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獨孤一擲

鬼山下的小村莊已被黃家盤下,現在還留在村子裏的人都是黃家安插的人手。鬼山的傳聞實在是令人毛骨悚然,不管是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都難逃它的詛咒。

昨日衆人商議無果,只能不了了之。昨日深夜,聽人說有一個人從鬼山的那一邊翻了下來,是黃家的信使。

今日一大早,黃傑就帶着陰未離和齊躍塵來到黃瑛的房間。彼時,黃瑛正面色深沉地拉着死者的手,陷入兩難境界。

死者的身體餘溫尚存,肢體呈現十分自然的柔和狀态,身上也找不到任何的傷口。最為詭異的是,死者的臉上竟帶着溫馨喜悅的笑意。

黃傑指着屍體,聲音顫抖着難掩恐懼:“安寧祥和地微笑,這種死法是最不正常的!據說從鬼山下來的人,都會以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狀态死去!”

“這不是最壞的消息。”黃瑛站起身來,面色凝重地看向衆人道:“最壞的消息是,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信使來報,北冥魔族已經在邊界大肆活躍,大戰即将來臨!”

陰未離和齊躍塵面面相觑,後者無所畏懼,前者只想安分守己。

黃瑛緩緩注視着在場所有人,一字一頓堅定不移地說:“今天,我們必須上山。”

黃傑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可最後到底是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鬼山帶給他的負面影響實在是太過沉重了,那種恐懼是來自心靈的威懾。他見過太多太多自以為是的強者,胸有成竹地走上鬼山,再也沒有回來過。

黃瑛當即便行動起來指揮各就各位,等她走後,黃傑無奈苦笑一聲:“我們不是第一批上山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批。”

齊躍塵對此疑惑不解,“為什麽明明知道前方的阻礙是無法跨越的,你們還要相繼前去?”

黃傑垂下頭,雙手握成拳,因為太過用力導致雙拳已經開始泛白,“因為另一條路……更加艱難啊。如果黃家無法完成這個任務,他們還會派別人來的。”

對于大世家的行事風範,陰未離早已了然于胸。這家不行就換下家,年輕人不濟就換老的來。為達目地不擇手段。

齊躍塵陷入了沉思中,倏然擡頭,雙眼帶着點點躍躍欲試的光芒,“或許,我可以試試。”

黃傑苦笑着搖頭,不以為然。早在先前便有不少英年才俊認為鬼山的所聞所見,只是凡人将它誇大其詞罷了。可是現在,那些輕視鬼山的人,墳頭青草已及腰。

離出發時間還有半個時辰,衆人已收拾妥當,萬事俱備。

黃瑛和黃傑卻發生了争執,二人在前院争執不休。黃瑛想獨孤一擲,帶上先前囤下的所有武器,全員奔赴鬼山。黃傑并不贊成,堅持只攜帶這一批貨物投石問路。雙方各執己見,在院內争吵不休。

這也是第一次,黃瑛如此激烈偏執地反駁黃傑。

這次争吵以黃傑抓狂地将手邊的雜物掀翻在地而告終。

一炷香後,黃傑主動來訪,神情舉止已恢複正常。在陰未離的房間裏遇見齊躍塵,他一點兒也不意外。

“你們倆……這是?”

陰未離手執黑子,沖着黃傑溫和有禮的笑道:“在下棋啊。”

這關系看起來還真是親密啊。黃傑小聲嘀咕了一句後笑容可掬地看向陰未離道:“兄臺,此次鬼山一行,禍福難料,若是你不想與我們同行,也是情理之中的。”

黃傑的話說的含蓄,可依舊是變着法趕人。

陰未離含羞地笑了一下,用極輕的語氣說道:“黃兄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只是麽,呵,在下的去留現在全憑他做主。”

齊躍塵宛如老僧入定一般,聚精會神地盯着棋局,對二人的對話充耳不聞。

黃傑不明所以,陰未離耐心解釋道:“是這樣的,在下昨日聽聞了鬼山的傳聞後,确實心有顧慮。這不昨天晚上就連夜收拾了東西想溜之大吉麽。”

黃傑恍然大悟,一時被對方帶過去了竟然一不留神說出了心聲:“哦這樣啊,那你怎麽還沒走?”語氣裏還帶上了隐隐的期盼。

陰未離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想走來着,可是齊少年……不,齊少俠攔着不讓啊。”

黃傑有些傻眼,不是,這兩人到底啥關系啊?

陰未離仿若聽見了他的心聲,笑眯眯地看向他道:“所以我們現在是雇主關系,一日一顆小珍珠,薪水日結哦。”說完後還眨了眨眼睛,神情狡黠:“你也可以理解為我被他包養了,一日一顆小珍珠哦。”

行行行,你的小珍珠你的你的都是你的。

黃傑心煩氣躁地将視線投到齊躍塵身上,企圖能聽到對方的反駁。

哪曾想正在專心致志攻略棋局的齊躍塵只是呆滞了一下,仔細思考了一番後竟然點頭承認了!

齊躍塵起初是拒絕的,眉頭才剛剛蹙起,就發現,一日一顆小珍珠,薪水日結,說是包養好像也無可厚非啊。除了包養這兩個字好像有什麽不對外,總體來說沒毛病。

黃傑呆若木雞,大腦停頓了好一會兒後他才反應過來總結道:“所以說,你們倆現在是搭夥綁票了?”

陰未離詫異地挑起眉頭:“黃兄,你海盜當久了吧?這可不行,包養是包養,綁票是綁票,前者是享受,後者是被迫,可不能混為一談。”

回過神來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的黃傑張了張嘴,最後一個字也沒吐出來。得,對方這是段位極高啊。還包養?呸!就是一本正經的臭不要臉!

趕人?

可拉倒吧,不被趕就已經不錯了。

此時,齊躍塵長松一口氣,終于結束了枯燥的入定姿勢,“不下了,我認輸。”

此言一出,黃傑率先把腦袋湊過去研究棋局了。陰未離卻是愣了愣,不明所以道:“認輸?可你馬上就要贏了啊。”

此時已經将棋局觀察透徹了的黃傑也連連點頭:“對啊,齊兄,這麽好的局勢不乘勝追擊,放水也放的太明顯了吧?”

“放水?”齊躍塵面帶古怪的看了一眼陰未離,忽然擡手将棋盤上一些看似散亂毫無秩序的黑子拂向一旁。将那些障眼法似的黑子拂開,棋盤上的局面豁然開朗。

黃傑馬上知道齊躍塵認輸的原因了。

先前,黑子被白子步步緊逼,退無可退。可當那些散亂的黑子被拂開後,棋盤的局面像是改頭換面一般,迎來了新天地!

黑子赫然已在暗中布下了天羅地網!

棋棋相扣,盛氣淩人!

看似散亂實則暗藏殺機!

看似退無可退實則游刃有餘!

黃傑一嘆再嘆,這樣急劇反轉的局勢,這樣高超的棋術,又怎能讓他不為其驚嘆!

這一瞬間,他便将先前自己對陰未離的看法全部推翻。此人城府極深,看不清,道不明,若是為友還好,若是為敵……黃傑心存畏懼地看了一眼還愣在原地的陰未離,又極快地移開了視線。若是為敵,先下手為強再說!

“不是……你怎麽看出來的?”陰未離徹底傻眼了,這種棋術可是他研究開發出來的,獨此一家別無他人啊!

齊躍塵老老實實答道:“一開始我也沒有看出來,不過我覺得你的能力應該不止這樣才對。”

看了對方一眼,他繼而道:“後來,我想起了小師叔以前說的話。他說他有一位故友,極愛下棋,曾下遍六界無敵手。久而久之,就再沒人願意和他下棋了,他就自己研究出了一種極其隐晦的棋術。看似是死局,其實步步皆可起死回生,逆轉翻盤。”

一開始,陰未離真沒往自己身上想。後來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戲劇性的傳說咋就這麽耳熟呢?再後來,哦,不用懷疑了,是他自己沒錯。

是他是他就是他,曾經無聊到爆的他。至于這位騷年口中的小師叔,用膝蓋想都知道肯定是大白無疑!

齊躍塵幹脆爽快的承認:“我下不過你。”光這一句他覺得好像還不夠,便又補充了一句:“墨白師叔許是有與你一戰之力。”

陰未離緊忙讪笑附和,心裏卻暗暗腹诽,想太多了,大白的棋術都是他教的呢。下遍六界無敵手的名號,是空穴來風嗎?

不管黃傑如何全力否決,都改變不了黃瑛的決定,還有她絕對的地位。可別忘了,這些看起來正兒八經的商隊,實際上都是由海盜扮演的。這些亡命之徒可不會理會你是哪家的貴公子,他們只聽從二當家黃瑛的命令。

他們将馬車上掩人耳目的美酒香料拿掉,将村裏所有的囤貨裝上了車,甚至連馬匹都不要了,換成人力拉車。

臨行前,黃瑛悲傷地凝視着靜谧無聲地小村莊。她滿懷傷感的轉身看向黃傑:“還記得初來時,村裏尚有人煙,袅袅炊煙升起,孩童在村口嬉鬧玩耍,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熱鬧非凡。那是一副安逸的,久違的美好畫面。這三年,我們冷酷殘忍地趕走了村民,卻被這座鬼山困阻在原地寸步難行。”

轉身凝望着那巍峨聳立仿若不可攀爬之高山,她用堅定不移的語氣緩緩說道:“正如你所說,我們完不成的任務,總會有其他人來完成。可是,哥,我們沒有時間了。北冥妖魔對我們虎視眈眈,戰争一觸即發。你可以想象到那副情景嗎?在北冥大軍的鐵蹄無情地踐踏着我們的家園時,我們的士兵只有那些破銅爛鐵!”

黃傑擡頭凝視着那座在夜間能生生吓醒他的鬼山,心底第一次升起了豪情壯志,“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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