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心軟

【天氣異, 土地公】

之後的幾日裏, 謝木佑似有所感,情緒都不算太高。

景安也不吵他,沒事就翻翻古籍,出門遛彎回家時帶一點點心。

但是謝七的身體卻似乎弱了起來,只是月亮升高時才會出房門。

“你确定沒事?”景安有些着急了, 原本因為力量的吸收漸漸平靜的心态此時再次焦慮了起來。

“沒事。”謝木佑咳了兩聲,笑着擺擺手,“他們不是說我是神仙嗎?你擔心什麽?”

雖然那些人都已經被他封住了記憶, 不僅僅是關于他和景安的,包括落星派的一切, 參加過的人只會餘下模模糊糊的印象。既然他承諾了子風保全落星派,這也算是保護落星派的一種方式, 畢竟謝木佑并不相信那些吃了大虧的人會就此善罷甘休。

景安看着他,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些什麽。但識海中就像是有無數的羽毛在飛舞,怎麽也抓不住頭緒。

又過了五日, 這一日謝木佑卻是早早醒了, 精神很好地天井中坐着,看着一個羊皮卷。

見景安出來,沖着他招招手:“看着個。”

“這是?”

“尋寶圖。”謝木佑笑眯眯道。

景安見他沒事,心情也送快了起來,坐在他身邊看着他手中的羊皮卷。

這應該是一張古卷, 至少有些年頭了, 上面的字體也并不是尋常的文字。

“冥文……”景安喃喃道。

“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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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按了按額角, 腦子有點亂:“我好像記得。”

那種感覺很不好,就像是你根本沒有複習但卻什麽都會的不踏實感。

“你吸收了力量,有些東西自然而然就會了。”謝木佑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不讓他在這個問題深思。

“是嗎?”景安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我們去玩好不好?”謝木佑看着這張古卷,嘴角上揚了幾分。

景安仔細看了看,卻有了疑問:“這張地圖沒有坐标,我們找得到嗎?”不僅沒有坐标,而且這張地圖也明顯是不完整的。

謝木佑從木桌旁的瓷瓶中抽出了一卷非常詳盡的地圖,放在桌上攤開。

“東京城……”景安看着地圖最顯眼的位置,想了想看過的古籍,“這是北宋時期的地圖?”

“東京汴梁。”謝木佑點了點頭,他手指着地圖左上角移動,“你看這裏。”

當謝木佑的手指停下後,景安把手中的羊皮古卷,在一處放下,除了比例問題外,輪廓基本重合了。

“這是……”這是遠離汴京城的一處地方,“吐蕃?”

“對。”謝木佑又抽出了一卷現在的中國地圖,這是他前幾天剛買的,再次鋪開作為比較。

景安不能不佩服謝七,他用羊皮卷比劃的位置到了如今是絕對沒有辦法照着輪廓找出來了,但是這樣一比較就能看得出來具體地址,“我們要去沙漠?”

“塔克拉瑪幹沙漠。”謝木佑提筆在嶄新的地圖上鈎畫出了大致輪廓,“應該就在這裏。”

“不過時間這麽久了,你想找的東西還在嗎?”

“在。”謝木佑笑了,但是那個笑容卻沒能達到眼底,仰頭看着有些霧霾霾的天空,“怎麽能不在呢?要是不在了,這天……就要變了。”

說到變天,景安也覺得最近有些不可思議:“你最近白天都在睡覺,不知道最近天氣有些奇怪。”

“怎麽奇怪法?”這個謝木佑真的不清楚。

“就是突然間異常了。”景安也不描述了,突然彎腰,把凳子擡了起來。

謝木佑:“……”等、等一下!這是什麽操作?

于是,景安連凳子帶人放在了屋檐下:“你等一等就明白了。”

“對了,你是不是又瘦了?”景安順手捏了捏謝七的胳膊,不然也不至于被他直接擡了起來。

謝木佑憋氣,他沒有瘦!他還以為自己長大了就不會再次遭受拎領子的待遇……萬萬沒想到……

景安在跟謝七逗悶子,謝木佑正琢磨着怎麽回擊這個幼稚鬼。這個時候天上突然閃過一道光,緊接着就落了一道旱雷。

“要下雨了?”

“不,要出太陽了。”景安用幾天的經驗總結道。

果不其然天上的霧霾突然散開,熱辣地太陽足以直接把人從睡夢中烤醒。

如果拉開窗簾睡覺,大概真的能夠感受到太陽曬屁股的難受。

又等了一回兒,景安剛哄着謝七吃了幾塊點心,天又變了,剛剛還是烈日炎炎轉瞬間就落下了大雨,淋濕了剛出門抱怨着今天怎麽這麽熱的路人。

就仿佛有人把老天爺的水盆給打翻了。

這場雨澆得城市中排水不好的地方都積起了水。

“雨停了?”謝木佑明白為什麽景安覺得天氣奇怪了,這雨停的也不是由大轉小,和它落下時一樣的突然,驟然就停止了。

“這幾天一直都是這樣?”謝木佑問景安,順便捏着一個甜麻薯送到景安嘴裏,滿意地看着他甜皺了眉頭。

景安捂着被甜疼的腮幫子:“不止。”

謝木佑聽見耳旁的聲音,轉頭繼續看向院落,頓時張大了嘴巴。

為了查事情,他在當九市少說也呆了幾年。就算不是每時每刻都在,他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

雨停後,天色并沒有變得明朗,而是由黑轉黃,狂風刮起了院落中的石頭。

“我的天。”

這已經不是奇怪,而是詭異了。

謝木佑噌地站起身,他臉色難看起來:“景安,煉爐。”

“什麽?”景安那時被祭天陣卷走,并不知道煉爐的事情。

謝木佑簡單地說了一下,卻隐瞞了背後的主使者。但是他發現景安根本不是他能糊弄的了的。

“你是說尹十三的家可能真的成了煉爐?”

謝木佑揉了揉太陽穴,回來之後他忙着做別的事,這件事就給忘了:“這個我不确定,只是當初燒的太巧合了,但是他家确實是适合做煉爐的。”

“八處煉爐嗎?誰做這樣的事情?他是瘋了嗎?”

“瘋子。”可不就是瘋子嗎?謝木佑突然想起天條,不讓神仙越界戀愛還真是應當的。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一旦有了難以滿足的偏執欲求……

遭殃的很可能就是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

謝木佑一直以為自己心腸很硬,他也見過許多朝代的變遷和國家的傾覆。

但是此時,卻不忍了起來。

或許是重逢故人,他突然想起了那時候颠沛流離的世道,黑白不分,命如草芥。

隐靈寺的那張舊畫畫的也是那時的事,只不過那是他和子風分別之後。那個年代啊,眼淚最不值錢,就連他都殺得麻木了。

衣服就沒有哪一天是幹淨的,換了新的也會被血沾染上。

可如今,他和景安安穩地坐在庭院裏,就連天氣的異常都能研究一個上午。

真要問他那個時候的天氣有沒有異狀,謝木佑是說不出來的。或許有異狀反到是好事,能讓人感覺到自己是活着的。

“景安,我覺得我好像變得心軟了。”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怎麽沒感覺?”

“我以前不會想這麽多的。”謝木佑搖搖頭,認真地說。或許是離他的目标越近,反而會不會有太多的牽扯。

“不。”景安把他明顯變長的頭發別到耳後,“我的小七一直心很軟。”

謝木佑看着他的笑容,心下泛起苦意。

兩個人,總要有一個人心硬才行啊。

但是煉爐的事情,他還是得查一查,總不能等景安恢複後,看見的是一個面目全非的人間界。

“我們去尹十三家看看?”

謝木佑卻搖了搖頭:“去他家之前先去一個地方。”

***

“诶诶诶,來了!這麽暴力是天要塌了?天塌了也不管小老兒的事啊……”

看着出來碎碎念的老頭,景安突然覺得他有些眼熟。

“他和之前那個老頭什麽關系?”

謝木佑也沒想到,他從廟裏叫出來的人會和落星派上的人有着一模一樣的臉。

“哪裏?海島還是沙漠?”

“海島。”景安答道。

“那是我雙胞胎弟弟,你們見過他?”

謝木佑:“……”

景安:“……”

“你們沒騙我?那你們說說我弟是怎麽樣的人?”

“你弟……”謝木佑想了想措辭,“你弟挺作死的。”

老頭一拍手掌,大笑道:“那沒錯,鐵定是他了。”

景安估摸着他們兄弟關系應該不太好,不然誰家哥哥聽見別人說自己弟弟作死能這麽高興的。

“你們找我有什麽事?”

老頭才懶得管眼前這兩個人是什麽老頭,這年頭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天氣。”

他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道:“不知道。”

“煉爐。”

“那是什麽?”老頭一臉混子樣。

“雙胞胎,三兄弟……”謝木佑看着他琢磨,怎麽覺得這幾個人的性格有點熟悉。

景安覺得自己拳頭有點癢,弟弟作死,這哥哥也挺渾的。

謝木佑握住了景安的手,手指擠了進去,兩人變成了十指緊扣的狀态,成功地安撫了景安的暴躁。

謝木佑也終于想起了這三兄弟是誰了,他看着老頭緩緩道:“鳳君。”

景、謝二人就看見老頭瞬間變了臉色。

***

“那三兄弟是誰?”回家的路上景安問道。

因為老頭堅持要幫他們去探查尹家的情況,而他們接到了一只小貓的傳信,落款是“駱”字。

“我們剛剛去的什麽廟?”

“福德廟。”福德廟就是土地廟,景安反應過來,驚訝道,“你說他們三兄弟是土地公?”

謝木佑點頭,所以他才說落星派出了那麽大的事,那個老頭作為一方地神,責無旁貸。

“我看那個哥哥的表情是和你說的鳳君有仇?”

“嗯。”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謝木佑也松口了,“煉爐背後的人是鳳君……鳳君,是個很危險的人,你如果遇見穿一身赤紅的男人要小心一點。”

“他就一個顏色的衣服?”景安這麽說着,絲毫沒有自覺他和謝七也不是黑就是白。

謝木佑想樂,可是一想起鳳君就又笑不出來了:“紅色對于他來說,是力量的顯示。就是當初遭罰,他都不曾換下紅衣,想必現在更加不會換下來。”

景安記在心上,雖然還是有種種疑惑,但是看見家門口的三個人時,又咽了回去。

駱沉逸和駱子鯉一個站着一個坐在門檻上,一身風塵仆仆,衣服上還有明顯濕後變幹的痕跡。明顯是也遭受到了當九市多變的天氣攻擊,而他們之間還躺着一個女人。

“這裏不是醫院,我們也不是大夫。”

駱沉逸直接忽略了景安的夾槍帶棒,指了指女人:“我們來了好一會兒了,這個女人是突然沖過來的,然後就倒在了門口。”

駱子鯉也點點頭,聲音清脆響亮:“她說她要找景先生。”

——卷肆·長生·完——

卷伍·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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