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下

第四十章 下

葉子綠了黃,黃了綠。沒變的是顧重的頑固。

他遙遙看了眼這棟獨立于世的小別墅,院子裏的盆景被打理得花枝招展,屋裏的薩摩耶撲到他腳邊撒潑,顧重撸了把狗頭,琢磨它經不經得起長途旅行的颠簸。但這點猶豫擱在顧健眼裏,就是放不下的苗頭,老頭在後面道:“你可想好了,這全在你一念之間。”

“你還是先擔心顧槐堂的病吧。”

顧重進屋收拾行李,拎了個24寸的行李箱,晃了兩層樓都沒裝滿。他兩袖空空地回國,再兩袖空空地走,唯一不變的竟然是帶來帶去的游戲碟,當時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上面刻了朵焦豔豔的雛菊。送也沒送出去,就一直遭在他手裏。

顧健始終臉色陰沉地跟着,顧重熟視無睹,直到顧重給薛言生打電話時,他才沉不住氣道:“你這置大局于不顧。”

“我本來就是你請回來安撫董事的救兵,又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繼承人。”

“那你也不該!你就因為這麽點小事……區區一個小明星……”

顧重道:“小事?你把別人的人生當成什麽?”

顧健臉黑得跟炭似的。

薛言生那邊總算是接通了電話,顧重長話短說,說了重點,薛言生道:“你要出差?”

“我要回紐約了。”

“皇圖呢?”

“你有空嗎?我想走之前跟你見一面。”

薛言生愣了很久,說好。而顧健等他挂了電話,便道:“你就是沒吃過苦,才把錢和權看得這麽輕,你離開了我,你在美國一文不值!如果你真要走,我就收回你的信用卡、凍結你名下的所有資産。”

“如果你稍微了解我一點點,你就會發現,這幾年我沒動過裏面的錢,”顧重拉直了行李杆,朝他說,“至于裴章的事,不論你用多少水軍,多少資本都無法掩蓋這條醜聞,沒有人會相信沈望用他的前途信口開河造謠一個導演,人是有記憶的。”

“前些年鬧得轟轟烈烈的事,到現在有誰還在關注?沈望地位再高,名聲再響,也就是個資本下的産品,做産品的人想要把他列入瑕疵是輕而易舉。至于公衆的記憶?公衆能看到什麽,不能看到什麽,能記住什麽,不能記住什麽,是權利說了算的。裴章的事牽扯到多少高官巨賈,憑你們倆能掀起多大的浪?你真的要因為他離開皇圖?”

“我離開皇圖是因為我不想變得和你一樣,跟他無關,”顧重走到樓梯間的轉角時,握住了紅木制成的欄杆,忍不住拍了拍,“你知道為什麽資歷年邁的皇圖和乘天會平起平坐嗎?因為乘天新,不管是發現網播的新模式還是市場的新動向,我們都比他們要慢,用的人比他們要老,他們有年輕的歌星偶像,我們卻憑資歷倚老賣老,皇圖是陳舊,而乘天代表的是未來,無法掌握新科技,無法走近年輕人的娛樂公司怎麽可能贏?你的酒桌生意實在是太老太髒了。”

說罷,他毫不回頭地走下了樓,只聽到樓下一陣碎裂。

他徹底一無所有了,但也因此擁有了整片天空。

顧重抱起薩摩耶,打了輛車去薛言生家。薛言生住在個高檔小區,一梯一戶的大平層,一進門就能看見落地窗外的外灘夜景,窗明幾淨,然而薛言生的臉色卻不好,穿了件淺藍色的家居服,抱着薩摩耶一通揉,但偏不跟顧重先說話。

顧重便自己拿了紙杯磨咖啡喝,薛言生看他自洽的模樣便忍不住怒道:“聽顧爺爺說你因為沈望那事要回紐約?”

顧重道:“不說這個,電話裏說的人你有印象沒?”

薛言生冷哼了聲:“我跟藍鶴就見過幾面,況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厭這種皮笑肉不笑的人。沈望直播說的那人叫什麽來着?季簫?我更是聽沒聽過,好像就是個三流模特,長得也不怎麽樣,靠賺點游艇派對錢,裴章倒是看誰都不挑。”

顧重沒說話,只是用手指輕輕地敲了敲臺面。

“那聯系方式有嗎?”

“誰會留他的?但我有闫懷的,我可以幫你問問他,之前他幹的那些缺德事,我正巧沒找他算賬。”

薛言生撥了個電話給闫懷,對方一接,就是一通冷嘲熱諷,好在對面的人似乎也是個牙尖嘴利的,把薛言生說得架不住臉。但薛言生到底背景深厚,闫懷不敢招惹他,最終還是乖乖地讓他得了便宜。

闫懷給薛言生報了聯系方式,薛言生剛想挂,卻聽到闫懷問了句別的,立馬收了臉色,調笑般地看着顧重道:“你問他幹嘛?你要擔心,去新西蘭看呗,我怎麽可能知道他的事。”

薛言生始終盯着顧重,似乎聽見了什麽好笑的玩意兒而顧重只是挑了挑眉,對他的挑釁視而不見。

薛言生挂了電話後,輕飄飄地說:“關心他的老情人多得排隊。”

顧重垂下眼:“你等會發我手機上,我先走了。”

“顧重,”薛言生叫住他,“你不想聽我也得說,他不适合你。”

顧重開門的手一頓,不予置否地說:“知道了。”

顧重點了根煙,眯起眼睛看眼前的煙霧,沒個定型,捉也捉不住。

被忽視的薩摩耶叫喚兩聲,在他腳邊打轉。顧重一把把他抱起來,掂了兩下,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肥了不少?”

“汪汪!”

“得委屈你住籠子裏了待會。”

“汪!”

顧重笑了:“你這一聲是‘好’,兩聲是‘不好’啊?”

“汪!”

還挺有靈性。

顧重蹲下身,捧着薩摩耶的腦袋,半是認真半是荒唐地問:“你說我去美國前該不該去趟新西蘭?”

“汪!”

“他最怕狗,你還替他說好話?”

薩摩耶沒叫喚,只是朝顧重搖搖蓬松的尾巴。

顧重卻喃喃自語般地說:“再說吧,走之前還得去見見那個藍鶴……”

新西蘭的春日,沈望得到消息後連下午的檢查都給推了,匆匆地去了新西蘭的機場,國外到達出口處全是人,沈望擠在人群裏墊着腳找人。

他穿了件黑色薄絨帽衫,戴着帽子,遮了大半張臉,胸口蕩着兩根繩,露出潔白纖細的脖頸,下身穿了件牛仔褲,腳腕凍得通紅。旁邊接小孩的一個白人大媽還忍不住對他說:“你穿這麽少,不冷嗎?”

“還好。”

“你是接幾點的飛機?”

“八點的。”

“現在才五點!來這麽早,是女朋友吧?”

“差、差不多,”沈望舔了舔嘴唇,“是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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