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撩動的不只是琴弦 [一更]
唐陌低垂着眉眼, 瞳孔裏亮晶晶的閃耀着光芒，睡衣寬寬大大，露出一小塊白皙的肩膀, 再往下看, 是一截若隐若現的鎖骨......
蔣淵繃緊下巴，手猛地擡起來, “啪”的一下狠狠搭在椅子的扶手上。
“砰——”
唐陌手指一抖, 彈錯了個音, 她懊惱的皺起眉，撩起眼皮看他：“你幹什麽？”
“不好聽。”蔣淵唰的從椅子上站起來, 冷着一張臉道。
“你又聽不懂。”唐陌翻了個白眼, 也不廢話，将吉他放在一邊，不唱了：
“過來。”
“幹什麽？”唐陌吸吸鼻子, “不會又要去賞月吧。”
“對。”
“我不去, ”唐陌将身體埋進羽絨被裏, “外邊太冷了，不想動, ”她将旁邊畫的亂七八糟的稿紙拿來, “而且我還沒做完這首曲子呢，我——”
她猛地一擡頭, 蔣淵的目光正直直的望着她，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她身邊，一支腿跪在床上, 一支腿支撐在地下，身子弓起，手按在唐陌身子兩側。
“你去不去？”他擡起胳膊，右手的掌心按在她的膝蓋上，他的手很大很涼，唐陌絲毫不懷疑，只要他一個不樂意，直接能卸她一條腿。
“你要是想活着把這首歌唱給那個姓趙的聽，”蔣淵聲音低啞，透露着危險，“就聽話。”
唐陌縮縮脖子，目光飄向別處：“你說話就說話，”她小聲嘟囔，“總是靠我這麽近幹什麽？”
蔣淵側着臉，追着她的目光：“不喜歡？”
他的氣息撲在她臉頰上，和正常人不一樣，冰涼的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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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陌舔舔嘴唇：“為什麽你總是這麽涼？妖怪都這樣嗎？”
蔣淵一揚眉，神色淡淡的撤回身子去，雙腿站立，說：“不都這樣。”
“那你為什麽——”
“冷到你了？”
“還好......”
“因為我沒有內丹。”
“你不是說妖怪沒有內丹也沒什麽關系嗎？”
“現在不會死，不代表以後不會。”蔣淵皺了皺眉，煩躁的踢兩腳床板，“你哪兒那麽多問題，趕緊跟我出去。”
-
唐陌穿着一件大黑色的棉襖，像八爪魚一樣趴在蔣淵背上，緊緊地勾着他的脖子。
“你想勒死我？”
“我們能不能走正常的路？”
蔣淵從鼻子冷哼一聲，輕輕一躍，直線的跳入空中！
“啊——”
為什麽每一次都這樣？！
六十樓！六十樓啊乖乖！
蹦極都不帶這麽玩兒的！
風呼嘯在唐陌耳邊，蔣淵速度飛快，不停房頂、枝丫上跳躍着。
“怎麽麽還沒到，”她縮着脖子，看都不敢往下看，“到底想帶我去哪？”
難道是去月亮上？唐陌在心裏哀嚎着，真的要登......登月嗎？
蔣淵聲音不鹹不淡：“你以為我帶你出來是幹什麽來的？”他速度絲毫不減，不停的起起落落，“想讓我停下，首先要睜開眼睛。”
“你怎麽這樣！”
“就你那個膽量，現在不練，等被那些妖怪撕碎的時候才練嗎？”
唐陌：“......”
蔣淵側過臉，掃過她緊閉着的眼睛，薄唇輕輕勾了勾。
“還是這麽慫。”
“蔣淵！”
話音剛落，蔣淵的速度又明顯加快了。
“我錯了，我錯了哥哥......”
蔣淵腳輕輕一轉，穩穩地落在一顆巨型的榕樹上。
唐陌的一手拉着他的衣服一手捂住自己的小心髒，緩緩睜開眼睛。
真的停下來了？
唐陌使勁的揉揉她被風吹的發紅的臉，問：“我們能不能回家？”
“你剛剛叫我什麽？”
唐陌一愣，“啊”出一聲。
“剛剛叫我什麽？”
在泛紅的月色下，蔣淵将自己隐藏在漆黑的陰影裏，他靜靜地看着她，目光赤－裸而直白。
唐陌抿了抿嘴：“哥、哥哥......”
“再叫一聲。”
“這個叫法在我們人類是——”
蔣淵毫不客氣的打斷她：“再叫一聲。”
唐陌：“......”
“你不叫我就在飛一次。”說着蔣淵拉過唐陌的領子就要再上去，唐陌趕緊往後縮，話都不利索了，“哥哥哥哥哥......”
真是尊大佛，唐陌撇了下嘴，腦海裏忽然有什麽東西一閃，緊接着，她驚叫：“你是不是動我電腦了？！”
蔣淵從鼻子裏冷哼一聲，揪過她的衣領，直接扛在肩上。
“你幹什麽？！”
“上天。”
騙子！
不是說叫了哥哥就不用飛嗎？！
“我沒說叫了就不飛。”蔣淵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似得，回應道。
唐陌：“......”
“你再向我翻白眼，我就把你扔下去。”蔣淵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得，又冷聲警告。
唐陌很有骨氣的趴在他身上，不動了。
“現在可以睜眼睛了？”蔣淵道，“看來還稍微有點兒用處。”
唐陌張張嘴，還沒說什麽，就被灌了一肚子風。
蔣淵忽然擡起一只胳膊，抓住唐陌勾在他脖頸上的手。
“你幹什麽？”
蔣淵沒說話，擡手攀住唐陌家陽臺上的窗戶上，停了下來。
“進去啊！”唐陌等了大約一分鐘，蔣淵還是立在那裏，像是在高處俯瞰着整座小城。
唐陌緊緊地趴在他身上，模模糊糊的看見在他們下面有幾輛停着的小車，和幾個不停奔跑的小孩兒。
怎麽感覺視力變好了？這可是六十樓啊。
還沒等唐陌多想，蔣淵忽然手一用力将她從他身上撕了下來！
“啊——”
“別叫。”
“你幹什麽！”
只要他一松手，這掉下去一定會摔成肉醬的！
蔣淵漆黑的眼睛靜靜地望着她，一聲不吭。風竄進唐陌的腳踝裏，帶着絲絲的涼意，直接堵進了她心裏。
“蔣淵......”
“你來這兒多久了。”
“從、從出生。”
“知道現在這座城市很危險吧。”
“知道。”
能不能把她放下來再談？
“你看那邊，”蔣淵輕而易舉的将她換了個方向，指着燈火輝煌的那頭，道，“好看嗎？”
“還、還行。”
蔣淵剛剛指的地方是市中心。
“馬上就不存在了。”蔣淵從後面抱着她，在她耳邊輕聲道，“你不是問我為什麽不關上羅獄門嗎？”
“因為這個只有羅剎才能關上。”蔣淵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同時，也只有羅剎才能打開。”
李子恒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時候，蔣淵什麽也沒說，其實他之前就隐隐約約的猜到了，但當它真的被說出來的時候——
蔣淵又将她摟緊了點兒：“你是不是想問我，找到羅剎不就行了。”
唐陌沒說話，她背對着他，手心裏，脖頸處，腳腕上全都是冷的，
“我就在找，可一直沒找到。”
唐陌整個身子都發軟，就像飄揚在空中的風筝，只有蔣淵這一根線拽着，稍稍一個不注意就會落下去。
“現在可能找到了，但我希望——”他沒再往後說，頓了兩秒，終于低了低眼皮，咬着她的耳垂，又道，“唐陌，你知道嗎？那個噬魂鞭只認一個主人。”
他眸光一閃，吐出幾個字，“就是羅剎。”
唐陌的瞳孔徒然放大，緊接着，蔣淵手猛地一松——
啊！
唐陌張開嘴，卻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涼風灌進她的喉嚨裏，整個人僵硬的只有脖頸的一處是有感覺的。
他親了她。
風聲，小孩的嬉戲聲，家人坐一起的交談聲，聲聲入耳，聲聲清晰。
呼呼呼。
呼呼呼。
呼呼呼。
-
蔣淵在唐陌就要墜地的一瞬間，緊緊地拖住了她的腰。他牢牢地摟着她的肩，将她摁進自己懷裏，下巴繃緊。
黑色的夜空靜悄悄的。
懷裏傳來斷斷續續啜泣的聲音，蔣淵站在那顆巨大的榕樹地下，将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過了半晌，唐陌才稍稍的安靜下來。
蔣淵靠在樹幹上，低着頭，手輕輕地揉揉她的發頂，低聲道：“吓着了？”
唐陌的頭緊緊地埋進蔣淵的懷裏，手揪着他的衣角，沒說話。
“如果你是羅剎。”他的下巴抵在她頭上，靜靜道，“最後的時候一定會自救。”
“我都說了我不是......”她一點點抽泣着，反駁的一點氣勢都沒有。
“看着你的不止我一個人。”蔣淵壓低聲音，說，“想要活着首先就要瞞過其他妖怪的眼睛，知道嗎？”
蔣淵眼神落在不遠處角落裏的一小截貓尾巴上，說：“我只能做到這兒了。”
“什麽意思？”
“你身體裏有別的東西，噬魂鞭又認你做了主人，所以在他們眼裏你就是羅剎，”蔣淵說，“為了保證你暫時的安全，我只能這麽做。”
唐陌他懷裏出來，腳依然發軟，沒出息的靠在肩膀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他身上變得沒之前涼了。
“你也覺得我是羅剎嗎？”
蔣淵沉默了兩秒，問：“你感覺呢？”
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将這個問題原封不動的又抛給了她。
唐陌：“反正我......”
她說到一半忽然不說了。
慢慢變化的容貌，不聽使喚的身體，陌生的力量，想要摧毀東西的欲望......
唐陌倒吸一口冷氣。
蔣淵低着頭靜靜地望着她。
“你覺得呢？”
唐陌：“......”
“我不知道什麽原因她附在你身上的，但你一定有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唐陌沒說話。
“我會幫你。”
“為什麽？”
蔣淵別過頭去，聲音輕的風一吹就散：“就是想幫你。”
唐陌已經恢複的少許的體力，她站穩了點兒，從前往後攏了下頭發，說：“回去吧。”
蔣淵靠在樹幹上，依舊一動不動。他目光移到唐陌的手腕上，上面隐隐約約露着一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痣。
“怎麽了？”
他擡手将她又拽進了點，頓了半晌，說：“對不起。”
也不知道他是第幾次和這個女人道歉了，他在濃烈的夜色中偏側着臉，仔仔細細的看着她。
唐陌：“......”
她的皮膚很白，睫毛很長，腰很軟，在他懷裏總是小小的一團。
月光下，她輕輕的咬住下嘴唇，低聲說了句：“以後不要這樣了。”
蔣淵目不轉睛。
她的聲音輕的像是能揉進心髒似得，剛剛唱歌的時候眼睛半虛着，纖細的指尖撩撥着琴弦。
蔣淵咬牙。
她撩動的不只是琴弦，好像還有什麽別的東西。
是什麽呢？
像是陷入深深的沼澤，裏面悄無聲息的冒出了一棵常青藤，纏住了他的腳踝，将他一點點的往下拉。
“蔣淵？”唐陌歪了歪頭，“你在聽嗎？”
“在，”他低頭狠狠地往後挫了挫牙，說，“我知道了。”
唐陌點點頭，繼續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我，救這座城市才這樣的，所以我不怪你。”
蔣淵眼睛很沉，捏着她的手，慢慢的摩挲。
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麽？
“唐陌啊。”
“嗯？”
“過來。”
唐陌皺眉：“怎麽了？”
“樹上有東西。”
她果然立刻上當，下意識的側過臉去——
蔣淵往前邁了一大步，手飛快的抵住她的後背，低頭吻下去。唐陌速度也很快，轉過頭的同時捂住自己的嘴唇。
蔣淵親在了她的手背上。
第二次。
蔣淵眯了眯眼睛，漆黑的瞳孔裏不停翻滾着什麽。
這是他栽倒的第二次。
“我說過，下回就不會這麽容易的放過你了。”
唐陌：“......”
蔣淵不動聲色的拉開那只阻擋在兩個人面前的手，強硬的捏住她的下巴。
“我、我——”
他低頭地吻了下去。
**
午夜。
蔣淵悄無聲息的落在秋千旁邊，左右看了看，對着樹幹睡吹了聲口哨。
一只白貓飛快的從裏面竄了出來，越到旁邊的欄杆上。
“她不是羅剎。”
白貓抖抖耳朵，漫不經心的舔着手掌，問：”你打算怎麽辦？”
蔣淵眼神冷感，吐出三個字：“原計劃。”
天上的月亮已經呈現出了猩紅色。
**
唐陌已經好幾天沒有和蔣淵正面交流過了。
自從那天之後，蔣淵就變了，除了吃飯時間唐陌在家就找不見他人影兒。
但他還是和她說的一樣，每天面無表情的收拾好東西，用一分鐘的時間将她送到梁景的練歌房，又用一分鐘的時間回去。下午的時候再用一分鐘接她。
唐陌嘆了口氣，推開門。
“來了？”梁景擡眼掃了她一眼，繼續盤着腿研究口紅的顏色。
唐陌把背上的吉他小心翼翼的放到牆角邊，長籲了一聲，将整個人摔進了沙發裏。
累死了。
和梁景接觸了這麽久，唐陌發現她和外邊表現的并不一樣，什麽冷豔多變？最多也就是個有才華，又愛驕傲的小女孩。
于是很快的兩個人就打成一片，什麽女神不女神的，呸呸呸，按照梁景的話說，就是：俗。
俗不可耐。
“來，你幫我看看是哪個色號好看？”梁景把手機湊到唐陌手邊兒，指着屏幕，“這個是朱砂紅，我之前用過一款，好像有點太濃了。”
唐陌一邊點頭，一邊從包裏掏出手寫稿。
在這兒她學到了太多的東西，唐陌搖頭，也有太多的東西沒學。
“這個是姨媽紅，但我覺得這個顏色不适合我。”梁景煞有其事的搖搖頭，“不少女。”
唐陌：“你不是一櫃子口紅嗎？怎麽還買？”
梁景用一種鄙視的眼神看她，将大波浪的頭發往旁邊一甩，挑着下巴道：“這你就不懂了吧，女人最最最應該的就是心疼自己，心疼自己就應該買口紅。”
唐陌：“......”
她看了看，指着其中一個說：“就這個吧，挺可愛的。”
“可愛？”梁景一下子坐直了，“這不符合我的人設啊？我這個高冷的人怎麽能圖塗這麽可愛的口紅？”
唐陌：“下巴仰着能看到脖頸紋。”
梁景立刻稍微的低了點兒頭：“那這樣呢？”
唐陌拍拍她的腦袋：“這樣有雙下巴。”
梁景趕緊拿出小鏡子，找了半天，“啪”的一合，翹起一根手指戳了下她的肩：“騙人，小壞蛋。”
聲音婉轉得讓唐陌打了兩個哆嗦。
“你好好說話。”
