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二姐先封美人, 後封賢妃,用一年的時候走完了旁人需要十年都未必能走完的晉升路。

她從得封美人起就獨居一宮,只不過開始住偏殿,封妃後住正殿。身邊伺候的嬷嬷、宮女以及內侍都是皇帝讓心腹大太監安排過去的。

這些人大多數還算忠心, 但也難免摻進些沙子。

二姐不可能只指望皇帝, 更何況皇帝用人識人一直挺一言難盡的, 她自己也得培養些心腹。于是她仗着得寵, 閑時就在宮裏四處走動,偶爾救下了幾個人。

這幾個人跟了賢妃,好吃好喝又好生辦差了, 過了一陣子覺得摸清了主子的脾氣秉性, 便把自己為何落到需要賢妃相救的地步一一道來。

二姐知道自己救了當年大皇子身邊的嬷嬷, 都吃了一驚:居然逃過一劫, 也是個人物了!

這一年裏邊關一直不安生, 皇帝的心思根本不在內廷。

這個時候還用這種雞毛蒜皮來打攪皇帝, 即使剛剛讀書認字了一年多的二姐都覺得貴妃簡直是氣昏了頭, 不可理喻。

但是站着挨打不是她的風格, 即使她明白皇帝此時并不願意內廷再起什麽波瀾,但她必須得報複回去。

二姐靠在貴妃榻上, 燭火閃爍, 照在她臉上, 讓她姣好的容貌顯得陰晴不定:皇帝不高興又能如何?

實際上二姐這次直接戳到了皇帝的痛處。

皇帝能力不強——要是皇帝足夠強力, 也當不成末帝。不說一掃沉疴,成為中興之主,好歹能讓大寧再茍上幾十年, 但就是因為自己知道能力有限,所以他脾氣真的不壞。

不管是對是嫔妃子女還是百官勳貴, 都頗能包容。

就算這份包容之中有底氣不足的緣故,這氣量胸懷也挺難能可貴,唯獨“一個兒子都沒能活下來”這一點是他的死穴。

人證物證都對得上,堪稱證據确鑿,皇帝令大太監親自到貴妃宮裏拿人。

貴妃氣怒不已,卻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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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年過來,她沒為皇帝生下一男半女,反而讓賢妃脫穎而出,貴妃父母對這個女兒都頗為失望。這次別說貴妃的父母,連兄弟和同族聽說貴妃惹了什麽禍事,更是幹脆地摘清幹系,任由皇帝處置。

然而直接處置貴妃不可能,皇帝只能把貴妃的身邊全都帶走換上新人,再令貴妃閉門自省。而與此同時皇帝在宮中的三個侄兒全都暫且交給皇後照看。

明面上貴妃賢妃鬥法,貴妃兵敗如山倒,賢妃也只是争了個一時之氣,唯有皇後坐收漁利。

尚晖放出神識,在宮中繞了一圈,了解了大致經過,再跟國師打了招呼後,返回後他當着錦衣衛百戶長嘆一聲。

皇帝失了銳氣沒了魄力,其實這次借着暗害皇嗣的理由,足夠把貴妃和她娘家連根拔起。這個時候戶部換人,不知道有多少世家拍手稱快。

人家憑實力做亡國之君,尚晖還能說什麽。

卻說貴妃的那位心腹來常水縣可不是專門來收拾褚徵明的,等他按照輕重緩急把待辦事項做得差不多,收到了京裏來的消息,他擦了擦滿頭冷汗,連個交代都不給,立即收拾了人手和行禮,啓程回京。

錦衣衛百戶手底下的小旗一直盯着這位來自貴妃娘家的管事,見此人帶人倉皇離去,他便回去向上司報信兒。

于是尚晖讓百戶親自送到了門外,他婉拒百戶要把他送回家的提議,在三天後終于回到家裏。

而回家第一件事……來不及和所有家人打招呼,他就奔回房洗澡換衣服了。百戶再怎麽和氣,錦衣衛辦差的地方也不可能宜居,隔壁就是大牢,那味道……可想而知。

梳洗打扮妥當,尚晖再次出現在家人面前,等着褚大伯帶頭發問。

褚大伯無疑是個明白人,再自我洗腦都沒洗掉自己理智:他這個侄兒生就不凡,若無利益沖突,任誰都很難對侄兒生起什麽惡意。

他們褚家何德何能,能有個這樣的福星兒孫?想也知道,他家注定了這一代只有一個男丁。褚大伯對此接受良好,更潛移默化地影響和說服了其他家人。

褚大伯嚴肅起來也沒廢話,“誰動的手?”

尚晖答道:“貴妃。”

褚大伯冷笑一聲,“偷雞不成蝕把米。”二丫頭入宮即得盛寵他其實也始料未及。

尚晖把自己神識在宮中的所見所聞,借着從錦衣衛百戶那裏聽來這個理由,言簡意赅地告訴了大伯以及在場家人。

原主親娘又抹起淚來,“宮裏那是吃人的地方!我的二丫頭!”

原主親爹拍了拍妻子的手,忍不住唉聲嘆氣起來。

其他家人受這對夫婦的感染,心情更不好了一點。

尚晖本想在二十以後再去考舉人,趕在男主或者男主他爹占下南方自立為帝之前中進士,這麽男主親自前來招攬的時候給出的條件一定“溢價”,然而現在看來一切都要提前了。

了解過皇帝的能力,尚晖不再想成為他的“天子門生”。

這個時代也是從舉人開始免稅。尚晖中舉之後,只憑他的魅力,就必然有大量農戶投靠,有地有糧有人就有一定話語權,而在亂世這些都是自保乃至于發達的資本。

當晚,尚晖就去書房找大伯商量。

大伯聽過尚晖的打算,便問,“你看好安王?”

尚晖糾正道:“看好安王世子。”

大伯一臉了然,“真命天子?”他沒問侄子為什麽這麽篤定,就和侄子一樣直接深信不疑。

叔侄倆面對面坐着,沒人說話,但彼此的想法都順利地讓對方知曉。

隔了一會兒大伯再次開口,“我去和你二叔說。”

尚晖鄭重道:“多謝大伯。”之後他就專心讀書。

年底,二姐給家裏的賞賜到了。

二姐很少賞金銀下來,打包給家裏的多是進貢的藥材茶葉,還有分給妹妹們的頭面首飾,給弟弟的孤本書籍以及上好的筆墨紙硯。

賢妃家裏送了這麽些“零碎”,貴妃聽說窩在自己宮裏都要嘲諷一下。皇後則當着歸她撫養的孩子們道:“賢妃是個實誠人。”

之後的兩年多南方還是比較平靜,但大多數士大夫已經嗅到了風雨欲來,而尚晖在十九歲時參加鄉試,一舉中了解元。

從府城回來,本地鄉親幹脆熱情到夾道歡迎……百年來縣裏第一位解元,怎麽熱鬧一回就不為過——即使目不識丁的莊稼漢都知道,中了解元如無意外必是進士老爺,那是要做大官的!

縣裏出了位不滿二十的解元,新任縣令簡直笑開了花,自有好處。同時他為了能結交一番,不僅最先下了帖子,更把禮物直接打發師爺送到了褚家。

知府聽說常水縣弄出這麽大陣仗,也是一笑了之:自己是解元,還有個宮中寵妃的親姐為奧援,前程不可限量,他又不是貴妃娘家那一派的,幹嘛要憑白得罪人呢。

而褚徵明中解元的消息傳到海城郡,也就是安王的地盤上,女主這次就淡定多了。

她現在上午理事,處置庶務,下午則到太妃處和女兒好生相處。,晚上回到自己的院子,聽完丫頭帶來的消息,女主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能比較心平氣和地點評一下,“賢妃姐弟是真出挑。”

知道世子已然和褚徵明接觸過,女主當時就有種“造化弄人”的荒謬感。

如今褚徵明成了不到二十歲的解元,以世子偏愛賢臣良将的習慣,此人早就只怕已經上了世子“勢在必得”的名單。

憑自己的能耐也不能把褚徵明如何,如果非要一意孤行,讓世子知道了什麽,她能從無寵徹底落到失寵!

這個結果她承受不起,再仔細想想,褚徵明投靠了世子又如何?

女主估計褚家已經知道當初是她做的手腳,褚徵明由此跟她結仇又如何?總歸報複不到她這裏來。這輩子沒有親姐在世子身邊,沒有個世子愛子做外甥,反而親姐和外甥女猛拖後腿,褚徵明必然達不到前世那般高度。

那她又何須擔憂害怕?

時至今日她并不後悔自己重生後便先下手為強,但是她還是覺得再細細思量,做得隐蔽一些會更好。于是她便對丫頭囑咐道:“外臣之事不要多提,咱們管好自己就成了。”

這丫頭跟了女主這麽久,早就感覺到自家主子時不時口是心非,聽了這話便越發肯定自己的念頭:賢妃姐弟不知怎麽就成了主子的眼中釘肉中刺。

女主上輩子做了大半輩子寵妃,眼光太限于內宅,從而不能真正了解她的丈夫。

話說男主見過尚晖便驚為天人,之後更是念念不忘,這兩年裏一直每季度都給尚晖寫信,在信中少不得各項提醒。

尚晖也禮貌地準時回信,信裏寫一寫雞毛蒜皮,但是多餘的東西一概不提。直到一年後,他在剛滿二十歲的時候,主動提出想要找男主借幾個侍衛護着他,他要北上。

這一年北方蟲災加旱災,糧食再次大幅度減産。

男主莫名相信明哥兒是要去辦件大事,特地打發了心腹找過去問問想要多少人以及要什麽樣的人。

心腹無可奈何,要不是确信世子對褚徵明并無亂七八糟的情意,他無論如何都得硬着頭皮直谏。

然而真正見到解元公,這位心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他就是在幾句話之間就被說服了。

尚晖說:“要出大事,我要趁亂撿個便宜,對你家世子絕不是壞事。等我回來,或者不用等我回來,你們就能去個心腹大患。”

這位心腹還能說什麽,連夜趕回去跟世子老老實實地複述了一遍。

男主大手一揮,“把父王指給我的黑衣衛分出五十個人來,十個放在明面,四十個暗中保護。”

黑衣衛是安王府精銳之中的精銳,王爺手裏不過三百人,他分了一百個給世子,而世子轉手就分了一半給褚徵明!

心腹下意識地就想問憑啥?雖然他也覺得褚徵明絕非池中物,畢竟當時他都能被蠱惑。

男主此時剛好背光,顯得他高深莫測:将來的第一賢相,絕對值這個價!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昨天的第二更,晚上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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