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錢多，人瞎
就這樣，段沛衍聽了一路的鴨子二寶，也算跟着身邊的這個傻子到了家，自從失去了視覺，段沛衍一切行動完全靠耳朵和直覺，這種感覺真的是糟糕極了。
就好像大鬧東海的哪吒突然有一天沒了風火輪，上天入地的孫猴子突然就只是一只普通的猴子了，落差感，不适應，無法掌控，以及睡夢中還會出現的受傷時那種痛苦，日日夜夜裏，渾身的不自在都在叫嚣着，卻無從發洩。
就像剛才在茶樓，東西南北四個人又婆婆媽媽地勸自己回府休養，自己想飛給他們幾根筷子當發簪戴吧，結果稀裏嘩啦地筷籠就倒了，自己站起來就踩到地上的筷子，他，媽的好一個大馬趴，這輩子的人都丢盡了。
這在過去，明明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假如他的眼永遠都這個樣子，那麽那個以他為傲的爹的臉面，恐怕要掉到地上了，那幾個和他不和的小妾生的兄弟，恐怕做夢都要樂醒。
他也再無法和弟兄們馳騁沙場，潇灑遠游。
整個人生，好像都在對方的劍穿過自己胸膛的時候黑暗了。
段沛衍想着想着，抓着周蓮蓮的手不由收緊，腳下想找東西踢一腳，結果一腳踢到了門檻，整張臉迅速漲紅。
“沒事兒吧。”周蓮蓮關懷地問道，她扶着段沛衍坐下。
“小左哥，你讓龐叔給他做點吃的吧。”周蓮蓮說到這，湊近段沛衍讨好地問，“段公子，你愛吃什麽啊。”
“挑好的上。”段沛衍一向都是吃店裏最好的，他的腳還隐隐作痛，可生理需求卻掌控了一切，剛剛本來就喝了半天的茶水，肚子可不就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小左有些為難，他在這呆了半年了，知道周蓮蓮傻，根本不管事，這裏能說上話的，除了老板，就是老板娘了。
“好，二蓮你們等着，我去跟龐叔說。”小左轉身去找了周蓮蓮的大哥，周威。
周威正跟媳婦喝鴨子湯呢，聽見這話，也就往前走去，嘴裏還嚷嚷着這周蓮蓮真是不打不行了，往家裏領瞎子來了。
趙雅如一聽周威這話，心裏說，總說打，也沒見你打過啊。“總是打打打，要不是你老吓她，還把她的鴨子殺了，她能這樣氣你麽。”
周威臉上橫肉一豎，“你這話說的，我還不是心疼你，你成天嚷嚷着說吵着你睡覺了。”
Advertisement
“那你也不能當着她面殺啊。”趙雅如嘴上這麽說，其實心裏還是挺高興的，看看現在周父走了，這個家還不是她當家，她剛進門的時候，周父還在，整日裏罵周威沒出息，說将來要把全部的家當都留給周蓮蓮，那個時候周蓮蓮長得漂亮，人也機靈，有多少人都等着周蓮蓮成年給她說媒，而大周蓮蓮三歲的她卻一直活在小姑子的陰影下。
後來周蓮蓮變傻，周父又死了，她才能越來越順。
趙雅如跟着走出去，就看見一個一身藍衣的男子正背對着他們坐着，身上的料子一看就是好貨，至少也得十幾兩銀子一匹，而周蓮蓮正坐在他對面眼巴巴地盯着他。
趙雅如正要吩咐小左給他上點飯菜，就聽見那邊周威嚷嚷開了，“二蓮你帶個瞎子過來幹啥，我還做不做生意了。”
“大哥，他餓了，剛才我聽見他肚子叫了。”周蓮蓮讨好地看向周威。
這種表情，自從周蓮蓮傻了以後，就運用的爐火純青，可憐兮兮的，周威也有點心疼，他正要說那好吧，又怕媳婦生氣。
誰知沒等他糾結完，座上那位就冷哼一聲，将荷包打開，抛給聲音來處一錠銀子。“夠麽。”
段沛衍本就聲音冷清，加上心中正惱，耳邊又聒噪不停，說起話來，更顯冰冷。
“夠了。”趙雅如走上前來，搖曳生姿，“小左，把好酒好菜端上來。客官若是想住上幾日，這銀兩，也是夠的。”
周威目露喜色，還是媳婦會做生意，幾頓飯才值幾個錢，再住上幾夜，也用不了一錠銀子啊。
段沛衍也不想搭理他們，就聽着他們将周蓮蓮叫走還有熙熙攘攘的腳步聲。
菜上的很快，小左喊着客官菜來了，就聽見盤子落在桌面上的聲音，段沛衍拿起筷子，試圖去夾菜，夾了老半晌，不是掉下來，就是根本夾不到，好不容易送進嘴裏一筷子，還他。Ma是塊姜。
段沛衍與自己的一雙手生了氣，将筷子讓桌子上一扔。
周蓮蓮過來的時候，眼睛裏又含着淚滴，那副樣子，就像被主人懲罰了的貓咪，客人們都笑話道，“二蓮，又挨訓了吧。”
“二蓮阿，不如讓你大哥大嫂給你說個婆家嘛，在家裏伺候男人，不比在外面瘋瘋癫癫地好麽。”
“隔壁燒餅鋪子家兒子不是相中你了麽。”
“二蓮長得這麽好，哪能配燒餅鋪子家兒子，腿腳都不利索。”
“那也比瞎子強啊，再不濟，二蓮你跟哥哥我也行阿。”接話這人是常駐賭坊的一個賭徒，經常贏了錢過來吃頓好的，他說這話的時候，滿是自信，自己不比瘸子瞎子強多了。
“劉三，你說這話小心周威打你。”
周蓮蓮沒理會他們，又坐到了段沛衍對面，看見段沛衍扔了筷子說道“要不我喂你吧。”
周蓮蓮夾了一筷子魚肉，送到段沛衍嘴邊，“阿。”
段沛衍本想斥責她一頓，卻不知怎麽就張開了嘴，等到魚肉送進嘴裏劃入胃中，才發現自己好像平靜了下來。
況且自己真的餓了，何苦倔下去，也就張着嘴吃現成的。
反正一個瞎子，一個傻子，誰都不丢誰的人，呵呵。
最後周蓮蓮給他喂蛋花湯的時候，不知道是從他嘴裏還是從勺子口滑落下來的一滴湯汁，周蓮蓮慌忙從懷裏掏出了帕子塞給段沛衍。
段沛衍摸到周蓮蓮的手，這傻子的手還挺軟和的。
一直到吃飽喝足，周蓮蓮才将他扶到了院子裏的一間客房，其實最好的房間是在樓上的，可是考慮到段沛衍的腿腳，加上趙雅如也想再多掙一份好房錢，索性就以腿腳的理由将段沛衍安排在這裏。
段沛衍也沒說什麽，躺下來讓周蓮蓮擰了把濕布巾，擦了擦臉就開始對着牆睡覺。
周蓮蓮看他睡得極快，就蹑手蹑腳地出來，還小心翼翼地關上門。
比照顧二寶還累，不過心裏卻沒那麽空落落了呢。
周蓮蓮一出門，就看見大哥正盯着她看，想起大哥殺了二寶，剛剛還訓斥她一頓，心裏也惱火，撅起嘴哼了一聲就要走。
趙雅如要當和事老。“二蓮，你過來，讓嫂子看看你買的胭脂啥色的，好看不。”
周蓮蓮今年已經二十了，可還是不會打扮，這次趙雅如給了她錢，一直等着她把買回來的東西交給自己，畢竟以前給周蓮蓮錢買什麽，她都會屁颠颠買回來給自己用，可誰知道到現在自己還沒看見東西。
說實在的，她就給了她一錢銀子，買不了什麽好胭脂，就算是買來了，她也相不中周蓮蓮挑的顏色，她享受的就是周蓮蓮把所有東西都讓給自己的這種感覺。
“噢，忘了給嫂子看了。”周蓮蓮從懷裏掏出那盒胭脂，還去找了水洗了臉，往臉上抹了抹。“嫂子你看，好看麽。那個嬸子說這個顏色可配我了。”
“恩，好看。”趙雅如眼中帶着一絲厭惡。
周蓮蓮聽了嫂子的誇贊，更加高興了，蹦蹦跳跳地就去了前面，準備去上個客棧把段沛衍的包袱拿過來，剛剛過來的路上，段沛衍已經把地址給她了。
那邊客棧的老板倒是沒有為難她，反而讓小二幫忙收拾收拾，整整三大包。
周蓮蓮蹦蹦跳跳回來的時候還在想，這麽重這麽多的東西，一個瞎子是怎麽背過來的。
到了晚上，依然是周蓮蓮伺候段沛衍大公子吃飯，也許是順手了，喝湯的時候，一個送一個接，一滴都沒有灑出來。
比那幾個莽漢伺候着舒服多了，段沛衍心情柔和下來。
他就是有魅力，瞎了也有人上趕着伺候着。
作者有話要說： 大餅：是有傻子上趕着伺候着好麽。
段沛衍：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