
回想起蘇相爺扭扭捏捏的對他請求的那一幕,寧王自己都笑了,朝堂上舌戰群雄的蘇相爺竟然會為了給女兒買禮物而開口求人。
那時他也是震驚不已,一下子沒能回過神來。
想他二十多年少有的怔愣裏有兩次都來自于蘇家人,倒是奇了。
蘇珍珠一直知道父親十分的寵愛她和姐姐兩個,但聽到這金釵的來歷仍是不由得震驚。
“既然你不是存心偷聽的,那為什麽剛才你繞過了本王,是不是沒有江流攔住你,你準備就這樣走了?”,寧王又問,他回來是想看看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敢偷聽他講話,卻不想是個姑娘,但這個姑娘和其他姑娘有點不一樣,被抓個正着不說居然淡定自若的拐過了他,難道她天真到以為低着頭拐過他他就沒看見她了嗎?
蘇珍珠還以為寧王忘了這件事,一聽這話,白皙的臉頰蹭的一下紅了,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
她自己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麽想的,再給她一次機會,她肯定不會做出這種蠢事。
“蘇珍珠,你是蝸牛還是烏龜,怎麽還沒回去?”,遠遠的,蘇烨華沖着蘇珍珠喊道。
蘇珍珠驚喜的扭頭看去,望着飛奔而來的蘇烨華,她覺得她能再替他背鍋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