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從來都不知道這種事情,以前問過他家人的情況,他只說父母早亡,連有個雙胞胎哥哥都沒說過。我只知道他在隔壁省市有個遠方大伯,早年出來闖蕩落戶,他曾經去投靠過,但寄人籬下的日子不愉快,很快又獨自出來漂泊了,小時候還撿過垃圾,後來就升級成酒吧看場子的了,再後來就遇到了我。

現在我覺得他是真的比我慘了。

但我仍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才好,見他不要紙巾,就只好自己給他擦擦。

他還躲了一下,但沒堅持躲。

我胡亂地給他擦了擦,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就想抱抱他,這回是真沒私心,擱普通朋友慘成這樣還在我面前哭到要厥過去,我也會這樣做。雖然好像似乎也沒人會在我面前這樣。

還沒抱幾秒鐘,他反手抱得比我還緊,嘴裏面還在叨叨:“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你別招我,我會打死你。”

那你倒是別抱這麽用力?

當然我情商也沒掉線這麽厲害,拍了拍他的背:“我覺得你不會。”

他在我耳邊很輕地笑了一聲:“可能我媽也這麽想的。”

“你不是你爸,岱樾,不要鑽牛角尖。”

他沉默了好一陣,說:“是遺傳。”

我只好另尋角度來分析這個問題:“為什麽你不能是遺傳了你媽媽呢?”

長這麽好看,百分百是遺傳自他媽。

他固執地說:“是遺傳了我爸。”

你幹嗎非得遺傳你爸?!

“我哥就跟我爸一樣,我和你說過,我哥不是好人,他只對我好。”他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才接着說下去,“在酒吧裏,差點——差點睡了你的人是我。就你被向乃暗算的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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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今天要懵成一顆冬瓜了。

“是我哥唆使向乃這麽做的,藥是他賣給向乃的。”岱樾閉着眼睛,像是刻意不看我,倒是沒哭了,眼睛閉得特別緊,緊得眼皮子一個勁兒在抖,“我一直喜歡你,其實在那之前很久,我就找到你了,但我不敢跟你說話,只敢偷偷地隔很遠看你。後來,你跟向乃去酒吧裏,特別巧,我們就在那酒吧裏做事。我哥也認出你來了,他就故意暗示向乃,讓向乃先對你下手,然後他弄走向乃,讓我扮成救你的人,先上了你,等你醒了就全推給向乃,只說我是救你的人,我就能接近你了。”

我:“……”

我感覺自己在聽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似的,聽到此處,不得不打個岔:“你知道這件事情嗎?”

“我本來不知道。”岱樾說,“我哥把事情都布置好了才跟我說的。但我那個時候,真的有想過照他的話去做。我真的差一點就那麽做了,但是向乃好像發現了不對勁,直接報複起來,放火燒了酒吧。”

我:“……”

“我哥就失蹤了。其實我還是照他的計劃做了,你以為是我救了你,把我帶回去,我一直都留在你的身邊。”他重新睜開眼睛,又要哭的樣子。

我是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半天才找回聲音:“後來着火,你确實是救了我。”

着火的時候,我隐隐約約已經有了點神志,所以我知道是岱樾救我出去的。而且當時情況比較危急,為了救我,他差點把自己給折在那,事後住了很久的院。也正因如此,我家裏人才并不奇怪我這麽多年來培養和重用岱樾的事情,一說是救命之恩。

岱樾不說話,只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事情過去這麽多年,說起來其實我還真沒什麽太大的感覺了。十幾年裏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大風大浪見過不少,對酒吧事件心存陰影是在所難免的,然而也就是這樣了。

但這件事情給岱樾的沖擊無疑是巨大的,他畢竟失去了他的哥哥。雙胞胎,和他相依為命,對他很好,什麽事情都幫他安排好。聽他話裏的意思,他很可能在那個時候是很依賴他哥的。

我問:“這麽多年,一直沒找到嗎?”

他搖了搖頭:“找不到的。”

我想了想,說:“你其實可以早一點告訴我,請何田玉幫忙查一下。”

何田玉那技術手段,大概可以用一點不太光彩的方式幫忙。

岱樾又猶豫了很久,說:“找不到的。”

我剛要說話,他說:“我哥一直用我的身份證。”

我又是一怔。

他說:“我們從家鄉出來後,我哥和我一直用的同一個身份,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很顯然我不知道。

岱樾也不需要我回答,他皺起了眉頭,像是經過了很慎重的考慮才接着說下去:“我哥,是通|緝|犯。”

我:“……”

他說:“他殺了我們村裏幾十個人。”

我:“……”

他說:“投|毒的。”

我:“……”

他說:“他說媽媽死了,是被全村的人害死的,他要報仇。”

我:“……”

我反應了一下他倆離開家鄉時的年紀,頓覺他哥可真是做大事的人,比向乃都要枭,我再也不說岱樾人狠了,岱樾現在在我的心目中直接退化成一只就會啄米的小麻雀。

他努力裝作平靜的模樣,問我:“現在你相信我遺傳了神經病了嗎?我爸是神經病,我哥也是,天生的,我沒有理由不是。”

現在我只相信我應該吻一吻他。

我也确實這麽做了。

我倆都睜着眼睛,互相看着彼此。

其實也不算吻,我只是用嘴貼着他的嘴,就這樣而已。

過了一會兒,岱樾離開了一點,很溫柔又很難過地說:“你別哭,你一哭,我就亂了,我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但他自己卻又哭了。

他哭這大半天了,沒道理一下也不準我哭,何況我還真沒怎麽哭,擱正常人在這見自己喜歡的人慘成這樣,早抱頭痛哭了,我感覺自己此時此刻都很像禮節性地酸一下眼睛而已。

當然,這種時候也沒有必要争這種無聊的事情。

我順水推舟:“你答應我一件事情,我就不哭了。”

他看着我。

我說:“你先答應。”

他點點頭。

我說:“以後不要再瞞我任何事情。”

他點點頭。

我說:“也不準再那麽說你自己,你很正常,我說的,我說你正常你就正常,我給你開的工資,你必須聽我的話。你不會傷害我,全世界要傷害我,你也不會。你可以為了不傷害我而将這些事情埋在自己的心裏這麽多年,也可以為了不傷害我而将這些你埋了這麽多年的事情挖出來告訴我,那就不會有再有任何事情會讓你傷害我,明白?”

他沉默地看着我。

“你不喜歡我就算了,但你喜歡我,那我和你就是兩情相悅,說哪裏去我都占理。何況你跟着我這麽多年,你覺得我是一個會在這種情況下放手的人嗎?”

我告訴這白長一張心機臉的小麻雀,“我養你這麽多年,別以為我是做慈善的,我喜歡你,我不管你哥跟你爸對你有多大的影響,他倆加起來才養你十六年,我已經養了你十四年,還夠兩年我就超過他倆了,你哥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我估計他兩年之內也出現不了了。所以你活着是我紀洵陽的人,死了是我紀洵陽的鬼,我讓你往東你不能往西,我讓你說真話你就不能跟我說假話,我讓你跟我在一起你就只能跟我在一起,沒有條件可以講。

現在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了,你去給我約唐律師下午過來商量之後我和紀家轉交資産的事情,另外給我去預約你的心理醫生。懷疑自己有病就看醫生,看完醫生有病就治,沒病就別在這裏講廢話浪費我的時間,我分分鐘能做幾十萬的生意,沒多餘的時間在這裏哄一個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疑病症耽誤了我十多年感情生活的人,聽明白了嗎?”

大。仇。得。報。

我一口氣說完,盯着他看。

他仍然沉默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湊過來吻我,吻兩下停一下,看一看我的臉色,這才接着繼續吻。

所以我說他就是一個只會虛張聲勢的紙老虎,說得吓死個人了,又要打我又會殺我的,親我的時候小心翼翼成這樣,搞得我生怕我把他給吓死。

畢竟褚玉洲說過,我不戴眼鏡看人的時候是很吓人的。

岱樾冷靜下來後才覺得丢人,把自己反鎖在洗手間裏一刻鐘沒肯出來,只是偶爾跟我搭兩句話來告訴我他還活着。

心情複雜。

我曾經圖新鮮偷偷摸摸地上過一個神秘論壇,裏面有帖子讨論說這世道一比零矯情嬌貴,我還是不相信的。

現在這情況看似由不得我不信了。

不過吧,也難說,無論岱樾以前跟着他哥的時候是什麽樣子,他跟我之後,還是很人模人樣的,這些年更是氣場練了出來,人都知道他是我心腹,出門被簇擁着上趕着巴結的岱總,口蜜 腹劍笑裏藏刀的笑面虎路線走久了,想必還是挺要面子的,想不到一朝被扒是個哭包。

我突然想起他說過他哥對他講男的也可以哭,哭哭有利于身體健康,感覺他理解錯了,他哥肯定沒想到他能拿着雞毛當令箭,從此走上一哭就哭到不崩潰不停的道路。

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哥哥心思深沉、心狠手 辣,弟弟咋能花瓶成這樣?

我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在我思考的時候,岱樾終于出來了,大概是浸了半天的冷水,眼睛沒那麽紅腫了,又恢複了平時的樣子,一笑就令人覺得這人肯定特別心機,不是要惑亂朝 政就是要謀 朝 篡位。

得了吧,一個深度疑病症患者。

作者有話要說:

岱.我好可怕你怕不怕.樾:我有病!怕了吧?!

紀.從戰略上藐視一切.總:?我唯一的問題是怎麽變成他放飛自我了?說好我放飛的呢?我放飛了岱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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