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翠羽

【入夢謠,翠羽殇】

景安跟着謝七一起去上的音樂課,謝七在前面教着小孩子唱兒歌,他拖了把椅子坐在後面看着。

視線落在鋼琴上,突然起了壞心。

在小朋友們搖頭晃腦跟着謝木佑念完一首兒歌後,景安突然開口了:“你們想不想聽謝老師彈鋼琴?”

齊刷刷的“想——”響了起來。

謝木佑:“……”

景安嘴角浮起一抹笑,極為紳士地走上前去把鋼琴蓋打開:“謝老師,請。”

謝木佑:“……”

“景老師!”之前說秦銳陽吃太少的小姑娘舉起手,雙馬尾一跳一跳的,脆生生道,“老師,你牛仔褲上的小黃鴨好可愛!”

景安猛地扭頭看向自己的褲子,才發現謝七給他挑的牛仔褲後袋上也有一個小黃鴨。

他緩緩地看向仿佛無事發生專心致志看小星星怎麽彈的謝七,咧了咧嘴角:“你們謝老師鋼琴很厲害,我讓他給你們彈一首月光曲。”

謝木佑:“……”那是啥?

景安也不知道,這是他聽巷子裏三姑六婆揪着自己孩子耳朵這麽念叨着:“你看看你同桌,再看看你林阿姨的女兒,你還不練琴?你要是什麽時候能彈月光曲我就要樂壞了。”

景安并不知道那個阿姨說的月光曲是鋼琴業餘九級考試曲目,對于謝木佑這個連鋼琴鍵都沒摸過的人來說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當然如果他知道,估計只會添油加醋。

畢竟,小黃鴨之仇不可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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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木佑想了想:“那你也跟他們一起坐下去。”

景安挑挑眉,也坐到了小朋友的旁邊,小木凳被他坐得嘎吱嘎吱響。

謝木佑在鋼琴面前坐定,看着聚精會神地小朋友循循善誘道:“欣賞鋼琴曲要閉起眼睛全神貫注地欣賞,閉起眼睛聽老師彈月光曲好嗎?”

“好——”

景安也閉上了眼睛,剛一閉上眼睛他的耳邊就響起了叮叮咚咚的鋼琴聲,一個恍惚間仿佛他的眼前真的出現一片夜空,月光溫柔地照映着這片大地。濕潤的泥土帶着花香,枝葉發出沙沙的響動,嫩綠的葉不肯好好睡覺從枝頭悄悄地鑽出了腦袋……

四周的霧氣越來越多,他仿佛換了一個境地。

“你連宮商角徵羽都分不清,明日的宴會該如何是好?”

這句話帶着慵懶和十足十的調侃,景安卻覺得這聲音熟悉而又陌生。

但遲遲沒有人回應他,他又聽到那個聲音說道:“你瞪着琴就會彈了?你還不如求求我,我給你想個招。”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我既然輸了就決不食言。”

景安有些想笑,這聲音一聽便是個少年,似乎每個字都在賭氣。

“我的主意怎麽會讓你食言?你到底要不要求我?小——”

聲音戛然而止,景安猛地睜眼,從那個仙境中堕回了現世。

耳邊已經沒有了鋼琴聲,卻有着一個幼童清脆的歌聲。

他周圍的小朋友似乎都跟他一樣迷迷糊糊的,謝木佑已經起身:“思渺唱得好不好?好的話我們給她鼓鼓掌。”

在小朋友熱烈的掌聲中景安象征性地拍了幾下手,随後大步流星地走到謝七身旁,壓低嗓音道:“剛剛怎麽回事?”

謝木佑抿抿唇,也低聲回道:“是我大意了,你注意一下那個小女孩,她有點問題。”

林思渺。景安看到了唱歌的小女孩胸口的名牌,發現她就是那個說他褲子上有小黃鴨,也是那個提醒秦銳陽吃太少的小女孩。

“老師給你們彈琴了,你們是不是也要給老師表演節目?”

在小朋友鬧騰中,謝木佑和景安一左一右地坐到了林思渺的身旁。

“老師?”林思渺正給着跳舞的小夥伴打着節拍,此時擡頭看着他們。

“思渺剛剛唱得很好聽。”

“真的嘛?”林思渺的眼睛很大,笑起來卻像兩輪彎月。

“嗯,老師想跟思渺學行不行啊?”謝木佑用着十二萬分的耐心哄着小姑娘。

林思渺卻搖了搖頭:“老師,我随便亂唱的。”

“随便唱的?”景安也明白過來多半是謝七覺得剛剛那首歌覺得有問題。

“嗯!謝老師彈得很好聽,就跟着唱了。”她不太好意思地揪了揪自己的馬尾,“是不是打擾到老師了?對不起哦。”

“沒有。”謝木佑想拍拍她的頭,就拍到了一只小手。

秦銳陽正警惕地看着他。

剛好下課鈴聲響了起來,曲菀已經站在了門口。謝木佑失笑,也不解釋就拉着景安出了大三班。

“你剛剛看見了什麽?”

兩人走在樹蔭下,謝木佑突然開口問道。

“月光。”景安低頭看着陽光順着樹蔭縫隙灑下來的點點光斑。

謝木佑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只是解釋了那首歌:“她唱的應該是入夢謠。”

“入夢謠?”景安有些疑惑,“會讓人做夢的歌?”

“不完全是,我對這方面了解的不深。但我知道的是,有人聽見了會做美夢,有人聽見了會想起被你埋在心底遺忘的事。”

景安眉頭跳了跳,那他夢見的是美夢?還是……被他遺忘了的事?

“你知道這世間有很多種道行。”

景安點頭,他最近看的古籍裏,大宗派的有,旁門左道的也有。

“妖有妖道,鬼有鬼道。人乃天道所鐘,道數也比旁的要多,陰陽風水、馭鬼、收魔……這些都是入道的方式,但是還有一種情況,你聽過以舞入道嗎?”

“跳舞?”

“最出名的就是怒江之下的雀氏一族,世代以舞入道,所跳之舞能蠱惑人心。”

“你是說那個小姑娘是雀氏族人?”

謝木佑卻搖搖頭:“雀氏一族以舞入道,翠羽一族則是以歌入道,所唱之歌讓人迷醉不醒。”

“那她剛剛是故意的?如果要是你不停下來,是不是我們就醒不來了?”景安蹙起了眉頭,雖然林思渺是個小孩子,但誰說小孩子就不能有壞心?

“入夢謠并非是一首歌。”謝木佑揉了揉眉心,沒想到秦銳陽的事還牽扯出了翠羽一族,“這麽說吧,不是這首歌有入夢的作用,而是翠羽唱的曲子有這樣的力量。”

“你的意思說,如果她今天通過歌聲也有可能讓我們互相打鬥?”

謝木佑點點頭:“是有這樣的可能,但力量能到達什麽程度,要看她的修煉。我猜,她并不知道翠羽一族的事。”

兩人并肩走着,謝木佑将這兩大家族的事緩緩地向景安道來:“原本這兩大家族在朝代鼎盛之時皆為君主喜愛,女子入宮為妃乃是常态。可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麽,雀氏一族回到了怒江不問世事,翠羽一族則是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景安奇道。

“對,有人說是為了洗脫了特殊的身份,有人說是放棄了力量成為了普通人,也有人說翠羽一族……”謝木佑看向景安,嚴肅道,“慘遭滅族。”

***

慘遭滅族,景安咀嚼着這幾個字,旋即“啧”了一聲,有些感慨。

帝王業,白骨冢。

他的視線落在了屋內蹦蹦跳跳的林思渺身上,心說,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先輩的沉重歷史并不該由她來承擔。

看了一會兒景安突然摸了摸下巴,“不對啊,她現在不也在唱歌?怎麽沒事?”

謝木佑清了清嗓子:“我去看看……”

“你是不是又有事瞞我?”景安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謝木佑被迫看着他,有些心虛,在景安銳利的目光下,才嘀咕道:“那不是,沒想到會有這種情況嗎?”

景安眯着眼睛審視着他,突然開口:“那首曲子?你究竟是怎麽談的?”

謝木佑頓時抹不開面子了,可偏偏景安不放人,他只能老實交待道:“翠鳥精魄。”

“那又是什麽?”

謝木佑帶着他回到了辦公室裏,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用翠綠羽毛編織的袋子。

景安就看他從柔軟的袋子裏掏出了一塊透明的晶體,毫無雜質,唯有中心有一抹翠綠。

謝木佑捏了一個手訣,就見那抹綠突然動了,景安正好奇一塊石頭怎麽彈奏鋼琴曲時,流動的綠突然像是幻化出了兩個翅膀,沖破了晶體在景安吃驚的視線中圍着他飛了一圈。

“月光曲。”

翠鳥落在了景安的肩頭,張開了喙,一首輕快的鋼琴版月光曲就流淌而出。

景安趕緊捂住翠鳥的的喙,這地方可沒有鋼琴,要是被人聽見了以為鬧鬼怎麽辦?

謝木佑笑着打了個響指,翠鳥精魄飛回了晶體當中。臨走前,景安還感覺到翠鳥在他手心上啄了一口。

“這小家夥也不怕生啊。”

謝木佑斂下眉眼,沒有說話。

翠鳥并不自來熟,尤其是翠鳥精魄,尤為懼人,這是謝木佑從一只瀕死的翠鳥的身上救回來的。

若說這只翠鳥有什麽特殊之處。

謝木佑想起來那一年,熊熊燃燒的翠羽族地,一只小小的翠鳥從大火中飛了出來,周身的羽毛還帶着火星子,嘴上銜着一封書信。

不是求救,而是求他把這裏的翠羽一族已被滅絕之事宣揚出去。

而為何翠鳥精魄會對景安這麽親昵,這個原因卻是謝木佑不願意去想的——

翠鳥懼人,而景安是心魔。

***

在他們離開後的辦公室裏,一個女人突然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

孤傲冷冽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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