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黛玉她舅之五
要用擁有濃厚氣運皇帝的信任來貼補本源那點消耗,尚晖就得對自己的賣相再精益求精一下。
他平時都選擇入夜時分往山裏一紮,不引人注意,痛痛快快地吸納靈氣。過幾天皇帝到來,他總不能把常待的那個山洞指給皇帝看,所以臨陳抱佛腳,在莊子裏弄出點世外桃源級別的風景勢在必行。
第二天中午,他便吩咐專門待在他身邊待命的胡大郎,“午後進山帶點東西回來。”在此之前,他已經在他居住的幾間正房前後的院子都布下了聚靈陣,效果等他們從山裏回來,效果就能顯現出來一點。
過了一會兒,胡大郎召集齊了他的“小夥伴”,帶過來給尚晖過目。尚晖早就用神識瞧過了,都是熟人:跟着他回榮府的幾個小夥子都來了,而且他們都默契地穿了方便活動的秋季打獵裝束。
誰讓尚晖這陣子出入中衣外面只有一件絲質道袍呢?作為得道大佬的跟班,給個跟着大佬出門不畏寒暑的福利不過分啊。
所以尚晖當着小夥子的面兒打了個響指……
只經歷過一次便終身難忘的感覺再次上身,胡大郎和小夥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咧嘴笑了。
尚晖站起身來,帶着通身積極性都要冒出來的小夥子們直接進山了。
他是打算把平時待着的山洞……邊上的那顆青松帶回來:他在山洞裏吸了多少時間的靈氣,那青松便相當于讓靈氣洗滌了多久。
當然說是就地成精太誇張了,但是這棵青松已然開竅,差不多能有狗子的智商水平——也就是能有回應,也能看家了。
話說前陣子下了雪,山腳下的莊子積雪早就清理幹淨,但山裏就算常有人走動的山路上殘雪也有小腿肚深。
小夥子們有尚晖陣法護佑,行走在積雪中也感覺不到寒意,又都是身強力壯的年輕小夥,在尚晖刻意放慢速度之下,他們全都能跟得上。
不多時,來到山洞所在的半山腰,尚晖讓小夥子們先等等,他獨自走到青松處,伸手按在樹幹上傳達了一下他的要求,青松便歡快地搖動起枝杈來表示“最願意跟大佬混”……
山中多數時間都有風,因此青松搖動枝杈,小夥子們還看不出個所以然,但見到尚晖單手吸住樹幹,輕飄飄地往上一擡,青松便瞬間離地,根須上的土塊石塊啪啦啪啦地掉落飛濺……
小夥子們再一次目瞪口呆。胡大郎還是反應最快的那個,他正好奇這棵……先不說多沉,起碼有十人高的大松樹怎麽帶回去,就再一次目瞪口呆,旋即懊悔自己忒沒見過世面,小看了仙家手段。
因為尚晖把整棵二十來米高的青松一橫,往肩上一扛,又不帶煙火氣的轉過身吩咐,“打點活物野味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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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真神仙的跟班狗腿也是要競争上崗的!這道理都不用說,在場的小夥子們個個都懂。打野味就是他們表現自己的機會。
于是太陽下山後,衆人滿載而歸,一路走一路聊,歡笑聲傳了老遠。
話說榮國府的山莊隔壁不僅有皇帝心愛的溫泉山莊,更不乏目前依舊是真權貴人家的好産業。
這些個山莊産業不能說裏面的員工個個心明眼亮,但管事卻都是聰明人,自打尚晖住過來,他們便察覺出了點兒苗頭,現如今各家的探子親見榮府大老爺,一等将軍肩扛一棵青松,閑庭信步行走在蜿蜒山路上,後面跟着一串興奮的小夥子……管事們得到回信兒就知道自家有活兒了。
當晚就把消息傳回自家“主子”案頭的,自然也包括守着皇莊的大太監。
皇帝剛三十出頭,繼位沒超過三年,是個妥妥的新手皇帝——他不是他老子最初屬意的繼承人,因此該手把手教導的東西都沒教完,老皇帝就西去了。
所以目前處在和朝堂上的老狐貍們互相了解互相磨合的過程中,總體而言還是他妥協的次數比較多。
就算沒有那玄妙的琴聲,以及從皇莊傳來的消息,他都要去燕山下的溫泉莊子散散心。不過怎麽說,皇帝還是沉住氣,按照計劃移駕溫泉山莊。這次伴駕的正是賢德妃元春……沒錯,皇帝就是故意的。
皇帝駕臨的第二天,就派心腹大太監去請尚晖到皇莊裏坐一坐。而大太監跟着胡大管家踏入修整過小院子,也難免瞪大了眼睛:隆冬時節,小院子裏竟然滿眼翠綠,而在高大青松樹蔭底下,坐着搖椅的賈大老爺……跟他印象裏也有些對不上……年輕了十歲不止!
大總管見過許多“仙師”,有坑蒙拐騙的,有沽名釣譽的,當然也不乏有真本事的……他就這一眼,莫名覺得眼前這位比他見過的那些都厲害。
尚晖的賣相是為了從皇帝身上薅羊毛……而專門定制的,忽悠住皇帝身邊的心腹算常規操作,有什麽了值得驕傲的?
但他的跟班們面上不怎麽顯得出來,心裏都在土撥鼠尖叫:啊啊啊,皇帝的大總管,對大老爺這麽客氣!那是不是陛下也得……相當客氣?
連胡大總管都不免心內激動:老公爺有靈!
卻說尚晖來到隔壁皇莊,皇帝就在燒足了地龍了外書房召見他——皇帝不畏寒,但他的雙腿有自己的想法。
尚晖進門時,元春正守着茶爐,聽見動靜擡起頭露了個相當溫婉的笑容。尚晖點了點頭,看她這意思要給皇帝和他這個便宜大伯親手煮茶。
尚晖憑空變出了個手掌大小的青花茶罐子,讓這茶罐子穩穩飛到皇帝眼前,“嘗嘗這個。”
皇帝笑了,顯得一點都不驚訝,接過茶罐子,揭蓋一瞧:茶葉就是茶葉,沒甚稀奇,但茶香直接鑽入鼻腔,一股子清香沁涼直入肺腑,旋即整個人都清醒了幾分。
身帶厚重龍氣的皇帝直覺往往都又敏銳又精準,不用讓太監試毒,便轉交給身邊的元春,“煮來嘗嘗。”
元春聞到茶香立時眼前一亮,心情愉悅到就差哼起歌來:她之前一直憂心忡忡,擔心大伯被人蒙蔽自己也做了騙子,畢竟她大伯也是名聲在外……不怎麽樣的名聲。剛才一見判若兩人的大伯,她的心便定了一半,如今捧着這茶罐子,她甚至覺得可以仰仗大伯抖一抖威風。
之後自然就是尚晖和皇帝喝茶聊天,後面四天不僅喝茶聊天更一起下棋順便來一曲琴簫合奏……
到了連續召見尚晖的第六天,有了初步了解親見過尚晖法力,又咨詢過皇室供奉的幾位仙師,得知頓悟得道,前後脾氣秉性大為不同乃是常事之後,皇帝自認做好了準備,便再次吩咐心腹再去請人過來,而此時尚晖正在自己的院子裏澆花,他知道戲肉該來了。
尚晖見到皇帝,依舊要先煮茶,這回是皇帝親自煮茶,尚晖倒茶,随後兩個人對坐喝茶。
茶湯見底,皇帝便道,“想必你也知道了?”
尚晖笑道:“是我那侄兒欲行大逆不道之事,還是我弟妹兒媳見錢眼開,替她們辦事的管事轉過來又和我那侄兒有牽扯?”
皇帝也笑了,“都有。”
尚晖正色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一切皆有聖斷。”
雖然尚晖的回答就在皇帝的預料之中,他還是要好奇一下,“仙師倒是看得開。”得道後親情淡漠的仙師比比皆是,但大多不至于六親不認。
尚晖悠悠道:“那您說是讓他們這輩子就把做的孽還完了,還是讓他們這輩子稀裏糊塗醉生夢死下輩子直接投生畜生道?”
皇帝眨了眨眼睛,旋即大笑。
尚晖啜了口茶:大實話就是這麽無懈可擊。
皇帝在溫泉莊子住了半個月才返回宮中,而尚晖一直在燕山腳下的山莊住到了臘月中下旬,才啓程返京。
寧府除夕祭宗祠,榮府元宵開夜宴,算是兩府保留項目,兩府成員必須出席。
想想皇帝的能力和效率,這大概是兩府人過得最後一個富貴滋潤年,尚晖便不打算打攪他們的好興致……死囚也得給口飽飯吃不是?
于是兩府人齊齊發現他們的赦大老爺越發淡漠了,跟敬大老爺看似什麽放在心上實則銀子藥材人手一概不少要不一樣,赦大老爺是真的仙氣飄飄,換句話說就是越發沒有煙火氣。
赦大老爺成仙,對兩府都是好事,于是兩府上上下下都對尚晖議論紛紛,更少不了越說越興奮,無限暢想未來的天真派,王夫人聽了婆子丫頭管事小厮說起這些也不會出聲喝止,因為她剛從宮裏探望娘娘回來:娘娘說大老爺雖然讓她和鳳哥兒好一陣子沒臉,但她們收了手,大老爺也就到此為止,怎麽瞧都是在顧念整個家。
唯獨人老成精的賈母是個例外:她不止一次心生不詳。然而看長子始終氣定神閑,她就沒把自己的猜測說出口來。
老太太固然心事不寧,但身體還算硬朗,估計年底兩府出師時,老人家依舊撐得住。
尚晖在正月裏就上了折子,把爵位傳給了賈琏,而後無視邢夫人的哭嚎,扭頭回了山莊。
随後的一年裏尚晖幾乎都待在莊子裏,吸取靈氣的同時還要偶爾陪皇帝喝茶下棋閑扯。
到了這一年的冬月,他通過神識看到皇帝終于布局完畢,就吩咐胡家父子随時待命了:這個莊子皇帝看在他的面子上肯定不會收回去,所以他就定在這裏向賈琏等一衆年輕人普及核心價值觀了。
卻說皇帝旨意一下,賈敬、賈珍和賈蓉都讓錦衣衛帶走直接下了天牢。
等尚晖裝模作樣地趕回榮府後,皇帝跟前的大太監——也是尚晖老熟人,親耳聽了“要這輩子還債還是下輩子做畜生”并深以為然的那位,才帶着順天府的差役和若幹禁衛姍姍來遲。
尚晖當着賈母、賈政和賈琏的面兒,跟大總管喝茶,不忘掏出一罐子新茶讓大總管捎給皇帝。
大總管贊過尚晖的仙茶是天下難尋的絕妙味道,又說自己沾了光,收下仙師給陛下的“特産”,才瞧着尚晖的臉色仔細說起正事,告知他要拿了哪幾位回去複命:賈政、賈琏、邢夫人、王夫人、王熙鳳還有借住榮府的薛蟠、薛姨媽……幾乎所有榮府主子客人都“全軍覆沒”。
這裏特別要說的是,邢夫人見王夫人王熙鳳放印子獲利頗豐,便也在陪房撺掇之下,借着丈夫的名頭收了重禮,扭頭就交給陪房也拿出去放印子,結果銀子沒收多少,就出事了。
而給邢夫人送出重禮的幾家這次也都全軍覆沒,真正意義上的全軍覆沒……
不過即便如此,邢夫人亦在可拿可不拿之間,但大太監和尚晖聊過,覺得這位仙師的意思是想讓全家人都摔個大跟頭,最好都摔得乖一點,他便主動把邢夫人的名字加了進去。
而尚晖的回應就是直接傳音入密,“謝了,欠你個人情。”
那位大太監好懸才沒因為得意而笑出聲來。
賈母察覺不到長子和大總管之間的小互動,她臉色鐵青,雙眼一翻,眼見着要犯心髒病立時厥過去,尚晖輕輕擡手,憑空在老太太眉間一點……
老太太眨巴眨巴眼睛,扶着滿面焦急的鴛鴦,咬牙使力維持住平衡,又坐住坐穩了,才長長地嘆息一聲,明顯恢複了神智。
尚晖又緩緩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咱們家先是讓隔壁拖累,又讓王子騰和賈雨村牽連……不過幸好咱們家一家子廢物,有賊心沒賊膽更沒那能耐,所以到衙門裏吃點苦頭把知道的都交代了,破財免災也就是了,橫豎總不會輕易丢了性命。”
這話他使了手段,不僅讓躲在賈母廂房裏的邢、王兩位夫人,李纨以及王熙鳳等人聽得清清楚楚,更是昭告了整個榮府上下。
賈母哭笑不得,片刻後還是想通了,同時也是被這番話安慰到了:老太太心裏清楚,若非長子坐在這裏,皇帝跟前的心腹紅人能這般和氣?還總要看着長子的臉色說話?
至于坐在賈母手邊的賈政和賈琏全都面如土色:賈琏還好點,不過雙手冰涼,誰讓他老子穩如泰山;賈政就不行了,連胡子都在顫抖,他知道自己保命沒問題,但都交代了,自己和自己的兒子再無前程可言……
不過他再怎麽慫也比邢王兩位夫人強:她倆聽了尚晖那番話便直接往後一栽,徹底不省人事。
然而不省人事也不能就此免過這一場劫難,更不耽誤差役們過來把人帶走。
等大總管告辭而去,整個榮府都“清淨”了下來。
尚晖站在窗前,笑了笑,“這就順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